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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岁纪(玄幻灵异)——游瓷

时间:2024-10-06 09:45:28  作者:游瓷
  水荔扬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别这样啊,会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八十岁了。”
  “凭你的身体状况,也差不离了。”祝衍轻车熟路地打开箱子,依次摆放开测量的仪器,给他检查。
  水荔扬百无聊赖地张开手掌,又握紧,看着祝衍给自己胳膊上缠血压计,忽然问:“听说你要走?”
  “嗯。”祝衍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今天是最后一次治疗了,我会留一些药给你,定期注射和服用就可以,以后不需要我了。”
  “朋友一场,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就行。”水荔扬十分默契地没有追问他要去哪里,估计连祝衍自己也还未确定。
  祝衍的心并不适合方舟,或许让它自行去流浪几年,会找到答案。mmźᒠ
  对方闻言笑笑:“会的,咱们都互相麻烦这么多年了,我才不跟你客气呢。”мmƶᏓ
  水荔扬点点头,又说:“小柔那边……”
  即墨柔带着即墨朗在松河,似乎是打算来送一送祝衍。
  “不见了吧。”祝衍轻声道,“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这么久过去,和上学那会儿不一样了。”
  “他一直觉得很亏欠你。”
  水荔扬难得出言调和,祝衍立刻就猜到是即墨柔的意思。一想到对方扭扭捏捏、浑身长了蛆一样拐着弯儿让水荔扬给自己带话,就忍不住要笑。
  即墨柔确实没怎么变过。
  不过他还是说:“不用了,有缘总会见的,没必要强求。而且柔柔以前跟我好,是因为他那个时候没有朋友,实在太孤独了。现在他身边有你们两个,我看到他交了新朋友,很替他高兴。”ϻʍȥ|
  水荔扬言尽于此,不再多说,捧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走之前,我还是想来谢谢你。”祝衍说道,“当年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有未来了,可是你分给我的那一点光,我现在还记得。”
  水荔扬微笑,手指在杯沿上慢慢敲着:“是吗?可能这也是洛钦分给过我的吧。”
 
 
第290章 余温
  人总是得有念想的,站在悬崖边上,偶尔有人拉一把,有时候就突然不是那么想死了。
  水荔扬知道绝望的滋味儿是什么样的,但是爬出禁锢着自己的那口深井,才猛然发现,阳光有多美好。
  他回想起当初救了祝衍的那个晚上,将对方送到家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那双空洞的眼睛,于是再次折返回去,刚好看到坐在大桥栏杆上发呆的祝衍,身体已经探出去了大半。
  那个背影像一只自由的白鸟,衣角随风展开翅膀,摇晃在路灯的光斑中。
  水荔扬无法确定,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扑过去把祝衍从桥上拽下来,他会不会真的跳下去。
  祝衍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我,还有小柔这种人,生活的环境注定我们没办法变得多高尚。”水荔扬说,“那些性格里缺失的东西,总要有人来教我们的——洛钦教会了我,你教会了小柔。但是你们这样的人,救了别人,自己就要付出代价,老天爷一直都这么公平,又残忍。”
  “你也救过我。”祝衍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值,说道,“李牧祁到死都以为,替军方窃取了他手中再造人类技术的人是你。这件事你替我一扛就扛了那么多年,李牧祁才会把你折磨得那么惨。”
  “他恨我的事不止这一桩,与其把你也牵连进去,不如揽给我自己。”水荔扬说,“反正他对付我的手段,不会因为我少做了这一件事就有所心软。”
  祝衍会心一笑,收了仪器站起来:“好了,没什么问题,洛钦给你养得挺好的。就照这个状态恢复,过个三年五载就成。”
  “吃饭去。”水荔扬解开手上的血压计,和祝衍一起走出卧室。
  祝衍又去把洛钦叫过来,拉着两个人一起交待了重点注意事项。
  至于水荔扬的身体恢复问题,祝衍建议洛钦不要随意尝试用自己的血疗养的方式,那样很复杂,而且需要通过制造伤口,得不偿失。
  “我多陪陪他,体外的费洛蒙信号交换应该也有用吧?”洛钦问。
  祝衍犹豫了一下,将洛钦扯到旁边,看了看水荔扬,压低声音对他说:“就是,那个,虽然不建议用血,但是有替代的方法,更安全,也比体外交换的方式更有效……”
  洛钦凑过耳朵去听。
  祝衍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到了:“就是……你懂的吧?就是你们可以多、多感情交流,就是那个……”
  “啊,我懂了我懂了!”洛钦一拍大腿,笑容荡漾起来,“我知道了,多谢祝老师嘛。”
  水荔扬疑惑:“你懂什么了?”
