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几千年前由神庙祭祀场景演化出来的不标准图案,曾刻在神庙的墙壁和在战争中被俘获的俘虏的胸膛上。
而在几千年后的现在,它由祭司亲手持刀,雕刻在供奉神火的圣坛下方。
它的含义是:女神护佑我战无不胜。
为什么这个本该刻在神庙里的符号会出现在这里?
洛茨倒退一步,把整个地毯掀开,巨大的咒符像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指挥官也会梦见女神吗?洛茨想。
他从回忆里左翻右找,终于翻腾出些许神庙和指挥官之间的故事,发现这个只存在于大众口语相传间的男人,很受神庙里那堆胡子长到腰的老头子的喜欢,相关报道里经常会提起指挥官和神庙怎么怎么样。
也怪不得他的梦境里会有神庙的咒符。
洛茨盯着地板上的咒符看了一会儿,双手插兜,转过身,躲开两枚将要飘落的羽毛,朝着大厅两边旋转台阶的方向走去。
这对其他存在于他梦境中的人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但对洛茨来说就不一定了。
他了解的多,意味着他获取消息的概率会得到相应的提升,也就更容易活命。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洛茨来到那滩人形灰烬的旁边。
灰烬尚带余温,还有火焰在燃烧,洛茨从口袋里掏了会儿,掏出一根黑色钢笔,从心里默念声抱歉,然后避开火焰,用钢笔拨弄了一下灰烬。
一声轻响从灰烬中传来,钢笔碰到了什么东西。
洛茨眉毛一动,往外一挑,一枚亮银色的牌子就被拨了出来。
牌子上面刻着一行字:新人玩家。
玩家?
洛茨用钢笔挑起牌子上面的细链,晃了晃后翻到背面,同样看到一行字。
编号尚未获得。
这是什么意思?
洛茨皱起眉毛,一个念头划过,他蹲在地上,空余的那只手伸进风衣的口袋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一枚同样的牌子。
上面刻的字是一样的。
所以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新人玩家?
洛茨抬起头来,漫天易燃易爆的羽毛飘飘洒洒,不像现实中会有的东西。
“这天杀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喃喃自语着,顺手把这位比他死得早的仁兄的牌子揣进了兜里。
又一枚羽毛在洛茨面前降落,与地面接触后静静地燃起一捧蓝白的火焰。
或许是刚才那个咒符让洛茨自觉将这个地方与神庙画上了线,本来破得千疮百孔的记忆丝线突然在此时动了一下,洛茨唰一下想起了这火为什么会看着这么眼熟。
“天杀的神火?!!”
他双眼瞪大,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倒退,声音嘟嘟囔囔地从喉咙里冒出来,掺杂着一些并不明显的震惊——伤口虽然愈合,但大量失血还是让洛茨懒洋洋的,像他平常那样。
蓝白色的火焰,永不熄灭,可以烧掉一切东西。
尽管记忆又破又漏,但很多让人记忆犹新的东西是不会忘掉的。
洛茨用血乎乎的手揉了揉额头,连忙离那堆距离降落起码还有五分钟的羽毛更远了些。
确实是神火,错不了。
可是为什么咒符会刻在地上?
为什么神火会变成羽毛往下飘?
