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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客(GL百合)——常文钟

时间:2024-10-07 15:18:36  作者:常文钟
  事实上,于霁尘从未敢想象过,有朝一日会和水图南重逢。
  以至于在丁字街口转身往西走,和戴着帷帽的女子面对面撞了个正着时,于霁尘的眼睛里,只有西天边绚烂无比的云霞。
  那云霞忽然化作漫天烟花,竞相绽放,光芒格外刺眼,于霁尘的耳朵里轰隆隆作响,身体像是掉进了幽北腊月的冰窟里,又像是炙烤在仲夏的大漠烈日下,她两手发抖,呼吸艰难,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用掀开帷帽,光凭直觉,便认出帽子下的人是谁。
  “好久不见呀。”
  对立良久,也许仅是片刻,帷帽下传出女子糯糯的江宁话,声音较几年前更为成熟稳重,侬软中透着别样的利落和果敢,以及几分陌生。
  她说:“好久不见,霍大人。”
  ——幽北王府四品参知使,兼奉鹿商会会长,霍让大人。
  对方声音落下,于霁尘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盖在心渊上故作冷漠的那块玄武岩,被下面沸腾翻滚的岩浆暴烈地冲开,碎成齑粉,铺天盖地溢出心跳,顺着血液烫遍四肢百骸。
  于霁尘不受控制地扬起笑起来,混沌中她心想,真奇怪,感觉自己高兴得要炸开了。
  福禄喜胡同外的大邑京,是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纵横交错的宽街净道中,民坊鳞次栉比,市集星罗棋布,置身其中,恍惚若临天堂。
  半个时辰后,某家平民百姓不敢轻易进去吃饭的酒楼里:
  雅致的琴声缓解了些许沉默的尴尬,于霁尘嗓子发干,想喝口水,发现手还在抖,藏在桌下没敢抬起来。
  “听,听说水德音来大邑了,我找过来看看,”于霁尘拇指和食指搓着点衣料,听见自己干哑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知所云中兴奋且忐忑:
  “你是来找他回去的吧,他原本就跟踪在我身后,我们在路口遇见时他便撤了,不过我晓得他在何处落脚,那个地方不太干净,你若是要找他,我让人把他带出来给你就好……”
  “霍大人。”对面的水图南轻声唤,打断于霁尘。
  “啊?是,我,”于霁尘心里一阵惊慌,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对面,唯怕是黄粱梦,醒来一场空。
  她结巴着,胡言乱语解释起来:“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要是不方便,你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脑子里混乱成浆糊,于霁尘的喜悦和忐忑纷乱地纠缠在一处。
  她不停地想,一别至今,水图南是否有了新的心意相通之人?对自己的心意是否还是和从前一样?还是说,自己当初的一走了之,让她从此生出憎恨?亦或水图南现在看待她,与视寻常相识殊无二致?
  三年音讯全无,三年软禁大邑,未知的东西太多太多。
  “你来大邑我便开始联系你,三年,如何都联系不上,”水图南两手捧着茶杯,微微笑着,和平常与人聊天无二,“杨嗣王说,她也和你断了联络,你被软禁在大邑,唯有等国丧结束,方可重新获得自由。”
  水图南说的这些话,听到于霁尘嗡嗡作响的耳朵里的,只有“嗣王”、“国丧”、“自由”三个关键词,耳边的轰隆声逐渐远去,直至归于平静,于霁尘一边生出更大的欣喜,一边再次清晰认识到,她是要回幽北的。
  “对,时间差不多,我就回奉鹿了。”于霁尘抬头,又迅速垂下眼皮。
  一方面是她不敢看水图南的眼睛,另一方面,是现实的桎梏正在慢慢消除她的忐忑,以及消除巨大欢喜带来的震撼。
  让她重新找回冷静。
  两厢沉默片刻,于霁尘问:“打算几时离开?”
  时隔四载的重逢,能问出口的,只有送别么?