  午饭时间,洛钦和森羚围着锅台把菜盛出来。森羚闻着鹿肉的味道,眼睛都直了,嘴里嚷嚷着:“队长,这个肉可香了!”
  “那你不多留几天?”水荔扬揉揉她脑袋,“屋后还挂着半扇猪肉呢。”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添什么乱,吃完了赶紧走。”洛钦端着两碗饭过来,“你们队长要休养,不要吵他。”
  “哼,我还不稀罕呢!”森羚气鼓鼓地坐下来,也不帮忙,只等着吃了。
  水荔扬搬了凳子坐到她旁边,随口问道:“谁给你设计的发型?简直时尚得冒烟。”
  森羚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过肩的蓬松头发,道:“我、我打算回去就剪短的。”
  “为什么要剪?”水荔扬问她,“这个叫什么来着……水母头?确实像水母,特可爱。”
  森羚脸红:“真的嘛?”
  水荔扬一本正经:“真的,矮水母也是水母。”
  “啊——队长你讨厌死了真的!”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森羚讲了许多安全区的事情,水荔扬微笑听着,吃得很慢。
  洛钦仔细地挑出肥瘦均匀的肉放进水荔扬碗里,注意到对方似乎没什么胃口,私底下捏了捏他的手,问道:“不舒服?”
  水荔扬摇摇头:“早上多喝了点粥,现在不饿。”
  吃过饭祝衍就要走了,人类联盟的车在山下等着,祝衍只搭一程,后面要去哪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一个人下山我不放心,你去送送他。”水荔扬对洛钦说,“这儿有恰茶卡就行,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洛钦送祝衍出去了,水荔扬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松林之中,忽然脸色剧变,捂着胸口冲到院子里的松树下,痛苦地干呕起来。
  “队长,队长!”森羚吓得魂飞魄散,她亲眼看着鲜血从水荔扬的指缝间滴下来,膝盖发软,差点没站住,“你怎么了,难受吗?有没有药?!”
  水荔扬吐得难受,扶着树干几乎立也立不住,脱力地跪下去,森羚连忙去扶。
  “水……拿水。”
  森羚飞奔回屋里,倒了杯温水给他。水荔扬将整杯水都漱了口,气喘吁吁地坐在院前的石凳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口腔中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你怎么了……”森羚方寸大乱,手忙脚乱地给水荔扬拍着后背,“你别吓我,队长。”
  水荔扬脸色苍白,声音很虚弱地说:“小问题,治疗总是要有副作用的,忍一忍就好,这事儿你别告诉洛钦。”
  森羚为难道:“他总要知道的呀。”
  水荔扬苦笑:“他知道的,但我这个样子,能让他少看到一点,就少一点吧。他现在每晚都不太睡得着,太熬着了。”
  森羚有些无力,她垂头望着水荔扬毫无血色的脸,悲伤地发问:“队长,你醒了以后,我以为所有的事都好起来了,可是……可是现在你又这样,我害怕。”
  “别怕,恰茶卡,生死都有命,强求是强求不来的。”水荔扬轻声答道,“我能撑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只要别留什么遗憾就好。”
  “还会好起来吗?”森羚茫然又悲哀地问道,“队长,以后会好吗?”
  水荔扬眉眼温和地望着她,点头:“会的,都会的。”
  他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用热毛巾擦了擦脸,血色才稍微恢复了些。他站在镜子前面,认真地端详了许久,扭头问森羚:“看不出来吧?”
  森羚无奈:“看不出来,队长你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爆胎,行了吧。”
  “不是问你我好不好看。”水荔扬叹气,“这还用问?”
  森羚哭笑不得:“队长,你跟谁学的……”
  洛钦回来之后,森羚又待了半天,傍晚就走了。
  水荔扬想送她下山,森羚却不肯,很不舍的眼神在他身上直打转,最后只让他好好休息,就一个人下了山。
  洛钦在屋里翻着祝衍留下的药箱,细致地将每一种药物都分类放好,在标签上写下使用的频率和方法。
  “荔枝,今晚打一支这个。”洛钦用注射器将药瓶里的液体抽出,在管壁上弹了弹,“在脖子上。”
  水荔扬往下拉了拉领口,将修长的颈部袒露无遗,脆弱的颈动脉一下下跳着,就暴露在洛钦眼前,好像他一用力就能捏碎似的。
  洛钦想着祝衍说过可能出现的反应,深吸了一口气,让水荔扬躺在自己怀里:“荔枝,等下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可不可以?”
