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们护主不利。”
“还请您节哀啊……”
“节哀,节什么哀。”
夏雨安掀开蒙着夏司岚的白布。
哥哥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
夏雨安将人抱起,靠在自己怀里,哥哥闭着眼睛,夏雨安感受到他的温度在手心里慢慢冷却。
夏雨安手指颤抖,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少君,您……不要太伤心了……”
夏雨安不断用手摩挲着夏司岚的脸。
那么漂亮的哥哥,温柔的哥哥,清冷的哥哥,会照顾他也会惩罚他的哥哥,一头雪发染白了微霜的哥哥。
夏雨安低下头去,在哥哥耳边轻声唤:“哥哥,你醒一醒,醒一醒呀……”
“我……幺儿……不,臣妾一直在等着你了。”
“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好不好?”
“我不会再不听话了。”
夏雨安生生抱了人很久,很久。
久到大家的腿都跪麻了。
有人看不过去,企图上前劝慰拉开夏雨安的手。
“本少君是医生是大夫!”
“他不会有事的。”
“都滚,都给我滚!”
一瞬间,夏雨安的眼神凌厉地不似常人,所有人都被夏雨安眼中的狠厉吓到了。
他像一只崩溃的,炸毛的猫,不容许任何人接近。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抛下幺儿。
为什么在做了那种事之后离开我。
你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吗!!
“你不许死,我还没有开始恨你,恨比爱长久,你活过来,让我恨一辈子,才算还清了这笔债。”
众人默默低头,弓着腰准备退出去,夏雨安忽道。
“等等”
“石榴。”
“你去……拿点银钱,给人家答谢吧。”
石榴眼含着泪,咬着下唇,哽咽:“是,少爷。”
看了昨晚的落红,她才知道原来少爷才刚刚和殿下圆房。
可,可……
好不容易两情相悦,真心相许却……
阴阳两隔。
众人都走了,只留下林夕院众人和夏司岚直属的心腹属下。
“你说要陪我出去玩的。”
“怎么食言了。”
“你说话呀。”
夏雨安使劲摇晃他:“你说呀。”
夏雨安从没想过,他会在自己眼前,看着哥哥离开。
哥哥从来都是那么无所不能。
上一世,就在他最焦灼最无能为力的时候,看到的是哥哥的反杀。
连剧情都能反杀,哥哥还能有什么不可以?
当面对那么强的灾祸龙鸢时,哥哥也以一己之身挡住了所有劫难。
哥哥从来都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
做什么都那么有成算……
“你说要补偿我的。”
“这就是补偿?”
忽然,林夕院的院门被打开,圣旨来了。
夏雨安抱着夏司岚,总管念圣旨之声在他耳边如流水飘过耳膜,听不真切。
内容便是感谢世子做的贡献之类,击杀“天佑”首领,立下大功,而身为北辰王遗孀,夏雨安继承所有财产,执掌北辰王府。
“代为掌管北辰,继夫之称号,为新任北辰王,钦此。”
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忽然想起哥哥说过的话。
“为夫死了,财产全是你的。”
夏雨安握住手,贴住自己的脸。
终于泪如雨下。
这就是你的成算?
“你要了我,让我从弟弟变成了夫人。”声音无比颤抖。
“可为什么又抛弃我。”
“哥哥……哥哥!”
夏雨安扑入夏司岚冰凉的怀中。
“你抱抱我。”
“要是代价是这个我不要。”
“我就不反抗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我不会嘴硬了。”
“你想要我我给。”
“我乖乖的好不好?”
“就是……就是有点疼……你可不可以心软一点?”
可是往日温暖的手再也不会拥住他。
夏雨安把夏司岚紧紧抱在怀里,相贴。
毫无间隙,感受着夏司岚身体的余温。
冰凉……冰凉……
哥哥……
风雨从檐下捎进来,打湿了夏雨安的衣襟,落在夏司岚的白发。
夏雨安忽然摸到夏司岚怀里的东西。
一根紧紧握在手心的糖葫芦。
一封白色的书信。
雨丝飘在夏雨安的墨发,和夏司岚的雪发融为一体,死生纠缠。
他轻轻展开,上面写着“与弟书”。
“死亡不是终结,遗忘才是。”
“正是因为有了死亡,人们才能绚烂的活着。”
“死亡赋予生命意义。”
“这一生好好度过。”
夏雨安将信纸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
石榴端着汤盅过来,眼睛红红的,伸手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少爷,您吃些吧。”
“不。”
夏雨安站起身来:“你们吃。十六,帮我。”
十六赶忙过来:“什么?”
“帮我把他移到屋里去,石榴,你去找些药材。”
“什么药材?”
夏雨安到屋里拿起笔,大手一挥,写下了所需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主君人已经死了啊!!
少爷为什么还需要药材?是不是疯了?
