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迢阙掌管辛家之前,辛家有相当一部分产业都握在辛奶奶手里,要不是年岁已大不能太消耗心神,现在的辛家是谁做主还真不好说。
——当然这不是说辛迢阙没用的意思,只是辛奶奶手腕确实厉害,做对手的话会很难缠。
她过生日,丰城上下排的上号的人都得去贺一贺。
单看她愿不愿意见而已。
【一般这种场面都是请柬制,】洛茨闲着没事干,和系统解释,【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得看看有没有请柬。】
【那我们会有吗?】系统好奇地问。
【应该没有吧?】洛茨说,【季家最近确实发展挺好的,和辛家也有合作,但是跟顾慈没有关系。辛老夫人雷厉风行,未必看得上我。】
系统往前飘飘,去看洛茨的脸色:【洛洛想去吗?】
它开始频繁地叫洛茨为洛洛,因为这样听着很亲近,显得他俩关系好。
【理论上,去的话说不定对任务有好处,但不去问题也不大,最近要忙的事情挺多的。】
洛茨面上没什么变化,他早就接受了原主在上流圈子里没有地位且不招人待见的事,因此不会觉得愤懑不甘。
系统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这时的洛茨已经把陈云梅的地址输进了地图里,想明天或者后天找时间去拜访一下。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公众号作者这个身份好用了。】差不多确定完行程以后,洛茨感叹,【其实记者证会更好用,但是获取方式太麻烦了。】
系统插话:【要考试吗?】
【要的,还要提交一些材料什么的。】洛茨低头说,他把地图放大又缩小,越看越觉得陈云梅的住址有些眼熟。
【怎么感觉这么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皱眉回忆,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弹出一条对话,是辛迢阙的回信。
辛迢阙:[不客气,夫人,你喝醉酒以后很乖,没有说话。]
这是纯粹的谎言,欺骗洛茨的人应该吞一万根针然后被插进地狱里,但是根据系统的描述,洛茨才是那个在事故中动手动脚还出言逼迫的人,所以这次就不责罚他了。
他再次确认道:[什么都没有说吗?]
辛迢阙这次回得很快,像是早有准备:[什么都没说。]
【他还欠我一个秘密没还呢!】洛茨放下手机,对着系统抱怨,【但是我又不能直接问他要。】
系统安慰:【没事的,既然他不准备说,那么他以后也不能叫你洛洛。】
一想到能叫洛茨为洛洛的只有自己,系统又高兴了。
它的幸灾乐祸表现得很明显,洛茨虽然理解不了,但表示尊重:
【好吧,这是他的损失。】
他在聊天中感谢辛迢阙的那杯水,然后告诉他外套再过三天就可以修复好。
辛迢阙回复说辛苦了,半句没提自己今天的这身衣服也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事。
[我到时候给您送过去吗?]洛茨又问。
辛迢阙没说可不可以,只是半分钟后发来一个地址,离晨星公馆不算远,应该是他的住处。
意思是让洛茨送货上门。
洛茨表示知道了,放下手机以后,他看着窗外逐渐下落的夕阳,无言摩挲着手机屏幕。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哪里不正常?】系统问。
【我也说不好……】洛茨皱着眉,【我总觉得在一段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中,邀请他人来拜访自己的家是不太符合常理的。】
【你的意思是和任务目标不亲喽?】
【那倒也不是。】洛茨说,【我是他救命恩人,全天下我和他最亲,但是他不知道。】
【可能他就是那么种重感情的人吧?】系统胡乱猜测,它实在不拿手人际关系方面的问题,【他和季为檀是兄弟,你是季为檀的遗孀,所以他维护你,和你亲近。】
洛茨:……这样更怪好不好?哪有大哥单独请弟媳来自己家的?
