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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万里丹山路(玄幻灵异)——四季奶糖

时间:2024-10-10 09:39:11  作者:四季奶糖
  在第四天黎明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那个老人家口中生病的小孩子。
  他被母亲抱在怀里,又瘦又小,完全不像个六七岁的小孩。薛思抬眸,就撞见了那孩子的母亲求救般的希冀目光。
  薛思太了解这样的眼神了。
  那种在深渊之中,窥见一丝天光,便会奋不顾身的眼神。
  就像他的母亲,就像他本人那样。
  薛思沉默地注视着来人,那对父母小心翼翼又满怀期望地问他:“仙人,也是到此处歇脚的吗?”
  “嗯。”
  薛思轻声应着,可那对父母没敢继续问下去,只是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孩子抱过来我看看吧。”薛思很直接,那母亲当即落了泪,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扑了过来,薛思扶她坐下,接过年幼的曹若愚。
  “他那时候非常瘦弱,面色苍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薛思回忆着那天的场景,“我便依着与老人家的约定,将那瓶丹药交给了曹若愚的母亲。”
  “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吗?”顾青追问。
  “我当时还给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命格很弱,可我要再往深处算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止了,甚至还告诫我,天命不可窥。”
  顾青愣了愣:“天命不可窥?”
  “我当时猜测,可能曹若愚与那老人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是那人施法阻止了我,让我不要深究。”薛思顿了顿,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那时候曹若愚还不叫曹若愚,叫曹敏行,他父母希望他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因此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怎么改了?”
  “我不知道,我再次见到曹若愚的时候,他就已经改过名了。”薛思默然片刻,“我见他实在孱弱,便告诉他母亲,十岁之后,要来拜我为师,想来,若是多加修行,日后也应有所改善才对。”
  “你当时要去找小楼,风餐露宿,再带个孩子也不方便。”顾青知他心意,安慰着,“好在小若愚也扛过这一关了。”
  文恪听完顾青的讲述,整个人都很混乱:“我记得,曹若愚明明和我说的是,是薛谷主建议他改名的。”
  “小鱼没有说过这种话,他只说这孩子命格很弱。”
  文恪蹙眉:“难道,改名是曹若愚的父母自己去请的?那又是谁,给曹若愚改成了现在的名字?他命格那么弱,改完名,卦象反而更加凶险了。”
  “这就不得而知了。”顾青摇摇头,“还有你托我查询的有关翎雀宫的事情,尚在整理当中。翎雀宫盛极一时,有关它的记载浩如烟海,且八百年来,已有不少书卷散佚,追溯起来很有难度,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给你明确答复。”
  文恪沉默许久,轻叹:“要是我看得清就好了。”
  他身有眼疾,正常的交谈距离下,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因此,他并不知晓詹致淳的外貌特征。
  顾青明了:“你去找小若愚,我问问他,回头让向晚绘一幅图出来。”
  “向晚?”文恪面露茫然。
  “嗯。”顾青微微点头,“她是重浪的弟子,你先前不爱走动,应该见她不多。”
  文恪被这么一提醒,恍然:“哦哦,你说的徐向晚啊?我有印象,她性子稳重,工于书画,是个很好的姑娘。”
  “她很好,这段时间也是她在帮我打理门中事务。”顾青说到最后,似是有些哽咽,便岔开了话题,“好了,办正事要紧,你去找曹若愚来吧。”
  “好。”文恪起身,犹豫片刻,又轻声道,“师姐,你别太伤怀了,小心身体,保重啊。”
  “我知道,我没事。”顾青笑笑,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文恪便转身出门去。
  “吱呀——”
  房门一开,站在屋外的某人顿时竖起了双手:“我没有偷听!我只是刚好要来找你吃晚饭!”