最关键的问题,指挥官每天都在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手上没擦干净的血随着走动逐渐干涸,洛茨能闻到新鲜的铁锈味,这是刚刚从他身体里淌出来的血,和他很亲近。
整栋建筑的构造本身就很诡异,加上这两样只有本世界人才看得出来的错漏,简直就是诡异他妈给诡异开门,诡异到家了。
而且系统还不在。倒不是说那个小圆球在就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身旁有个叽叽喳喳乱说话的东西,还是挺能让人放松的。
洛茨双手插兜,前后摆了摆,听着风衣摆动发出的响声,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无论如何得先离开这里。
一楼大厅没什么好看的,他重新看向大厅边角那处崩碎了许多的台阶,斜插进台阶里的钢条冰冷坚硬,隔着一段距离,倒映出洛茨的半张脸。
他得去二楼看看。
第89章 副本boss
建筑一共分为九层, 越往上空间越小,羽毛顺着那个破开的洞里飘进来,很难说外面的空间会不会也是这个建筑的一部分。
洛茨双手插兜爬上楼梯, 往二楼的方向走。
在这个过程中, 他又找到了许多和现实中神庙产生关联的线索——被扯烂成一缕一缕的挂毯,以及台阶上的雕刻纹路。
唯一让洛茨不太明白的是, 每走几步就会在台阶或者扶手的边角出现的一个类似于飞鸟振翅的图案。
图案总体很简单,外圈的曲线代表着火,中间的飞鸟更是被压缩成了几根线条就能表现出来的流畅图形,火和鸟的翅膀连接在一起。
洛茨躲开羽毛研究了一会儿, 默默将图案记在心里, 接着继续往上走。
然而人还没到二楼,一阵奇怪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洛茨停住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什么都没有, 吊在半空中的窗帘随着外面的风微微摇动,底下的穗子缠得乱成一团, 很不整洁。声音正是那些穗子相互碰撞摩擦着发出来的。
或许有人在布条里面掺了金线或者铁丝。洛茨想。
建筑里面很空旷,也没有空气流动, 洛茨仍然能看到底下的那摊灰烬,除了被钢笔拨弄过的那部分外,其他地方仍然保持着最开始的模样, 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好像这股莫名其妙的风只存在于窗帘旁边, 无法更进一步。
洛茨刚才看到了,在一楼大厅靠后一点的地方, 有个被人暴力破开的洞, 形状像是个巨大的三角形,通过那里可以到达建筑外面。
洛茨还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出去。
这栋建筑里有太多神庙的记号, 很难说它会不会是一座由指挥官的审美和逻辑改造而生的神庙。虽然长得怪里怪气,但谁知道呢,从小父母老师就教导我们要彼此尊重。
如果是,那神庙是圣地,而圣地是不允许绕近路或者翻墙偷窃的,凡是不遵循戒规者,会受到惩罚。
洛茨算不上信徒,他也记不清自己以前有没有真的向女神祈祷过,但人在屋檐下,就得守着人家的规矩。
如果系统在就好了。洛茨第不知道多少次想。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需要了解一下前情提要,这地方不对劲,藏着许多麻烦,而最大的麻烦就是洛茨本身也正被一无所知的麻烦困扰着。
古怪的声音又从窗帘那边传过来,这回洛茨头也没抬,意识到眼前的困境迎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转机。
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洛茨哼着常常在孩子嘴里听到的童谣,脚步轻快地跃上台阶。
刚重生连半小时都不到的人就这样爬上了建筑的二楼,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的拐角处。
付辉听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哼唱声连着脚步一起消失在二层,用力抓住窗帘的手终于脱力松开,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顺着墙滑到地上,浑身大汗地瘫坐着。
“……”
他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什么,有关刚才那群疯子,现在这个疯子,还有这栋疯了一样的楼,总之就是一切。
一片羽毛将要飘落,付辉看到了,浑身直抽抽地往后躲,差点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滚到旁边去。
他的衣服全湿透了,丑陋的红毛兔子T恤上破了个洞,这件衣服他本该在今天扔了的,如果他没有突然进到这个鬼地方的话。
这一切都太奇怪、太诡异了。
付辉还记得几个小时前发生了什么。
他早晨起来,老婆送孩子去上兴趣班,留了早饭给他,他吃饱以后准备回一趟老家,就没穿太好的衣服。
地铁上人不算多,有几个拿着鱼竿的人,八成是要去乡下钓鱼。付辉没和任何人说话,找了个位置坐下以后就开始睡觉。
在他的印象里,闭上眼以后车厢好像晃动了一阵,说真的,那个不太对劲,因为晃得太剧烈,好像整个车厢都要翻过来似的。
付辉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就到了这里,手机没信号,脑子里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声音,说他是新手玩家什么的。
付辉还没来得及震惊中回神,就撞上一群疯子,为首那个穿着风衣很会装逼的男人绝对就是疯子之王,他把付辉还有其他两个人当成人肉盾牌,一有问题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前踹。
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家伙就是第一个被踹过去的。
他死了,死的很快,基本上是刚踏上那块地毯就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给捅死了,血溅到了付辉的脸上,他差点就要吐出来。
这是付辉受到的第一次惊吓,因为离得太近,太过触目惊心,第二个人死的时候付辉的状态反而要强上一些。
再接着,那群疯子自己跑路,付辉又受到了第二次惊吓。
天杀的人死还能复生?!!
