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的伪装已经成为固有的常态,隐忍淡漠的假面具戴的太久,早就和血肉粘在一起,成为他性格的一部分。
就连他自己都卸不下来。
即便内心早已血肉模糊,面上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落在别人眼里,只有冷漠和无情。
韩诺端起桌上的酒杯,将剩下的一口lover喝进肚子里。
明明是甜的,但这会儿喝进嘴里,却无端觉得有种难以忍受的苦涩。
想想谢晨曾经说的话,这酒得和自己喜欢的人喝才会觉得甜,似乎也并未说错。
夜色迷醉,直到谢晨和小孩儿离开,韩诺才缓缓站起来,转身走出去。
繁华的都市喧闹而迷人,却再也没了他可以安心的港湾。
韩诺一步步走着,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祥和喜悦,欢声笑语撞进耳膜。
韩诺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坍塌在旁人的欢乐里,彻底碎裂。
不知是不是遗落什么东西,谢晨再次返回,正好遇到走出不久的韩诺。
韩诺顿时站定,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
“晨哥……”
骤然改变的称呼,或多或少带着讨好的意味。
谢晨视若无睹般移开视线。
没有愤怒、没有情绪,如同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专属于谢晨身上淡淡的香味从鼻尖似有若无地掠过,
韩诺落下泪来,脚步如同灌铅,沉重的拖动着身躯朝前走去。
终究忍不住回头望,却只看到一个绝然、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高大身影。
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轰——”的一声。
剧烈的头痛袭来,天地旋转之间,韩诺骤然晕死过去。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这人怎么晕了?”
“快打120啊。”
谢晨从酒吧里找到手机,出门便看到一群人围着。
许言好奇心重,凑过去,喊了一声:“晨哥,这里有人晕倒了。”
谢晨低头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肌肉记忆之下,他下意识伸手就要扒开人群。
手都已经抬起来,却又突然收回去。
120救护车的声音传来,车上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
人群散开,谢晨才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冷淡的语调,比此时刮起的寒风还冷。
“和我们无关,走吧。”
骤然醒来,已是凌晨,空荡荡的病房只有自己一人。
前来查体温的护士见韩诺清醒,告诉他是几天没吃饭,血糖太低,又没有休息好,才导致的晕厥。
恍恍惚惚的几天,仿佛魂魄与肉体分离,若非护士提起,韩诺都想不起来自己并未吃过东西。
“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护士说:“是路人打的120。”
“哪个路人,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是个小朋友。”
韩诺眼底希冀的光黯淡下去,失力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眼里荒凉的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灰蒙蒙的天色沉闷压抑,雨滴连绵不断地往下坠落,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沉闷地笼罩着大地。
视频中何德深死因明确,并非死于韩院长手中。
当年涉案的人员还活着的很快被抓获,作为当事人之一,韩诺申请作为证人出庭作证。
在事实面前,这些人也无从狡辩,很快就认罪。
检察院也对涉案人员提起公诉,开庭日期定下来后,韩诺也收到法院送达的通知书,通知他三天后到庭。
何问身体恢复,也能带着沈柔一起逛街,为新生儿准备些小衣服。
怕韩诺孤单,每一次出门,都把韩诺给拉着一起。
明晃晃的电灯泡照着,为顾忌他的感受,两口子都不能大方的秀恩爱。
韩诺自己都觉得碍眼,偏偏何问还不准他走。
韩诺强颜欢笑,将手上的两个袋子提在半空晃了晃。
“哥,你想让我给你当苦力,你就直说行不行?”
