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她们又开了一瓶酒。仍然是看综艺,陈飘飘偶尔笑两声,穿着睡裙盘着腿。
陶浸觉得很神奇,原以为进圈的艺人都不太爱看圈里的东西了,或者看这些很明显设计剧本的综艺,应该不太会笑。
然而陈飘飘还是很捧场。
她见陶浸疑惑地盯着她,指指电视,乐一声:“他私底下见一个女的要一个女的的微信,天天喝大酒,在节目里装社恐。”
原来笑的是这个。
陶浸托着腮抿嘴笑,她们好像又回到了暧昧的时候,或者同居的时候,除了没有谈情说爱,相处得仿佛未曾分开过。
生活和剧本始终不一样,很难有那种突然打灯调头、瞬间转变态度的时刻。如果不去碰那些伤筋动骨的东西,就这样慢慢疗愈,逐渐走近,是不是也挺好的?
陈飘飘觉得不好。
她酒喝多了,腿软站不起来。陶浸将她扶去卧室,陈飘飘趁机收拢胳膊,开始吻她。
那么喜欢对方,喜欢到能在分开的两三年里梦102次的人,怎么可能满足于不咸不淡的聊天。
可陶浸愿意给她的只有接吻。
她的手钻进衣摆,陶浸捉住手腕拿出来。
她的手固执地探进藏着鲸鱼的岸边,有些委屈又略带蛊惑地对陶浸说:“你都有感觉了,真的不需要吗?”
陶浸冷静地看着她,轻轻一蹭,在她手指上留下痕迹。
之后仍然是抽出来,用纸巾替她将湿漉漉的手指擦干。
轻声对陈飘飘说:“睡觉吧。”
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陶浸起身回卧室。
第78章
夏天本来就热,被陶浸蹭过的手指更热了。
卧室很安静,可陈飘飘的脑子里有声音,落款是幻想的声音。
她独自躺在床上,用力地向自己索取。
半开半阖的眼睛,半开半阖的嘴唇,她想象陶浸也在隔壁做同样的事,她们暂时为对方保管彼此。
还有最后的自尊防止自己再度陷入被动,但与失控时稀薄的空气一样,已经不多了。
录制完和声,陈飘飘的彩排工作算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四五天她都可以在家里宅着,好好休息。
可网络的余浪卷土重来,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在假期的倒数第三天,陈飘飘又一回上了热搜,再往下四五位,跟着另一个名字:乐初。
起因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有个叫做“the day the fish”的账号,和一个喷脏的黑粉掐起来了。
“艹!怎么说话呢!你才是鸡!”对方的话十分不堪入目,惹得她破口大骂。
原本这类互撕不大会引人注意,可她接着发了条微博:“那酒吧是姐们儿开的,正经清吧,被你们臭不要脸的一张嘴说跟鸡窝似的,傻X玩意儿。”
附上以前鲸酒吧在大众点评上的营业截图,地段环境和乐队演出的照片,桌子和摆件跟曝出来的照片能对上。灯一亮氛围就大方多了,能看出是个挺有情调的清吧,与传闻中暧昧不清的夜店是两回事。
和她在营销号评论区掐红眼的黑粉追过去,不依不饶阴阳怪气:“老板来啦。斜眼笑.jpg。没有鸡窝会挂牌子说自己是鸡窝,药水姐在里面干嘛谁知道呢。斜眼笑.jpg”
乐初向来脾气暴,冷笑一声又发微博直接at这个小号。
“眼睛不要就扔地下踩个响炮儿吧,脑子不爱用就摘出来涮脑花儿吧。这我当初去她们学校论坛发勤工俭学招聘的截图,睁大狗眼看看我做的是不是正经生意,人在里面点单送餐清白劳动赚钱怎么你了?小时工仨字儿认识吗?一小时30块你说干嘛呢?”
乐初的嘴从来不饶人,以至于发了好阵子都没什么人敢去招她。
一小时后,才有关注事件的粉丝摸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老板,礼貌询问,您真的是飘飘打工的酒吧的老板?”
乐初:这还能有假?
粉丝:老板,请问介意我搬运您发的酒吧内景图去澄清吗?
乐初:你随意。
粉丝带tag澄清后,路人陆续跟过来,不过乐初骂人的微博已经被举报掉了。
路人在上一条微博里评论:真是勤工俭学啊?端盘子,一小时三十块?
乐初:没错啊,我记得她当时是想攒钱给朋友买生日礼物,她学习挺紧张,只能抽空来,攒了两三个月吧,才攒钱买了个瓶香水。千把块的香水,干了俩月攒出来的,这哪看出是不正经的路子了?
