楚漾呼吸急促,面色由苍白逐渐漫上不正常的酡红,“凌思岸,别拿保镖不当人。离了你的姓,你什么都不是。”
凌思岸冷笑:“那你呢,你真以为森叔把你当儿子?”
“森叔作为养父对我已仁至义尽,而你……”楚漾说话断断续续,“你在雅加达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情……”
凌思岸掐得楚漾被迫仰起脑袋,视线不自觉地偏移,猛然就看见走廊窗户外的一处盆景——灰白色枝干上盛开成簇状的花叶,一株罕见名贵的三角槭。
楚漾对盆景兴趣不深,但这乍一看,倒是非常眼熟。
鼻腔间钻进的Alpha信息素气味极快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凌思岸的信息素气味——
太淡了。
淡得完全勾不起楚漾体内的任何反应。
凌思岸在放信息素。
并且他发现楚漾对他的信息素没有什么反应,怒意更甚,“你个……”
凌思岸掐得太用力,几乎是想在就地将他掐死。
察觉到了丝毫不掩藏的杀意,楚漾奋力向后一带,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抬起长腿,冲着凌思岸的肋骨豁然一脚踢去!
重物落地,凌思岸被踹出去一米远,捂着胸口,在地上哼哧哼哧喘气,没起来。
楚漾收腿,下肢竟然有些酸软。
保镖们也到了。
赵镜如那边加上凌意舶带过来的人——还有凌思岸带来的人,将近二十个保镖将走廊前后如水注洞般围住。
而楚漾仍旧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乔鸣本就在过来的路上,于是楚漾手底下的人率先冲进走廊。
陈迦礼快步跑来,一看场面热闹成这样吓一大跳,心知不合时宜却也忍不住大喊一声:“漾哥!”
这回没有周渡在旁边提醒了,李观棋心头一跳,立马拽住陈迦礼向前冲的胳膊,“迦礼……”
三方保镖面面相觑,从来没遇见过如此情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集团主心骨又站在那儿似乎是把大少爷给揍了。
乔鸣是凌意舶这边的人,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都不需要陈迦礼开口说,他已经对凌意舶和楚漾关系的理解有了个模糊的雏形。
先按住陈迦礼,乔鸣害怕他冲动。
凌思岸半躺在地上,手肘部支撑着全身,气喘连连,像是也觉得这一场戏好看且精彩。
他慢慢地坐直,背对着,抬手止住了身后自己的保镖。
楚漾立在走廊正中央,与陈迦礼他们是面对面的。
此时他眼神冰冷,垂在身侧的手用尽全力紧握成拳,骨节凸起来显得十分狰狞。
乔鸣往前走一步,权当没看见这样混乱的场面,朗声道:“楚首席,您刚才叫我过来站位。”
“是,去书房门口,”楚漾淡漠开口,“替我守着二少爷。”
楚漾的话说得晚了。
那扇厚重的大门已经打开。
刹那间,独属于S级Alpha绝对强劲的信息素在走廊蔓延开来。
龙舌兰的气息辛辣、浓烈,攻击性十足,急速侵略进在场所有人的感官,仿若将所有神识笼罩其间。
已经有几位Alpha保镖忍不住后退一步,想要往客厅的方向逃去。
楚漾腿一软,扶住了墙。
有人扶着额头,道:“是……是……”
有人接嘴:“二少爷?!”
乔鸣这时候又不再听从楚漾的指令了,只对着陈迦礼一行人说:“你们都出去。”
陈迦礼身形一震,强忍住不适感,道:“鸣……鸣哥,那你呢?”