何问柔和地笑:“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韩诺瞥了一眼沈柔已经出怀的肚子:“我还想跟你儿子抢点儿肉汤喝。”
“那你说这么多废话?”何问攀住他的肩膀:“走了,吃饭去。”
滚烫的火锅吃的人全身暖和。
关于孙文毅的案子,何问也早就听说,然而无论他如何询问,韩诺总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多谈。
曾经担忧的事还是发生,即便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但何问依旧很担心谢晨不会就此放过他。
“诺诺,我今年打算去小柔家里过年,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是啊,韩诺。”小柔笑着说:“反正你一个人也没事,不如跟我们一起。”
韩诺闻言微愣,继而笑了:“大嫂,过年带老公回去挺正常,哪儿有也带小叔子一起回去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本周任务完成。
第61章
“可是……”
“哥,你别担心我。”韩诺勉强保持着笑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了解谢晨,只要我现在不主动招惹他,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放心吧,我已经打算好了,你就别管我了。”
何问张张嘴,想说的话终究还是咽进肚子里。
既然他不肯跟着一起走,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他看一眼沈柔,沈柔握住何问的手背,回以一个理解地笑。
案子很快开庭。
开庭当天,韩诺和何问一同去了法院。
两人皆是一袭黑衣,胸口处别着白色的菊花。
韩正见到韩诺过来,面色微微不自然一瞬:“诺哥。”
韩诺浅淡地笑一下,语气依旧温柔,眼里却没了情谊。
“嗯,没事了,结束了。”
一语双关,指案子,也指他们之间的情分。
“我们进去吧。”
顾清远已经死亡,涉事的顾宸宇和顾媛依照当时的年龄还未满十二岁,并不追究刑事责任。
韩院长八年冤狱,在当时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法官,还有检察院早已退休的高官,以及办案的民警。
为了怕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民警直接清除了韩诺和何问的所有资料,抹杀掉他们过去的一切。
让他们与何德深之间查不到任何关联。
涉事的检察官和法官承认当时收了顾清远的钱。
在明知韩再生无罪的情况下,判定他有罪的事实。
也在明知顾清远有罪的情况下,销毁重要的视频证据,隐瞒住何德深死亡的真相。
听闻陈述,韩诺像是被人用铁锤在心口狠狠砸下一锤。
不偏不倚的天平,挤上钱色和利益,忠诚法律的判官背叛信念,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公平可言!
韩诺几度哽咽,艰难的控制着情绪,如同遭受凌迟一般,将当年所看到的场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最后,韩诺说:“我之所以选择做律师,为的就是等待今天,等待真相大白的一天。”
泣血的言语让合议庭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格外沉重。
涉案人员被依法宣判,韩院长的冤屈在十八年后终于得到平反。
代表正义的法锤落下,法院宣判院长韩再生无罪,并做出国家赔偿的判决。
韩院长泪如雨下,韩正也激动不已,父子俩抱头痛哭。
韩诺看着他俩,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还清了,除了谢晨,他再也不欠任何人的了。
何问难过的叹了一口气。
他没办法责怪韩正逼迫韩诺作伪证。
也没办法告诉韩正从他十四岁开始,他从他舅舅那里拿到的每一分钱,都是韩诺辛辛苦苦挣来给他的。
更没办法告诉他,其实韩诺一直都在报答韩院长的恩情。
何问眼眶通红,拍拍韩诺的手:“我们走吧。”
韩诺笑笑:“嗯。”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太阳终于冲出团团迷雾,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暖阳在韩诺清俊的面容洒下一层红润,却始终也冲不开他眼中无尽的愁苦。
“诺诺。”
“嗯?”
“韩正刚才跟我说,要和他爸回老家,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嗯,我知道,也挺好,老人讲究落叶归根。”
何问看过来:“你不觉得委屈吗?”
韩诺吐出一口气。
“没什么可委屈的,我一直都知道韩正是在利用我,但是哥,不是韩院长,我早就死了。
那份视频是唯一的证据,现在想想,如果放弃,我恐怕会更加痛苦,其实谢晨说的对,是我自己做出了选择。”
何问顿时一急:“你当时就没想过,对谢晨如实相告吗?”
