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茨若有所思地摆弄着画板,朝柜台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也说不上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这座城堡里面的怪事实在太多了,洛茨只是站在了这些问题的门口,连轮廓都没看清,过多的思索只会带来头疼,毫无必要。
况且洛茨此行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找到任务目标,而不是解密。一旦确定那个人并不在这个地方,洛茨马上就会提桶跑路,看都不看身后一眼。
找人,唉,找人。
钱包里只有不到一百块,再配上这副体弱多病、淋场雨都快把自己给折腾发烧的身体……
洛茨面无表情地咬了口馒头,然后被噎得不轻。
等馒头吃完,洛茨也没等到人。
【是已经走了吗?】洛茨匪夷所思,【还是压根就没起?】
系统:【嗯……】
它觉得是后者,因为直到现在,城堡的正门还是关上的。
那个大学生只来了两天,人生地不熟,理不应该和38号房的那个女人一样满城堡乱窜。
如果他起床并且离开了房间,那能去的地方应该只有镇子上。
可是门还没开呢,所以洛茨是第一个下楼并等着出去的人。
洛茨:【……】
他真的不能理解:【现在大学生都几点起床?】
系统诚实回答:【不知道。】
洛茨吃完最后一口馒头,觉得6点就睁眼下床的自己简直傻到可怜:【明天8点叫我。】
说完以后,他把装着馒头的塑料袋叠好收进口袋,挪到正门口,想研究一下怎么出去。
城堡大门的锁是那种常见的抽拉式,一根绝对坚硬的铁棍横在大门中间,中间挂着把颜色古朴的锁,洛茨试着推门,发现完全推不动。
这种锁在农村比较多,人们在建造进屋的时候会顺便安上双开的大门,进出的时候只需要移动铁棍,锁里外都能用,很结实。
而这些好处也带来了一个此时的缺点,那就是洛茨踹不开门。
除非找到管家,否则他出不去。
【我今天还能出去吗?】洛茨敲敲大门,听着响声,面色很忧愁。【人不能靠吃馒头活,起码得有点咸菜吧?】
【或许管家也卖咸菜。】系统哼哼着说,【我们可以晚上问问。】
洛茨翻了个白眼。
好极了,来到这个梦境的第一个星期是靠吃馒头啃咸菜维持生存,真不敢想下一个星期会有多精彩。
洛茨回到柜台旁,拿起行李和画板,既然暂时出不去,还不如把东西放回房间,然后在城堡里转一转。
他正要这么做,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在下楼梯。
大学生终于醒了?
洛茨转过身来。
一个身材和气势都不怎么像学生的男人正站在楼梯上,隔着栏杆和扶手看向他。
大厅的窗帘没拉开,光线昏暗,洛茨只能透过这段距离,朦胧地投以目光。
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好像躺在海底,借着波纹状的光往上看时一切景象都被水面模糊。
他只能看清那个男人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
熟悉的眼睛。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第50章 古堡主人
那形似幻觉的惊鸿一瞥在男人走下楼梯的一刻消失无踪。
洛茨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个子很高, 身材修长,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洛茨的目光似流水一般滑过他的嘴唇、鼻梁和眉毛,在高耸的眉骨下面, 妄图找到一双蓝色的眼睛。
一双可能在他梦里出现过的眼睛。
但是没有, 洛茨看得很清楚,那个男人的眼睛是黑色的, 像是在黑夜中诞生的石头,毫无感情地嵌在骨头里。
洛茨感觉到了一种毫无道理的失望,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但还是让他惊讶。
我刚才在期待什么?洛茨怔怔地想。他为什么会幻想那个男生的眼睛是蓝色的?他为什么会期待一双蓝色的眼睛?
是忘记了什么吗?
洛茨缓慢地眨动眼睛, 感受到记忆中的那个黑洞向外散发着寒意。
遗失来得猝不及防, 几乎就是见面的刹那。
洛茨不自在地抓紧背包的系带,收回看向那个男人的视线。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跟病痛无关,抖得莫名其妙。
沉默重新占领了这片空间, 洛茨把画板提起来,往楼梯口走去。
其实此时理智的做法应该是:尝试着和这个人搭上话, 尽可能多的了解这座城堡和外面小镇的信息,然后判断是否有留下来的必要。
这才是最合适的做法,是如今局面的最优解, 毕竟大学生没起床, 而城堡门又死活不开。
但洛茨从来不是遵循最优解解法做事的人。
很难解释,但现在他没心情和别人搭话, 更没心情做任务、找灵魂碎片。
他的手还在抖, 为着一些他已经忘记的事。
得先恢复镇静。
画板在手里晃晃悠悠,洛茨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 肩膀和肩膀之间隔了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
一股被雨淋透了的香气突然从四周开始,蔓延到洛茨身上。
脚步倏地顿在原地。
洛茨回过头来,站在略高一级的台阶上,看到那个男人也在回望他。
所处位置的调换让洛茨能更清楚地看清他的脸。
一双丹凤眼,鬓如刀裁,很具东方风情的面容上有一对高耸的眉骨,投下的些许模糊阴影恰好遮住眼中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多一丝不知是否的阴鸷。
但仍然是好看的。
“要出门?”