“我作为Beta不会受影响。”
乔鸣没时间解释过多,他对李观棋道:“观棋,你把迦礼带出去,这里有我和楚漾,你放心。”
他乔鸣跟了凌意舶三年有余,忠心耿耿,一直话少做事多,明里暗里也替凌意舶给夫人打过交道。
母子关系虽然淡薄,但夫人知道兄弟两人水火不容,绝不会故意联系凌思岸提前来此处等着凌意舶。
大概就是凌二少爷一时兴起要来昙山,又正巧遇上中秋佳节,和前来见夫人的大少爷撞上了。
夫人为了避免矛盾激化,才隐瞒了大少爷在此处的事实。
“我去守着夫人。”乔鸣说完,抬手制住一位冲过来的保镖。
是赵镜如的人。
先前来门口接应凌意舶的那位。
“冕叔,”乔鸣保持镇定,口吻恭敬谦卑,“这是二少爷的意思。”
乔鸣腕部别了一把匕首,寒光乍现。
“但是夫人她……”被喊作冕叔的Beta皱起眉。
乔鸣注视着他:“我再说一遍,这是二少爷的意思。夫人的安全您大可放心,那是二少爷的亲生母亲。”
“是。”Beta后退,静默于乔鸣身侧,守在了书房门口。
在场只剩下Beta保镖。
乔鸣收起匕首,朝楚漾稍稍鞠躬,转身进了书房。
西装衣摆消失在门边,又一双纯黑锃亮的皮鞋踏了出来。
凌意舶出来了。
龙舌兰信息素一出,本就坐在地上的凌思岸更没力气起来了。
他喘着气,一只手放到颈后捂住腺体,双眼赤红,看着凌意舶的止咬器,愣住了。
搞什么,凌二,止咬器?
凌意舶从出来就没看过凌思岸一眼。
他走到楚漾身边,那股信息素淡了些。
握住楚漾的手腕,凌意舶看了眼那通红的掌心,“打疼了吗?”
楚漾咬紧牙关:“疼……”
捻起袖口,凌意舶顾不上那洁白的布料是否会脏污,擦拭掉楚漾手背的污黑痕迹。
凌意舶又摸了摸楚漾的脖子。
他的楚漾肤色很白,颈间线条是独一份的好看,被掐成这样的鲜红色,施暴者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凌意舶又问:“疼吗。”
“疼。”
楚漾急速换气,还想说点什么,腺体一阵一阵地跳跃,发胀,喘息道:“凌,凌……小舟,收收,收一收……你别这样……”
不对,凌意舶不对。
他话还没说完,书房中伸出一只大手,直接把本就身体软下来的楚漾拽了进去。
楚漾的一声惊呼与关门声齐平。
乔鸣低声:“嘘。”
随后大门关上,凌意舶瞥了眼仍留在原地的部分保镖。
他没作声,抬手,仍是习惯性勾手的指法,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走廊上顿时只剩下凌思岸的人。
凌意舶眉心轻拧。
龙舌兰混杂易感期的暴戾冲上瞳孔,眼睛红得厉害,又勾手,示意才走的人折返回来。
他再次指了指凌思岸的人。
紧接着是一顿暴力拉扯、混乱叫嚷,剩下的人全被他的人带走了。
凌意舶蹲下身,垂着眼,唇角边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抬手猛然死死掐住了凌思岸的脖子:“你找死。”
“不是吧……”凌思岸疑惑道,“老二,你居然真的还喜欢他?你不是玩玩儿吗?我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情种……”
凌意舶咬牙,也笑起来:“哥哥,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凌思岸很剧烈地呛了一声,疯狂咳嗽道:“你这么能耐,怎么连喜欢的Omega的腺体都保不住?”
易感期冲击再加之长期高度禁锢的信息素已经全部外泄,凌意舶恍惚间几乎忘记了应逐潮说过的事。
他只觉得这话,或者说这件事情,很熟悉。
凌意舶收拢虎口,小臂肌肉绷紧。
他道:“你说什么。”
凌思岸眼神阴鸷:“我说楚漾的腺体,你都没保住。”
而那双眼中倒映的凌意舶,瞳孔蓦然紧缩。
第二次。
他在短短两个小时内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讯息。
“我天真的弟弟,不然你以为他脖子后面的疤痕是什么,普通的刀疤吗?雅加达有谁能近他的身?想不到吧,那是被割掉腺体后……”
凌思岸凑过来,在他耳边吹气,气若游丝:“他为了瞒住你,为了不让你发现,为了不让你标记,他故意拿三.棱.军.刺割的呀。”
为了不让你标记。
凌意舶皱眉,脑海中反复循环这句话。
腺体在一瞬间鼓胀得剧痛难忍,凌意舶痛得甚至不得不松懈手上的力道。
语毕,凌思岸笑容轻佻:“难道你以为他的腺体是才长出来的……怎么可能呢?”