  “好。”
  尖锐的针头刺进水荔扬的血管,他闷哼一声,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床单,渐渐收紧。
  “这么听话,是毒药你也肯把脖子露给我吗?”洛钦把一管都推进去,拔出针头,立刻拿棉签摁住针孔,“一点警觉性也没有,这不好。”
  “是毒药那能怎么办呢?”水荔扬漫不经心地说着,“便宜你再去找个年轻好看的,什么小蟋蟀、小壁虎、小蜘蛛之类,省得在我这儿跟守坟似的。”
  洛钦哑然失笑:“记仇是不是?”
  水荔扬哼了一声:“那可是太记仇了,你要跟我掰扯这个,我能从小时候你抢我玩具一直说到昨天晚上你抢我被子。”
  “我抢你被子?你都快把自己蒸熟了知不知道?我不给你把被子拽了,你自己在里面闷死了都没感觉。”洛钦拧了他脸一把,“别矫情了,睡觉吧。”
  结果当晚,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水荔扬痛得几乎要晕过去,手背青筋凸显,不住地抽搐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钦心慌得厉害,抱着水荔扬不让他乱动,感受着怀里人惊心动魄的颤动,心疼得要命。
  “洛钦,洛钦……”
  水荔扬一直断断续续地叫他,似乎是已经感受不到对方在不在身边,视线里变得像失去信号的老电视屏幕一样,充斥着黑色与白色的细密雪花。他双手一味地摸索,寻找那个温暖的所在:“我疼,好疼……”
  洛钦抓着他的手,强行往自己脸上摁:“荔枝,我在这里,你摸摸,我在你边上呢。”
  水荔扬剧烈地挣扎,他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抱着,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就贴在洛钦的脸上。世界里只剩下血管几乎要爆开的疼痛和肺部溺水般的窒息感,他只是本能地、不停地叫着洛钦的名字。
  他弓起身子,又重重地摔下去,失控地抖动。洛钦最后只能抱着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机械地重复安慰的话。
  当疼痛终于开始如潮水般逐渐消退的时候,水荔扬喘着粗气倒在洛钦怀里,挣扎也缓缓平息。他眼前黑白交织的雪花散开了,洛钦的脸模糊又遥远,他看不清。
  “……洛钦。”水荔扬抬起手,指尖蹭了蹭洛钦的鼻尖,然后又抚上对方的脸,认真地从他额头、鼻梁、嘴唇和下巴上划过,“你一直在吗?”
  “一直在。”洛钦蹭着他的额头,嗓子不知道为何也哑了,“我知道你难受,荔枝,我陪着你呢。”
  “我以为我要死了。”水荔扬的声音很茫然,“每一次我都会这么以为。”
  “你不会死,你还得活很久很久,咱俩还有很多很多年。”洛钦亲吻他的嘴唇,说道,“睡吧。”
  洛钦不喜欢谈这个话题,有关生死的。有一次水荔扬被副作用折磨得生不如死,他只是出去接了杯水,再回来的时候,水荔扬拿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刀,往自己手腕上割出了深可见骨的口子,吓得他杯子也摔了,冲过去夺下刀,一把甩出去。
  那次事件让他无比后怕,再也不会把刀放在水荔扬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他知道水荔扬不是真的想寻死,只是已经疼得失去理智,水荔扬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残或许是另外一种身体本能地想要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可洛钦不允许他再这么做。
  水荔扬在他身边睡着,已经不知是凌晨几点钟。洛钦听着屋外逐渐密集起来的雨声,侧了侧头,看着水荔扬隐约的轮廓。
  今晚他又一次失眠,身心延续着水荔扬那些痛苦的余温。
 
 
第291章 聚散有时
  即墨柔到的时候,离祝衍原本计划离开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穿过商队驻扎的街道,见自己的副手站在路边,便过去问道:“人来了吗?”
  副手愣了一下:“您问祝衍博士?”
  “嗯。”即墨柔叼着烟,没抽,手里的打火机一下下翻着。
  “他一个小时以前就走了,您不知道吗?”副手虽然疑惑,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我以为他和您说了……哦,博士说,不用送了,他自己先走。”
  即墨柔啪的一声合上打火机的盖子,愕然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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