  文恪愣了愣,扶额:“算了,还省得我跑一趟。”
  “嘿嘿。”曹若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先前真的只是来找文恪一起吃晚饭,结果走到房门口,听见他在和顾青谈话,就悄悄站了一会儿。但他实在没那个耳力,只模模糊糊听见几个名字,其中还有他师父。
  曹若愚心思单纯,还以为他们在叙旧,就没有往深处想。顾青请他描述詹致淳的外貌特征时,他也一五一十说了。
  文恪却有点别扭,以至于夜深了,还在屋里坐着。
  曹若愚这段时间一直和他三师兄睡一个房间,毕竟现在的施未很弱小,是被人踩一脚都有可能魂归西天的程度。因此曹若愚在自己床边搭了个简易的鸟窝,将施未的外衣叠好当作被褥给鸡崽睡。施未一开始不习惯,但睡了两天,也就顺其自然了。师兄弟二人偶尔会半夜聊天,都是施未单方面咒骂那个姓乔的,曹若愚一边忍着睡意,一边给他师兄顺毛,然后神游天外,想着文长老一个人睡会不会嫌冷。
  今天施未睡得格外早,脑袋一歪,就昏迷了一样睡死过去。
  曹若愚见状,便悄悄出门去了。
 
 
第52章 
  他走到文恪那处, 见屋内还亮着灯,便轻手轻脚直接进去了,抬眼便见到文恪坐在床头, 手里虚虚握着什么东西, 正在神游天外。
  “文长老。”曹若愚轻声唤着, 大步向前,坐到了床边,文恪一怔,握紧了拳头,但想了想, 又松开了:“你还没睡啊?”
  “没有,我来看看你。”曹若愚低头, 就看见文恪手里的那三枚铜钱, 不免好奇,“你在卜卦吗,文长老?”
  “嗯。”文恪注视着他,忽然觉得他好远,隔了千年万岁那样的远,远到这一瞬间,竟想不起他的模样。明明他们有很多个夜晚抵足而眠,有无数次相互搀扶依偎的瞬间, 但文恪就是想不起来了。
  “曹若愚,你靠近些, 让我好好看看你。”文恪喃喃着, 对方一愣, 但没有说话,安静地凑近了些, 直到鼻尖快要碰上,才堪堪停下。
  文恪细细端详着,似乎是入了迷。
  曹若愚生了张讨人喜欢的脸,眉眼含情,朝气蓬勃,如春生之草木,热烈鲜活。单单看这张脸,便让人觉得,他是个十分聪明机敏之人,可相处下来,又时常让人哭笑不得。
  如此,便有些矛盾了。
  曹若愚长得机灵,说话做事却傻得可爱,可再往深处想,他有时候也会语出惊人,另有见解。
  文恪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曹若愚,你小时候在家,是叫曹敏行,对吗?”
  “对呀。”曹若愚认真点了个头。
  文恪心中柔软:“曹敏行这个名字寓意也很好,怎么突然改了呢?我今天听师姐说,薛谷主并没有建议令堂为你改名。”
  “啊?是这样吗?”曹若愚一愣,“顾长老还去找我师父了啊?”
  “嗯,我拜托师姐的。”文恪轻声说着,目光不曾从他脸上移开半分,“你的命格太弱,改名也应该是为了顺应五行,秩序阴阳,但你改名之后,命格仍然凶险异常,我不放心,才去打扰师姐的。”
  曹若愚愣住了。
  他简单的大脑只过滤出一条有用的信息——文恪不放心他。
  概括一下,文恪心里顾念着他。
  曹若愚的眼神顿时就亮了:“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文恪明显没有听进去,还有点呆:“你还记得你当时改名,是怎么个情形吗?比如说令堂有没有请过什么高人指点?”
  曹若愚回忆片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文恪沉默,似有些许失落,曹若愚终是觉察出了不对劲:“文长老,你这么在意我的名字,是有什么问题吗?”
  文恪深深地注视着他:“曹若愚,如果我告诉你,你这一生注定是为他人而活,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你自己,你会伤心吗?”
  曹若愚被问得傻了眼,敛了笑意,微微垂下眼帘,望着文恪那张满是忧虑的脸。
  他一时半会儿有点糊涂,问着:“那文长老,你是他人呢,还是属于我呢?”
  文恪怔了怔,也糊涂了:“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我不伤心。”曹若愚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思考,他不仅仅是说给文恪听,也在说给自己听,“我入门那天,师父和我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以大道苍生为己任,就是修道者该有的觉悟,所以,若是有天,需要我舍身立命,我不伤心。”
  他顿了顿,“可是,你所说的,我拥有的一切具体是指什么呢?这代表,我还要舍弃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还有你吗?”