  水图南一瞬不瞬看着于霁尘。
  四载分别,于霁尘不仅瘦许多,更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不再是水图南记忆里和气爱笑的温良模样,愁苦压抑在眉目间,变成眼角细细的纹路,变成两条明显的法令纹。
  面相更改并非单纯是岁月所留刻痕,更是映射的心境变化,这几年来,于霁尘到底在这座大邑京里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原本俊秀的模样,从笑起来的可爱醇和,变成了压抑之下的饱经沧桑。
  连往昔清亮的眼睛,亦变得黑沉沉无甚生机。
  张口欲言,喉头却阵阵泛酸,水图南刻意稳了稳声音,才玩笑般故作轻快道:“刚见面就问何时走,这么不欢迎我?怎么办,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霍大人。”
  横亘的沉默被轻快利落的话语驱散不少,于霁尘也尽己所能地压住了某些不可为人所知的心绪,跟着露出个笑容,承认得坦荡,藉此让自己放松:“好吧,水德音是来大邑找我寻仇的,他被人骗得在江宁待不下去,也是也离开江宁前,故意埋下的隐患。”
  ——她看出了水图南未宣之于口的揶揄,四年未见,水图南成熟很多,好在有些东西没有变,那些言语之下的隐晦表达,还是能被一眼看透。
  “就晓得是你!”水图南笑得更加灿烂,感觉水德音那一摊子令人头疼的烂糟事,忽然变得不那么惹人心烦了。
  她打开话匣子,活跃起来:“你还真是抓准了他能力不足贪心有余的德行,几年前他第一次被骗钱时,我便开始怀疑是你在背后搞鬼,越是查不出端倪,我越觉得那像是你的手笔,霍大人,你这仇,报得可真是够有耐心呐。”
  几年来,水德音耍小聪明做点小生意,时而亏钱时而赚,每每亏得掉底走投无路要死要活时,无不是财神爷从天而降般,让他误打误撞从别处赚到点钱,重新点燃富起来的痴想。
  亏着赚着,赚着亏着,再亏再赚之间,几年时间过去,不走正路的水德音,终于作茧自缚,和他的二胡卵子朋友孙邦民——曾经的江宁茶行龙头孙氏东家——骗骗这个骗骗那个,把自己折腾得在江宁没了立锥之地,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跑来大邑,一是因为江宁县衙因他骗人钱财而要抓捕他,二是因为他误打误撞在黑路子上,打听出来点事,要来找霍千山报仇。
  “托你的福,”水图南就这么用闲聊的口吻,不紧不慢道:“受他牵连,我已辞去江宁商会会长之职,你得赔偿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瞬不瞬盯着于霁尘,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从而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
  于霁尘脸上笑意淡下去几分,却仍旧是闲聊的口吻:“这么容易吗?那你也太笨了吧。”
  嘴上这样问,心里却无比诧异,诧异之下又会卑鄙地想,水图南辞了江宁商会会长,那是不是就能离开江宁了?
  “不,我不笨,昔日你教给我的本领,应付江宁那些商贾是绰绰有余的,”水图南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水德音好面子,你便让他颜面扫地。他爱重钱财,你便让他赔得一无所剩。无论是他遭遇哪样情况,皆不曾具体牵扯到我身上。我猜,你和江宁布政使陈鹤是认识的,若非她对我有不着痕迹的偏护,我不会发现她的某些行事作风,其实和你很像。”
  润物细无声的风格,让水图南无比熟悉。
  “霍大人,”晶莹水光盈满眼眶,她人却还是在笑着,“我做不成商会会长都是你害的,你得赔偿我。”
  .
  “她让赔她,那我能怎么办?是我先干的那些事,连累了她,赔偿是应该的。”
  霍家,厨房门槛上,风尘仆仆的李持岸坐在那里,灰扑扑端着个比她脸还大的海碗,边大口扒拉中午剩的鸡汁蒸面条,边听于霁尘叽歪。
  “……总之,过几日我便要动身北上了,奉笔那里,你得帮我。”于霁尘扯一堆理由,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这个。
  国丧已毕数月,暗处盯着她的几拨人却未撤走,甚至未曾放松过警惕。可她该回奉鹿了,她不适合大邑京,这三年,她在大邑京上下斡旋,为幽北谋利,简直受够了这如蛛网般令人窒息的大邑官场。
  李持岸半晌没说话,是吃得太快太莽,有些被蒸面噎住。
  她冲进厨房提着旧茶壶,就住壶嘴连灌几大口有点烫嘴的白水,这才缓过来那股吃噎的难受劲。
  饿了将近整日的李持岸,满足地打个水嗝,这才拐回来继续坐到门槛上吃蒸面。
  夹起坨面塞嘴里,李持岸嘟嘟哝哝问:“你回奉鹿是好事,有杨嗣王给你做靠山,大邑的人还能有些忌惮,不敢对咱们家的人太过分,师娘会不同意你走?”
  “我不是想说这个,”于霁尘纠正道:“正好霍偃不在,你回来了,得请你帮忙从奉笔手里护着个人。”
  “谁?”
  “江宁人士,水德音。”
  “……”李持岸又被//干//巴且凉的剩蒸面给噎住。
  于霁尘殷勤地进去提茶壶出来,李持岸喝几口水,干脆把水倒进碗里拌面,如此一来,面不干巴了,也不凉了。
  她就这么吃着热水拌的凉蒸面,道:“你怕你离开后,师娘会直接弄死水德音?他是你家仇人,死了岂不更好,干嘛护着。”
  李持岸这张嘴,真是从小到大没饶过任何人:“虽说你曾和水图南有过段‘夫妻’关系,但那不是逢场作戏吗?这几年来你都没让弄死水德音,难道就因为水图南啊,不是,我说千山,若真是如此,那你也太让我‘刮目相看’了。”
  “并非你想的那样,只是不能让水德音轻易死掉,”于霁尘道:“我要的,是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在泥里腐烂掉,若是奉笔给他个痛快,那便太过便宜他。”
  比起一死了结,她要的是水德音生不如死,水德音怕死,那便不让他死,只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着,直到逼着他在痛苦折磨中自我了结。
  不过——
  于霁尘想,水德音那种贪生怕死之徒,被苍蝇蹬一脚他都疼得要去看大夫的东西,他是万万不会寻短见的。
  那么,他活多久,折磨便如影随形跟他多久,岂不是更畅快!