——更何况这个弟媳还是寡夫,很容易让人怀疑他居心不良。
洛茨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明面上没有说出来。
系统何止是不拿手人际关系方面的问题,它什么问题都不拿手,诞生出来的唯一作用就是引导洛茨在梦境世界中的穿行,顺便和他聊上五毛钱的。
所以洛茨也不会过度为难它,有些事自己心里有个疑影就差不多了。
他伸了个懒腰,重新倒回床上,决定睡醒再去吃饭。
第二天早晨醒了以后,洛茨才反应过来,陈云梅的住址和顾慈父母的家相隔不到5km。
而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洛茨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资料太不全了,我不知道他和他父母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洛茨说,他戴了副眼镜,穿着深蓝色夹克装扮,手上提着一箱奶,胸口别着的笔不牢靠,总是晃来晃去。【但是一直不见面好像不太好。】
顾慈父母是教师和普通工人,一辈子默默无闻,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生出了顾慈这个孩子,让他和季为檀结婚,然后改善了家里的生活。
他们在资料里只占了一个边角,面容生平都是模糊的,被儿子不算光彩的亮点遮住了全部。
但血脉亲情无论如何都要划入考虑的范围中,洛茨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们。
他目前所用的身份是顾慈父母给的,他占了他们的便宜——虽然一切都只在梦中——就要懂得回报,等他们老了以后,洛茨势必要负担起他们的花销。
啊,又是一笔钱。
凡人的苦闷突然袭击到了洛茨,正经工作还没找到,但未来的花销一笔接一笔。
还是专注眼前吧。
陈云梅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式小区,物业保安是端着茶杯在门口晒太阳,顺便上升下降停车杆的大爷,洛茨进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被阻拦。
小区里面人很多,大多都是未满16岁的孩子,眼下正是一个周末,小区前面的广场充满了孩童的欢笑和叫嚷,不算好玩的健身设施旁边也聚集着很多人。
洛茨事先了解到这个小区是学区房,附近有一所小学和一所中学,住在这里的人要么负担着家中学子的升学盼望,要么是不远千里租房来这儿供应孩子上学的父母,人满为患,挤挤攘攘,连阁楼和车库都租出去了。
陈云梅的房子就在广场前面第一排楼的第二单元。
她和她丈夫住在一起,女儿工作忙,所以她平时也会接外甥放学。
洛茨穿行过贴满广告和租房告示的墙壁,踩着去黑的水泥地来到三楼。
陈云梅的房门前贴着剪成五角星的红色贴纸,边角已经翘起,洛茨扶了扶眼镜,伸手敲门。
咚咚咚!
“谁啊?”
门的隔音不好,洛茨听到有人在门那头发问,同时拖鞋擦地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一张因为平时总是紧绷着表情,所以年老也没有太多皱纹的脸出现在洛茨面前。
齐耳短发,眉心有一道很深的皱纹,看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皱着眉毛。
和档案里的那个女人很像很像。
陈云梅。
意识到面前人身份的洛茨连忙勾起一个腼腆的微笑,他后退一步弯下腰,拘谨地鞠躬,同时说:“陈女士,你好!”
陈云梅打量这位来历不明的访客:“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她只开了两个手掌那么宽的缝隙,以便门外有人不怀好意的话,可以迅速关上。
洛茨鞠完躬,直起身子,仍然面带笑容,被眼睛遮住的眼神是柔和的、羞涩的。
“冒昧来打扰了,我是一名写手,”他亮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最近在筹备一篇关于丰城高级艺术学校往年名人的相关短文,也是想间接帮学校宣传一下。了解到您曾在那里任教过,所以想过来和您聊一聊。”
第16章 兄弟媳妇
陈云梅看起来还是很怀疑,于是洛茨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外面谈,我记得街角有一家咖啡馆来着。
在这个小区的东边拐角那里,确实有一家咖啡馆。洛茨路过的时候看到玻璃上贴着玫瑰和郁金香的贴纸,门口挂着风铃,装饰并不高雅,但在某个角度下会很适合拍照。
有些年轻女孩会在这里写作业,人很多,也有监控。
陈云梅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她说最好能在40分钟内结束,因为她外甥很快就要回来了,她要做饭。
洛茨把买的纯牛奶提进他家进门的地方,说是给孩子买的,多喝牛奶能长高。
几个星期前他还不懂这些客套的话,现在也慢慢会一些了。
……
咖啡馆里,洛茨挑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座位,给自己点了杯牛奶,问同伴要喝什么。