  年轻人有些局促地挠了挠鬓角,他自小带出来的习惯还没有纠正,像个无措的孩子:“我,我的意思是,就是——”
  他实在无法准确地表达出自身所想。
  文恪却是明白过来:“舍身立命以护天下苍生,这苍生自然也包括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嗯嗯。”曹若愚点点头,期待又忐忑地看着他。
  文恪总觉得他这样看自己的时候,太过热切,令人难以拒绝。
  “我,”文恪薄唇微启,目光流转,最后定定地落在那人眉眼,“我是属于你的。哪怕你这一生坎坷,尘缘断尽,我也是属于你的。”
  曹若愚心头一震,眼睛都大了几分,完全没反应过来。
  文恪见状,又是一声轻笑:“怎么了?吓到了?”
  曹若愚被拉回了一丝神志,整张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我我我,我刚刚是在耍小聪明,我我我——”
  “我其实,只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我。”
  曹若愚以手遮面,慢慢埋了下去,文恪伸手,抱住了他,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曹若愚,我其实给你算过姻缘,但怎么都算不出来。所有的结果,都说你命不好,能健康长大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别说家人朋友之类。你来到这个世上,就像是为了还债,等这残酷的现实将你的一切一点一滴全部剥夺,你的债才会还完。”
  曹若愚动了动,露出一双错愕的眼睛:“这么严重吗?”
  “对,很严重,你会很痛苦。”文恪也心生酸楚,密密麻麻,充斥着他的身躯。他不由红了眼:“但是曹若愚,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曹若愚莫名很想哭。
  挺奇怪的,换作平时,他或许还能开开玩笑,说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落得如此结局,但现在,文恪在自己耳边絮絮低语,说着好像诀别那般的话,又惹得他心痛,惹他神伤,惹他生出无限悲苦。
  曹若愚从来不是个伤春悲秋之人。
  但这会儿,很意外地,他很难过。
  “文长老,你说这话,好像明天醒来,我就见不到你似的。”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觉得你说这话,就已经很让我伤心了。”
  文恪轻轻笑出了声,曹若愚直起身,恳切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跟我二师兄他们说,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好。”
  曹若愚注视着文恪那双发红的眼睛,心疼极了,轻声哄着:“我没事,师父说,只要我勤加修炼,必定能渡过难关,万事大吉。”
  被这么一提醒,文恪忽然想到:“你灵根深厚,天赋是你们师兄弟当中最好的,甚至小楼都不一定比得过你。”
  “啊?”曹若愚又露出那憨厚表情,文恪觉得他甚是可爱,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天赋真的很好,我想,这可能也是累世因果所得。”
  “居然是这样?”曹若愚陷入沉思,“看样子,这什么因果循环,还不赖。”
  “但你不太聪明,可能是轮回的时候少了点什么东西。”文恪打趣他,曹若愚一点都不恼,大大方方地说道:“人无完人,这点瑕疵没事的。”
  文恪大笑,又摸了摸他的下巴。曹若愚被摸得心痒痒,问着:“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文恪眼神微转:“施未现在这么虚弱,你不看着他吗?”
  “我设了结界,要是有野猫野狗闯进去,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文恪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担心我晚上冷得睡不着?”
  曹若愚赧然:“嗯。”
  文恪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被子,接着,他就先躺下了。
  曹若愚满脸通红,脱了外衣和鞋袜,也钻了进去。从前懵懂,还老是抱着人睡,这会儿倒是开窍了,不敢乱动了,直挺挺躺着,跟块硬铁似的。
  文恪忍俊不禁:“不是你说要给我暖被窝的吗,现在怎么动也不动?”
  曹若愚咬牙,一个“我”字憋在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了,他想,是啊,就是这样,他要自然一些。
  于是他双手一伸,将人搂进怀里,甚至把被角掖好,一丝热气都漏不出来。
  文恪实在是太冷了,冷得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也掺着雪意,曹若愚眨眨眼,说道:“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文恪闭着眼,他这辈子能说出口的情话就这么多,要是曹若愚再让他说一遍,他现在就把人踹下床。
  曹若愚思考了片刻,认真道:“我喜欢你,我也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哦。”
  曹若愚一惊:“哎?”
  “睡吧,不早了。”文恪往他怀里拱了拱。
  曹若愚傻了眼:“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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