  李持岸感觉千山又开始发疯了,不由得肚子里一片凉,把头用力一摇:“盯不住,你要是真怕他轻易死在奉笔手里,为何不直接把那老王八蛋,弄到你眼皮子底下亲自盯着?”
  很明显,千山她不想,千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把那个烂东西放跟前碍眼。”
  李持岸从交趾回来一路上没吃过剩饭,这会儿竟觉着吃了许多年的热水泡剩饭有些难以下咽,想吃新鲜的热饭热菜的冲动冒出来,她心念一动,摆手敷衍:“行行行,答应你就是,”
  说着把饭碗往于霁尘怀里一塞:“帮拿进去,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得去趟衙署!”
  话音没落,人便跑得没了影。
  衙署这会儿已经下差了,去衙署干嘛?
  于霁尘看看碗里剩饭,再看看地上的茶壶,一抬头,瞧见回廊下的千会,隔着半个院子道:“不会带你去奉鹿的。”
  不晓得霍偃离开前同千会说过些什么,千会这几日多时情绪是平静——而非死寂的,她道:“才不要跟你去奉鹿玩,我得在家里安心养病呢。”
  “……这就对了!只有身体健康,才有其余一切哩。”于霁尘微愣,旋即笑起来,清瘦许多的脸上,又见了昔日的明媚灿烂,法令纹被笑成两个小括弧。
  千会望着那灿烂笑颜,好奇问:“水图南让你赔偿,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要赔的呐。”于霁尘不做详细回答,话说得朦胧。
  比起千会回来后见到的沉默寡言的千山,今日的霍大人忽然开朗起来了呢。
  
 
77、第七十七章
  从江宁离开后,“于霁尘”三个字便没在霍大人的生活里继续出现过,无论是她自己的文牒户册,还是在奉鹿军衙上任的朝廷告身,上面的名字俨然都是“霍让”。
  霍让是她真姓名,大家唤她“千山”也唤得习惯,唤“霍将军”“霍大人”的更比比皆是,可是——
  “霍大人,那个看起来好吃,买一份尝尝嘛。”
  “霍大人,那边好像有好玩的,我们过去看看。”
  “霍大人……”
  霍大人答应赔偿人家,隔天便被水图南拉在大邑京的街头逛着耍,那口口声声的“霍大人”,像是什么咒术生效的口令,让霍大人会钞时嘴角也是往上翘着。
  盯梢的人亲眼见到霍大人笑把自己乐成朵花,事出反常必有妖,遂纷纷忍着惊诧,把这般稀罕的情况报回给各自主人知——大家暗中盯霍让三载,三载春秋逝,何曾见过霍让如此开怀的一面。
  消息传到后,季太后淡淡表示己知;皇帝身边的人把消息过滤一遍,觉得这不是要紧事,干脆没报上天听;只有于冠庵在收到消息后,回家同霍君行说起。
  “霍让被禁在大邑,耳目闭塞,我主动让偃儿告诉她,水德音来了大邑,这下可好,她竟还要提防我弄死水德音,还拜托持岸盯着我,这叫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卧房里,于冠庵站在西洋钟前,感觉越说越疑惑不解。
  霍君行近来闲下许多,难得到点就能放衙回家。
  他站在床前换掉官袍,常年严肃的脸上照旧没什么活跃的表情:“我让人打听了,让儿困于大邑,幽北这几年在政策上还算老实听话,互市开得比较顺利,上位对让儿这个‘人质’,如今已不怎么上心。”
  ——昔日东宫凭借互市开放之功顺利继承大位,幽北的杨严齐还算听他的话,被软禁在大邑的幽北小财神自然也没了挟持价值。
  他系着腰带走过来:“退一步讲,便算是让儿和杨嗣王联手演的戏,三载至今,她们也算是成功的,成功让大邑放下提防心。抛开这些,再说句私心话,让儿回奉鹿,对我们而言是有益无害的。”
  于冠庵拿着工具,认真调拨总是走慢一刻钟的老钟,语气生硬道:“她爱回奉鹿就回,我也不稀得要挽留那个冤家,我只是气她连何时走都要暗中安排,不欲我知去分毫,还有!”
  造型精致的纯金小拨针被啪地拍在条案上,于冠庵余光偷偷往侧后方扫过去,故意提高点声音:“既然那个水图南来大邑了,霍让为何就不能把人领来让我见见?就这么打算一辈子瞒着昧着?到底是水图南见不得我,还是我见不得水图南?我又不曾反对过什么,霍让藏那么紧实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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