她翻出之前陈飘飘工作的照片,放到主页,软软的一朵小白花,穿着宽大的工作服,抱着酒水单等顾客点餐。
有粉丝at营销号和媒体过来,大V下场,风波再起。
盯着乐初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适时送上起底,直接爆了账号皮下的身份,“乐初”这个名字被大量搜索,晚上,财产争夺战里的硝烟再推一手,乐初跟着陈飘飘上了热搜。
“我不是很明白她这个自杀式袭击的缘由。”
见多识广的庄何也拧起眉头,在电话那边说。
“咁讲义气的喔?”叹为观止。没见过这么蠢的人,竟然还是那位令李喻死心塌地的神秘对象。
这么一来,或许陈飘飘的风评能反转,可乐初在网上骂这么厉害,哪个有头有脸的富豪还高兴让她“认祖归宗,继承家业”?两年国外“镀金”,一朝回国,以为她“将夺回属于她的一切”,结果刚踏上故土,姐们儿把金箔“唰”一下刮了。
还刮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手里有截图有照片,明明可以好好讲,还能顺带美化一个富二代自主创业自强不息的故事,不是吗?
“她有没有同你联系过?”庄何问陈飘飘。
“没有。”
“我再打给你。”
庄何收线,挂断电话,应对新的公关内容去了。
厨房里有“哗啦啦”的水声,陈飘飘耷拉着拖鞋过去,陶浸在洗水果,一个苹果洗了三十秒,她关上水,晃晃水滴,又打开水龙头,再洗三十秒。
嗯?
陈飘飘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动作,陶浸听见响动,转过身来,关上水龙头,问陈飘飘:“苹果,吃吗?”
话音刚落,她抬手,将洗好的苹果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咔嚓。”挺脆的。
嘴里嚼着绵密的果肉,陶浸的表情很机械,判断不出苹果甜还是酸。
“你不是问我吃不吃吗?”陈飘飘小声问。
陶浸咽下去,平缓呼吸两下,问:“你吃吗?”
“我再洗一个。”
“我自己洗吧。”陈飘飘走至跟前,先洗手,再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在鼻端闻了闻,抿嘴笑:“挺香的。”
原以为陶浸会搭两句话,却见她稍是一顿,看向地面。
又望着陈飘飘洗苹果的手发呆。
好长的一个呆,直到陈飘飘动作利落地把葡萄都洗完了,还顺手拿两张厨房用纸将盘子表面的水分擦干,又用纸将就着收拾了台面,端上盘子出去,就要经过陶浸。
才听见她问:“你在酒吧打工多久?”
陈飘飘一时没反应过来。陶浸上次说,她知道自己酒吧打工的事,却没有追问,还以为她不在乎。而此刻她的表情带了些急切,眉头两端有不明显的突起,像蛰伏在皮肤下的小角。
陈飘飘看了两三秒,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兀自忖了忖,道:“那酒吧是乐初开的,她是高高的朋友,我们都认识,所以也不算特别正经的打工,我偶尔去几次。”
她来到餐厅,放下果盘,小叉子摆好,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以前你回家的时候,我一个人无聊,就去打工。朋友的店,其实挺安全的,但我那会儿怕你担心,嗯,还有点怕你生气。”
所以没告诉她。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怕你生气。”陈飘飘笑得挺时过境迁的,捋了捋裙子坐到餐桌旁。
陶浸却没坐下。
陈飘飘拿起叉子,咬一个小番茄,冰冰凉凉的,酸味在嘴里蔓延。
她后知后觉地抬眼,陶浸站在对面,双手交叉搭在椅背上,望着小番茄不作声。
陈飘飘把小番茄吞下去,终于反应过来,声音低低的:“你看到热搜了啊?”
肩膀耷拉下来,心脏也耷拉了下来,她开始理解十八岁的陈飘飘为什么怕陶浸生气了,因为此时此刻,陶浸不说话,她依旧有一丝怕陶浸生气。
好像从来就没有长进。
“嗯。”陶浸发出半个音。
停一会儿,又问:“热搜上说的香水,是你送我的那个吗?”