这是什么规矩?!!
而且醒来后的那个人很古怪,周身给人的感觉和刚才那个疯子之王很像,又是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又是跟个神经病一样哼歌,付辉人都吓麻了,藏起来一动不敢动,直到人走了才敢现身。
脸上的汗都快变成水淌下来了,付辉哆哆嗦嗦地抬手抹了一把,又把汗擦在地上。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地上那摊灰时时刻刻提醒着这些羽毛要烧死一个人有多简单,付辉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活下来,也没搞懂为什么他能藏得如此隐蔽,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在这儿待下去。
或许该去二楼看看,说不定那个卡其色风衣有招呢?
只要他别着急杀人,付辉说不定能和他谈谈。
说不定。
正这么想着,付辉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艰难地撑坐起来,这时一声轻巧的口哨声突然从上方传来,付辉双眼瞪大,哆嗦着嘴唇抬头看去。
卡其色风衣·疯子之王2.0正趴在二楼观景台的栏杆上,半撑着身子,姿态轻松地看向他。
“你刚才躲在哪里了?”付辉听见他笑着问,语气好像很赞赏,“藏得不错嘛。”
可惜还是被逮住了。
付辉两眼一翻,被那抹邪恶的微笑吓得心跳失衡,当即就要撅过去。
“哎,别晕啊。”洛茨见自己不小心把人吓过了头,连忙喊了声,“上来,小心羽毛。”
他招招手,自觉笑得很亲和,但他忘了自己脸上全是刚才抹上来的血,血次呼啦的,配上那口又亮又白的牙,像个会在高速路口出没的变态杀人狂。
付辉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了。
他哆嗦着站稳身体,踉踉跄跄地朝着台阶的方向跑去,途中他路过了那摊人形的灰烬,火焰已尽数熄灭,羽毛进入新的轮回。
洛茨站在高处,喊停他的脚步。
“知道这里烧死的是谁吗?”他问。
付辉抬着头,眼神木楞楞的。
“我,”他的声音发飘,显然也不相信自己说了什么,“我烧死了……?”
洛茨闻言皱起眉毛。
因为这具身体是失血过多而死,所以此时洛茨鼻子里能闻见的绝大多数气味都是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付辉的答案让他有些讶异,他直起身子,认真盯着付辉看了好一会儿。
“不,”他摇摇头,开口道,“你没死。”
“什、什么?”
付辉明明记得,在他被那群疯子抛下以后,一片羽毛落到了他的肩上,火焰顷刻就烧了起来,他连躲都没地方躲。
洛茨道:“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活下来,但死人我见过很多,不是你这样的。”
付辉苦笑着摇摇头:“可能我现在是灵魂或者怎么着,待会就不见了。”
“魂魄我见的更多,”洛茨说,钢笔被他夹在染血的手指间,笔帽已经去掉了,尖锐的笔尖在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线,“也不是你这样,快上来。”
付辉噔噔噔地踏上台阶。
其实说实话,他现在心里慌的一团糟,这半天发生的事可能是旁边人一辈子也经历不到的,付辉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但既然有活下去的可能,他当然要拼命抓住。
卡其色风衣既然说他还活着,且现在整栋建筑里他是唯二的活人,那付辉自然会在他暴露自己真实目的之前和他离得稍微近一点。
——卡其色风衣瞧着还挺吓人的,光瞧刚才死而复生那一套,嚯!
洛茨完全不知道这个穿着莫名其妙的红色兔子T恤的男人的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起了好几个外号。
注意到窗帘的动静有些反常以后,洛茨就留了个神。他假装上了二楼,实则偷偷绕回来,藏在视线盲区等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这人就跟没骨头一样从藏身处摔了出来。
71/177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