她知道少爷痛苦,她也痛苦,林夕院上下没了主子,所有人都很痛苦,可是,可是……
“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那么多。”
“诺。”石榴不敢放肆,连夜出宫偷偷去抓药。
夏雨安缓步来到书房。
那些药,是保证人死后躯体不会腐烂的秘法。
是他研究苗疆蛊毒时发现的。
虽然……可是……
他希望哥哥能留在他身边。
夏雨安掌了灯,发现夏司岚留下的东西。
写了无数遍的“与弟书”。
可以看出,夏司岚曾写了很多,却又都修改掉了,有些还压在镇纸下,有些被扔在了纸篓。
甚至还有一张,上面写了……
“与妻书”。
哥哥,你写下这三个字时,究竟在想什么呢?
夏末的雨连下,黑夜如幕,遮了空蓝。
厅内,夏司岚就这样躺在常坐的轮椅上,闭着眼睛,面色安详。
石榴和十六随立在侧。
夏雨安蹲在地上的火炉边,将那些纸张伸入火舌。
他一张一张地看,看完面无表情,让火焰将一切卷走。
只留下了“与妻书”。
廊下的雨如珠子般落下。
“少爷,为什么呀……”石榴咬着唇。
“他不愿让我看,我便不看。”
“正好,我也不愿看他那些屁话。”
什么死亡让活着更璀璨,你以为我会愿意在没有你的日子独活?!
我会开心吗!
哥!
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
正如……正如你不了解我知道了一切会有什么反应一样。
“我们需要互相了解的,还有很多,对吗?”夏雨安拿着温热的毛巾,轻轻为他擦血污与伤口。
就像对着自己万年的爱人。
石榴惊了一跳。
少爷……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明明是新婚。
可……可主君……已经死了呀!
“你们都出去吧。”
“是……”
房门被掩,夏雨安知道石榴因为担心并没有关死,但他管不了那么些。
夏雨安握住夏司岚冰冷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他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分毫不觉,语气柔软又委屈:“哥哥。”
“看看幺儿。”
“好不好?”
“醒过来好不好?”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不是最能创造奇迹了?”
“连、连那些人你都杀了。”
“这个世界线已经被你抹平了。”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肯醒来看看我。”
“这是你唯一,做不到的事吗?”
“是非要离开我不可吗?”
小猫在他的手心蹭了又蹭。
丝毫不嫌弃这只是一具凉凉的躯壳。
小猫圈住夏司岚的脖子,将自己与夏司岚紧紧相贴。
脸贴着哥哥的侧脸,哥哥身上的清香依旧。
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
短短几日,夏雨安消瘦了很多。
他这几天一直陪着……尸体。
给夏司岚用最好的熏香,最好的药材,为他擦身,为他更衣。
形影不离。
如果主君还活着,石榴不得不夸赞一句好,两人简直是世间最恩爱的眷侣。
君心我心,情意相通,短短几个字,甚至只一个眼神,便能写出一生的情谊,如此默契。
可……主君……只剩一具躯体了呀!
如今夏雨安的身形,倒和病中的夏司岚相似了。
“少君。”
“古杨银铺到访。”石榴想说又不敢说,也不敢劝,只能如实通禀。
夏雨安阖上眼:“让他进来吧。”
“北辰王妃。”来人正是银铺的掌柜,身材发福,穿着一身棕色衣衫,略带金饰,有着商人的贵气。
掌柜一鞠躬,说明了来意。
原来,哥哥竟在那里留下了一堆家产。
“世子托我掌管,做见证人,嘱咐……若是仙去,便将这些财产,都留给你。”
银铺的掌柜列出长长的财产清单。
“王妃,请您过目。”
“这些……都是他留给我的?”夏雨安一愣,看着上面的一项项,一页数不完,又翻了一页。
哥哥,是何时……?
这可不止王府的产业了。
“正是,世子殿下不仅在政见上颇有建树,在经营投资上也非常有见解。”掌柜露出敬佩之色:“可惜啊,可惜……英年……”
夏雨安攥紧了手心的目页,整个北辰,北辰王的头衔,如此多的产业,就是哥哥,你留给我的底气吗?
是补偿吗?
不,应该不是。
是早知道有这一天,为了让自己过得好吗?
犹记得哥哥说财产都留给自己的模样,音容笑貌犹在耳边。
可,哥哥,没了你,我怎么能过得好?
这时,宫里的人和林夕院的属下一并过来,朝屋里走,夏雨安警觉:“你们干什么?”
“少君……头七了。”
“主君……世子殿下,该走了。”
夏雨安手中的书页滑落。
众人把房中的夏司岚抬出,放入棺材中。
这一次,夏雨安没有阻止。
安静的可怕。
整个夜晚石榴都难以入睡,少君实在是太反常了!
翌日。
厅中挂满了白绸,众人身着白衣,在夏司岚的棺淳前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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