“嗯,被偷了的那个。”再提起来,陈飘飘觉得蛮逗的,也蛮唏嘘的。
陶浸拉开凳子坐下,仍然是:“嗯。”
陈飘飘很怕陶浸知道之后,要跟自己上演什么“迟来的感动”的戏码,多年后发现旧情人为了自己去打工攒钱买礼物这种桥段多少有点狗血,往往角色还要含泪说“你这么傻”之类的。
她们都长大一些了,回头看,什么举动不傻呢?追问几年前的选择,恐怕才更傻。
所以幸好陶浸没有这样。她只是望着陈飘飘,撇嘴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挺可惜的。”
挺可惜的。
天人交战之后,也就这四个字,最能恰如其分地给过往打上封条。
她俩平心静气地吃了一会儿水果,俩人都低头一边吃一边刷手机,安静了大概有十来分钟,陈飘飘回完一条消息,把手机放下,陶浸也放下手机。
“咔嚓”一声,按侧边键锁掉。
她略带犹豫地抿了抿唇,才温声问:“所以,你去乐初那里打工,只是为了给我买香水?”
“一开始是,”陈飘飘点头,偏着脑袋回忆,“后来其实关系也还行,算是去朋友店里帮忙,不过她出国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陶浸不讲话了,食指蹭着手机的边缘,像在擦灰。
陈飘飘凝视着她的动作,将所有反常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再想想之前自己问陶浸,为什么不意外自己在酒吧打工,陶浸说——
“不告诉你。”
她那时的回避和缄默,和陈飘飘不肯宣之于口的部分,好像啊。
陈飘飘的心摇摇欲坠地晃起来。
她认认真真看进陶浸眼里,试探性地叫她:“陶浸。”
嗯?
“乐初……是你当时,接受分手的原因吗?”
第79章
陶浸没说话,掀起眼皮瞧她一眼,擦干手指往客厅去。
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陈飘飘五脏六腑咕噜咕噜地冒泡,轻踏脚步走过去,将她手机抽出来,放到一边:“是吗?”
小狐狸不是包容的鲸鱼,小狐狸倘若掌握主动权,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吗?”不依不饶。
“不是。”
“那什么是?”
黑漆漆的瞳仁盯着她,像定位精准的探测器。
陶浸又要去拿手机。
陈飘飘按住她的手,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欺身压上去,没有做造型的长发垂在陶浸的颈侧,似审讯前的捆绑。
她再用自己的香气绑住陶浸。
陈飘飘弯下脖颈,对陶浸说:“你没有遇到事,你没有豁免权,不可以不回答。”
陶浸笑了,鼻尖上有陈飘飘的影子。怎么有这么不讲道义的对手呢,自己给她免死金牌,她想对自己赶尽杀绝。
陈飘飘的心在膨胀,先把氧气抽出来,再把氢气打进去,打得她有点疼,又有些飘飘然,她需要极力咽压回去,才能控制心跳不从喉咙里跑出来。
有内情?当年她没来找自己,有内情。
她的眼睛亮亮的,恨不得咬住陶浸的脖子,让流出的血液代替她说,可她在陶浸身上学会了耐心,她软软地吸一口气,俯身抱住陶浸。
“你知道我的感觉了吧?”陈飘飘在陶浸颈窝说,怏怏的。
陶浸问她时,不是不想说,而是真的说不出口。有些原因如果摆上台面,会显得非常可笑。
比如,陈飘飘计较那个大房子,陶浸计较乐初。
可她们都知道,不仅仅是这样,荒唐的表面下是盘根错节的枝桠,快要把她们缠死了。
当年如果不是真的绝望到以为无药可救,又怎么会将三年的时光牺牲呢?
她们不见得在爱情里是聪明人,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是本能。
“嗯。”陶浸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一下一下,归顺两个人的思绪和杂乱的呼吸。
“我有办法。”陈飘飘咬一口陶浸的下巴,从她身上起来,穿好拖鞋回卧室,五六分钟后出来,手上拿着一副拆开的牌。
她穿着香槟色的丝质吊带睡裙,自没开灯的走廊间出现,边走边切牌。
陶浸和她眼神一对,就明白她的意思,清淡一笑,坐到茶几旁的地毯上。
纸牌游戏,五年后的第二场。
陈飘飘跪坐在陶浸对面,示意她关灯,依然是就着落地窗外的月光,为哑口无言的心事做复健。
月亮不会背叛任何人,它忠于每个人的心。
没有人说游戏规则,黑夜里交叠的心跳与脉搏为她们开场。
陈飘飘探手,摸一张牌,在自己面前翻开,红桃9。
陶浸翻牌,黑桃10。
刚好大一点,俩人都笑了。陶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偏头琢磨。
“你要想多难的问题啊?”陈飘飘轻声抱怨。
没有想,只不过似曾相识的场景,令眼前人的眉眼和旧时光重合,像叠两张透明的线稿,陶浸忽然想看清楚,时间究竟在陈飘飘脸上刻画了怎样的差异。
她润润嘴唇,开口:“你的账号,怎么不见了?”
“啊?”就这么放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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