“他的腺体三年前就长出来了,出发跟我去国外之前就长出来了,然后他选择割掉了。”
“他在国外不知道是不是还被谁咬过一口,腺体下面有咬痕。”
“你不知道吧。”
“三年前你装得那么喜欢楚漾,可连他分化了你都拿不到消息……你真是废物。”
凌意舶听着,脖子上青筋暴起,闷声不吭。
他松开手,凌思岸重重地摔回地上,Alpha在面对S级Alpha的绝对力量时,毫无反击之力。
“我听说,你在国外睡了几个保镖,”凌意舶哑声,“那你肯定也把主意打到了楚漾身上。”
凌思岸一愣,来不及作答,却看清了凌意舶眼中的怜悯。
随后,一股极为强势的龙舌兰信息素席卷走廊,那些让普通Alpha根本招架不住的气味如灵蛇钻入凌思岸的鼻腔。
凌意舶转身,侧对着他,背脊剧烈起伏,眼看着凌思岸在地上捂着腺体打滚,声嘶力竭——
兄长那露出来的腺体红肿滚烫,隐隐有无法忍受之势。
“嗬嗬……嗬……”
兄长粗喘着嘶吼,喉咙却只能发出类似老旧收音机无法搜寻信号时的呻.吟,整张脸摩挲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眼角沾满毛屑与灰尘,痛苦至极。
凌思岸在地上与自我扭打起来,扑腾、翻滚。
凌意舶歪着头。
视线中的止咬器挡住了他的小部分视野,银白色的金属质感在走廊窗户泄进的月色下发光。
挡住了。
他抬手,动作粗暴地取下止咬器。
用来支撑扣住耳后的束缚带被没有任何技巧地取下,皮质束带“啪”一声断了。
耳朵有点疼,但没关系。
现在能看得很清楚。
“……”
他面无表情地审视凌思岸的表现,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思绪模糊,他莫名想起来晚上在澹湖被捞起来的小金鱼。
金鱼在网中干涸搁浅时的挣扎,就是如此。
步调一晃,凌意舶站不稳身体,扶住墙壁,思绪一片混沌……
他不耐地扯开领口。
纽扣一颗、两颗、三颗,顺着他腹部往下坠,跌落到地毯上,滚了两圈,落到凌思岸挣扎的手边。
凌思岸捏住那枚纽扣,声线已然嘶哑:“弟弟,弟弟……求你……”
凌意舶充耳不闻。
或者说他根本就听不见了。
他抬手脱掉衬衫,凌意舶极为迫切地将脸埋进了衬衫里,狠命呼吸着那股海水气息,大口喘着气。
他如从山崖间即将坠地的人,拼命够住了一支伸出峭壁的新绿枝丫。
头疼得快要爆炸。
凌意舶抬脚,踩上了凌思岸伸过来求饶的手背。
“小舟……小舟……”
书房内传来拍门板的声音,力道不大,夹杂着中年女人无助的哀求。
妈妈。
是妈妈吗。
凌意舶大脑混沌,手一顿,心下剧痛,稍有些不解地皱眉。
为什么妈妈要叫他?
门板依旧在响,眼前的凌思岸蜷缩着身子拼命发抖,已经快软成一滩烂泥。
拍门声变得三短一长,凌意舶又听见一声清亮尖锐的男声在疯狂呼喊:“小舟——!!!”
第72章 下山
夜雨瓢泼。
山路湿滑。
陡峭的盘山公路上, 几辆车首尾相连、蜿蜒蛇形,大雨涨破黑夜,一束一束的线形水柱砸向地面, 轮毂碾过波浪, 惊溅起满地水花。
楚漾靠在车窗边, 怀中抱着已昏迷不醒的凌意舶。
“小舟。”他喊一声。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呼吸滚烫,眉心拧着, 正迎接着一场难熬的高热。
凌意舶本来也正处于易感期。
S级Alpha控制不住容易紊乱的信息素。
凌意舶是陈迦礼从别墅里背出来的。
等上了车后, 陈迦礼和乔鸣又去匆匆指挥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保镖们。
凌思岸昏迷抽搐, 被他自己手底下的人急急忙忙抬上了车。
赵镜如吓得快昏厥过去, 哆哆嗦嗦地喊送医, 指着楚漾欲言又止, 只哭着说救救他们。
Alpha信息素对冲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简单来说,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楚漾能猜得到, 凌思岸肯定也没有想到过凌意舶会下手狠决到这个不顾亲兄弟情面的地步。
可是, 楚漾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只顾得上凌意舶。
车身摇摇晃晃,连带着楚漾的意识也随雨水蔓延浮沉。
空气中充满了水分, 潮湿的粘稠感一浪翻涌过一浪,如口鼻被摁入了海水,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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