韩诺喉咙艰涩,笑出来:“如果我告诉他,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他会……”何问梗住。
也对,如果他知道,必然会两头为难。
荣芬本就槁木死灰,也并不是威逼利诱可以起作用的。
放任韩诺拿到证据,对本就愧对谢家的谢晨的而言实在强人所难。
若是阻止,又会让他对韩诺心存愧疚,左右都是为难。
“我明白了。”
“所以哥,何必让两个人都为难呢?”
何问叹口气:“那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不打算对谢晨解释吗?”
韩诺轻轻摇头。
这个案子已经放上网好几天,事关顾宸宇,视频谢晨应该早就看过。
顾宸宇和顾媛认不得自己,但他相信谢晨能认的出来。
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
很显然,无论什么原因,谢晨都伤透了心,也已经彻底放弃这段感情。
一片真心换来的只是欺骗和利用,换做任何事都会很难承受。
这世界上的任何感情,一旦有了隔阂,就真的再也难以靠近。
谢晨从来也不缺人,被如此辜负,他也根本没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费精力。
韩诺失神地盯着地面激荡起的涟漪出神。
不想让何问担心,韩诺忍着心里的难过,说。
“打算解释,但谢晨还在气头上,是不会听我任何解释的,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动手打我,我打不过他,也不想挨打,过段时间吧,现在不是时候。”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韩诺仰望着蓝天,从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点着深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悄无声息地弥漫开去。
何问微愣:“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半年了吧,感觉不错,我还挺喜欢的。”
吸烟之后的嗓音变得低沉起来,带着一点感性的沙哑,韩诺将脊背抵在在墙上沉默很久。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
何问盯着韩诺看了一会儿,也只剩下一声叹息:“这样也好。”
韩诺为十八年前韩再生冤案作证,谢俊也是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只是等他了解到案件始末之后,整个人也处于极度的压抑中。
这是他也未曾预料到的意外。
一旁的谢铭见谢俊盯着米饭一动不动,问了句:“二哥,你想什么呢?吃饭能不能让你那工作歇歇?”
谢俊回过神,瞥一眼对面食如嚼蜡的谢晨。
在他看来,韩诺与顾家有血海深仇,恐怕从一开始接触谢晨,就是为了利用他。
事到如今,他好不容易才彻底放弃,谢俊没必要再说出来,让他更加难受。
谢俊终究还是将如实相告的想法咽下:“没什么,你吃你的,哪儿这么多话。”
丰盛的饭菜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谢晨放下碗筷:“爸,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谢铭也站起来:“你去哪儿啊?我陪你啊?”
谢晨瞪过来:“要你陪个屁!你陪你媳妇儿去。”
谢铭撇撇嘴:“我这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吗?”
“老子好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谢铭心说你好个屁,哪天不是喝的五迷三道的?
老大不用陪,谢铭自然是要陪媳妇儿的,洗完澡回房,程默正靠在床背上看手机。
一个星期没和媳妇儿睡,谢铭早就憋不住了。
他一下子扑过去,直接把人手机抢过来,上来就是一顿亲。
“等会儿……你急什么,我还有话问你。”
谢铭有些不满:“什么话非要这会儿问啊?一会儿再问不行吗?”
程默轻轻推开谢铭,他真没想到顾媛两姐弟会做出这样的事。
“网上的视频你看了吗?”
“你说何德深死亡的那件案子?”
“嗯。”
“不看,顾清远死前把什么都说了,我们都知道,这么残忍的事,我们可没必要找膈应。”
程默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听谢铭这样一说,也不好再多问。
顾媛已经入狱,现在再说,似乎也没多大意义。
但程默还是觉得哪里有些怪,老爷子没有门第观念,但却是个特别看重人品的人。
顾媛两姐弟那么小就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即便当时顾媛已经嫁给谢俊,老爷子也不可能帮着隐瞒。
程默总觉得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铭色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人,一边蹭,一边撒娇:“媳妇儿,别提这个了,来嘛,做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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