洛茨听到那个男人问他。
“嗯,要出门。”
他听到自己说。
……
距离保质期还有一周的牛奶,喝起来和刚刚生产的没区别,都是凉的,带着一点腥气,滑进喉咙以后剩下一星半点的黏腻。
洛茨重新靠在前台,把画板夹在两腿之间,百无聊赖地读着牛奶盒上面的字。
这是刚才那个男人给他的。
在听说洛茨想出门以后,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这个,然后让洛茨等一会儿,自己上了楼梯,不知去了哪里。
洛茨有心跟上去看看,但是他才刚和这个男人认识,贸然跟上去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收回往前迈了半步的脚,拆开了牛奶。
系统趴在柜台上,咕噜咕噜地转。
它也很无聊,白天的旅馆虽然也很诡异,但和晚上比,还是正常到让统感动,系统沉浸在这种平凡的无聊中,不想醒来。
等洛茨喝完牛奶,又把印在盒子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两遍,那个男人才下楼回来。
他的步伐还是不急不慌,一步一步走得稳当,洛茨看到他手里提着一根绳子。
绳子的尾端拴着一枚钥匙。
“这是开门的钥匙吗?”洛茨凑上去问。
他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问的问题傻透了。
可男人没觉得傻,听清洛茨的问题后,他点点头,拎着钥匙走到门口,打开了锁。
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一般这种人心里想的会很多。
洛茨再次把画板和背包挪到门口,瞧着那个男人开门,牛奶盒还被他咬着吸管叼在嘴里。
等锁打开,门向外推开,真正的白日的光洒进一口大厅,洛茨才终于有了来到新的梦境的感觉。
“谢谢你!”他把牛奶盒拿回手里,手忙脚乱地鞠了个躬,“太感谢了,真的!”
男人将钥匙抽出锁孔,把绳子缠在食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听见洛茨的感谢,他动作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这个漆黑的头顶,目光顺着一缕翘起来的头发一路往后看,掠过后脖颈的皮肤、清瘦的脊背,最后落到城堡外的灿烂日光上。
“没事。”他摇摇头,“去吧。”
“好!”
洛茨直起身来,迈步出门,将要离开又停下脚步。
他又问:“对了,咱们这边晚上关门吗?几点锁门?”
男人嘴唇抿了一下,答:“戌……晚上八点三十七分。”
洛茨惊讶:“这么卡点吗?”
“嗯。”
洛茨慢吞吞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提着画板和背包,问道。
男人反问:“你叫什么?”
他仍然站在门里,过于明亮的光衬得他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与黑发黑眼相互对比,让人想起“黑白分明”一词。像个幽灵。
洛茨怔了一下,笑着回答:“我叫林生雨,是个画家!”
他展示了一下大大方方露在外面的画具。
男人颔首。
“陆明河。”他说。
“好的,”洛茨又笑了一下,刚才他还想回房间趴着,现在就又心情好了,“我记住了。”
或许是那盒牛奶的功效,洛茨留下盒子,准备等有钱了就去买一箱。
离开城堡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7点,昨晚下的雨太大,地上的水还没完全干透,洛茨绕过明显的泥泞地,带着系统往小镇的方向去。
在路过那个坏掉的喷泉时,洛茨还特意走得慢了一些,让系统认真看清昨天晚上的恐怖素材。
【它现在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吓人了。】系统哼哼唧唧地说,【我今天晚上不怕了!】
【真的?】洛茨表示很怀疑,【那我继续给你讲故事?】
系统不说话,不拒绝不接受,应该是在犹豫。
洛茨又笑了起来。
他现在的心情是出乎意料的愉快。
虽然今天的开头有太多让人心烦的事发生,但总体走向是好的,好到洛茨可以暂且将再次失忆的事放至脑后,不追究究竟忘记了什么,也不去刻意探索,只是往前走。
吃了馒头,喝了牛奶,即使林生雨的身体状况不太行,也多少有了点力气,洛茨踩在土路和草地交接的边缘,小心避免着把另一双鞋也踩脏。
系统飘在他身后不到半步的位置,陪他说话,帮他转移注意力。
等他们来到镇子,脚步踏在青石板铺成的地砖上时,钟表已经走了半圈,时间到了七点三十,刚好是吃早饭的时候。
暴雨褪去的镇子恢复了南方小镇特有的静谧悠然,青苔翠绿,砖石青灰,到处萦绕着一股清透的水气。
应当与时代发展有关,镇子上的年轻人走了许多,来往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岁月赋予的从容在这一刻更加鲜明,完全找不出究竟是谁在暴雨那天喊着让人滚。
看着都不像。
洛茨在路边找到了一个馄饨摊。
摊主是个老爷爷,挑着担子,一边装着锅,一边装着馄饨,谁要就付钱,一手收钱,一手往锅里丢馄饨。
洛茨要了个小碗,趁着馄饨煮的功夫,他蹲在锅旁边,看着馄饨在水里翻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爷爷,咱们镇子上有什么要人的营生没有?”
摊主把长勺子伸进锅里搅了搅:“什么?”
“我说,咱镇子上有没有要人的营生?”洛茨耐心重复,“我没钱吃饭啦!”
“营生?嗯……”这次摊主听见了,他转头盯着这个初来乍到的娃娃看了一会儿,“你都会干什么?”
“我会画画,”洛茨又招呼出那块大画板,跟拍肚子似的往上面拍了两巴掌,“我还会干一些零零碎碎的。”
“嗯……”
馄饨熟了,摊主找了个小碗,往里面倒了酱油和碎海苔,一勺热汤过后,小馄饨飘在碗里。
他把碗递给洛茨,脸上是思索的神情。
他在很认真地考虑洛茨能干什么,热情又热心。昨天应该不是他让洛茨滚。
洛茨等着他想,自己蹲在路边喝了口汤,然后慢慢吃。
“往那边儿走,有个学校,”一段时间后,摊主突然含糊着开口,“他们可能要会画画的,钱不多,够吃饭。”
“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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