陈云梅没有立即回答。
她好像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暴露着一种生涩的拘谨,而为了应付这种拘谨,她选择用更严肃的表情来面对洛茨。
“给我一杯水就好,”她说,“我年纪大了,喝这些的话晚上会不舒服。”
洛茨表示理解,亲自去柜台那边要了杯白水,然后端了碟蛋糕放在桌边。
“请放松,”他从胸口取出一支圆珠笔,倒着在桌面上按开笔芯,“我只是想要和您聊一会儿而已,会有感谢费的。”
后面这句是他临时起意,但愿会让受访者感觉好一些。
“我知道,可以开始了。”
陈云梅有没有感觉好一些,洛茨看不出来。她双手握着那杯水,灰白的头发规整地竖在耳后。她身上有洗洁精的味道,是柠檬香。
于是洛茨试着开口,从一些也是在陈云梅管理的班里毕业的模特和表演家开始问,主要关注她们以前在学校里的表现,以及获得的一些突出成果。
他事先做过功课,所以念大多数人名字的时候都很顺畅,陈云梅没有从他那偶尔的停顿中看出任何问题。
她逐渐就相信了。
年轻时候发生的事情,无论对什么人来说,都是值得费一些功夫来讲述的。
陈云梅是个很负责的老师,待人严肃但也亲切,她手下的学生和她关系都不错,提起他们时,陈云梅就好像提起了自己年轻时拾到的宝石。
洛茨也适时地表现出了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用一个只有手掌大的硬皮笔记本记着陈云梅说下来的话,时不时还会划上两道;他提问的用词也很生疏,偶尔会出现一些僵硬的拐弯,很像是通宵背词,然后第二天紧张上场的主持人。
——努力很明显,成果也算突出,但就是有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可怜。
原主的相貌本来就不像坏人,年纪也确实小,戴上眼镜以后很有学生的气息,洛茨知道身旁的人可以在这些装扮中得出什么样的信息,也知道该如何利用。
总之当他们谈完第三位目前还在国际秀场上走台步的成功人士之后,陈云梅已经不再皱眉了。
她看着洛茨,神态有些柔和。
洛茨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学生,尽管她已经退休许多年,也不是正经的科任老师,但还是有些好孩子会趁着节假日来看她,提着礼物,然后叫她老师。
感受到她的变化以后,洛茨趁机提起了这场谈话中最重要的人。
“嗯……接下来的这位,我想她可能不如前面几位有那么突出的成就,”他犹豫着开口,拇指压在圆珠笔的笔芯上面,“您还记得达勒妮·阿贝尔吗?”
“谁?”陈云梅愣了一下。
这不怪她,达勒妮已经去世十余年,热衷挖掘豪门隐秘的媒体都忘记了她,更别提别人。
洛茨提示:“是一位很优秀的交换生,她32年前是您班级里的一员,您还记得吗?”
他调出达勒妮25岁生日时的那张照片,让陈云梅看。
陈云梅接过手机,眯起眼睛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洛茨观察着她的表情,看着她从困惑转为熟悉,又渐渐了然。
她的神情中没有警惕和隐瞒,这意味着洛茨此行不会遭到来自其他势力的阻拦。
“我记得她。”陈云梅把手机放回桌子上,还给洛茨,“我身体不好,所以提早退休了,带过的学生没有其他辅导员多,但我对这个女孩很有印象,她真的很漂亮。”
洛茨点头,用一种公正客观的语气说:“是的,达勒妮·阿贝尔女士是很有名的模特……我在上网查阅资料的时候,偶尔间看到了她走台步的视频,所以想要了解一下她。”
关于辛家,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相信陈云梅应该也没什么兴趣。
果然,陈云梅只是略微磕绊了一下,好像在意识中绕过了一段障碍,她重新将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面。
“她……我记住得不多,一个挺独立的女孩子,除非有事,不然不会主动联系我,我记得她中文挺好的,也没有口音。”
“她在学校里有得过什么奖项吗?”洛茨问,他在笔记本上记着一些自己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字句。
陈云梅说:“她参加过一次朗诵比赛,用法语念了首诗,我侄子当时就在台下,还专门给我录了段视频。”
“听起来很浪漫,不都说法语是种很浪漫的语言吗?”洛茨说。
陈云梅摇头笑笑:“我听不大出来,只觉得很拗口,弯弯绕绕的。”
洛茨也跟着笑了一下,又问:“那她本人性格如何呢?交换期间有没有认识很好的朋友?”
他问得轻松又随意,任何一个和朋友聊到兴头上的人都会是这样的语气。
但陈云梅的脸色却变了一下。
就短短一瞬间,但洛茨看见了。
“她……性格不是很好,我说不上来。”陈云梅犹疑地说,“她是自己一个人来丰城,学校把她分进了一个四人宿舍。
“我只是个辅导员而已,管不了她们上课或者怎么样,大多时候只是帮她们解决生活上的问题。”
她的手攥紧了,眉间又出现了那道很深的沟壑。
洛茨轻轻地说:“那也不妨碍她们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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