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少爷和我(近代现代)——逆水舟

时间:2024-10-11 10:21:50  作者:逆水舟
  商羽轻笑:“收到,许医生。”
  子春一连三日,每日下班之后,便拎着药箱上一趟金家。
  只是再未留宿,检查完商羽的身体状况,便告辞离开,仿佛就是寻常医生上门出诊。
  商羽身体大约还是底子不错,过了三日,已然好转许多。
  这天傍晚,临近下班,子春一如既往准备去史家胡同十六号院,哪晓得于婉忽然打来电话,让他今日不用去家里了,说是奉天名角儿陈香楼今晚北平第一次登台,商羽是他戏迷,今晚带病也要去给人捧场,拦都拦不住。
  于婉秋分明是有几分抱怨,子春听着也是颇有些无语。
  这算不算身残志坚?
  原本想着他身子也已经无大碍,出门听个戏没什么问题。但等到下班,子春又实在是忍不住,去跟门口的小卖报郎打听了一番,得知这个陈香楼原本是八大胡同戏班出身的男旦,但京城人才济济,后来便去了奉天发展,在奉天成了角儿,东北沦陷后,因为不想给日本人唱戏,又南下北平,今晚是第一次在吉祥戏院登台。
  这几个月北平涌入了大量奉天人,今晚的吉祥戏院想必很热闹。
  吉祥戏院就在东城,坐三轮车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子春想着今晚刚好得闲,就当去凑个热闹。
  到了吉祥戏院,竟是一票难求,最终花高价从票贩子手中拿了一张票,顺利进了戏院。
  跟他想得没错,商羽并未在一楼大厅,他又花了一块大洋贿赂戏院杂役,才被带去二楼商羽包厢。
  商羽看到他出现,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只轻笑道:“许医生,你怎么来了?”
  子春故作严肃道:“病人不听医嘱,擅自跑出来,我自然是来捉你回去的。”
  商羽道:“戏马上开演,要捉我也看等看完了再捉。”
  子春在他对面坐下,抓起他的左手腕号了片刻脉,见他脉象平稳,脸色稍霁,只是目光落在他挂在椅背上的风衣,眉头又不由得蹙起:“说了让你不要受凉,敢情是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大晚上的连大衣都不穿了,赶紧穿上!”
  商羽挑挑眉头,从善如流将风衣披好。
  台上锣鼓声响起,子春好奇地朝戏台子上看去,又听商羽低声道:“你知道陈老板最擅长的是哪出戏吗?”
  子春转头看他。
  商羽道:“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唱的小放牛,奉天人爱热闹,就喜欢诙谐戏,他在奉天便是靠小放牛一炮而红,今晚压轴戏也是这个。”
  子春听他说起小放牛,不禁想到那年,成日被他拉着当牧童,如今时过境迁,物非人非,只觉怅然。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往事,戏台上的角儿已经在匡匡锵锵中登台。
  第一出开锣戏是玉堂春。
  子春不是戏迷,但回北平这么久,也偶尔看过几场戏,加之从前在金公馆学过一点唱戏,对唱腔身段如何,还是颇有几分鉴赏能力。
  这位陈老板放在人才济济的北平城里,大约不算太出挑,但这水准在奉天能成角,也在情理之中。
  一晚上五出戏,都是节选,所以每出不算长。
  玉堂春之后,便是耳熟能详的白蛇传和霸王别姬,反响尚可,但让台下达到高\\潮的还是倒数第二出的压轴戏小放牛。
  牧童村姑刚登场,台下便频频鼓掌叫好,也不知是今晚爱热闹的奉天人多,还是当下时局人人压抑,人们迫切想听点开心的东西,忘却现实烦恼。
  子春正听着,一旁的商羽小声道:“陈老板唱得是极好,可惜这个牧童是个丑角,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总归是比不上你。”
  子春转头看他:“金先生谬赞了。”
  商羽低笑一声,没再说话。
  *
  将近三个钟头的戏,看到最后,子春都有些熬不住,商羽倒是精神一直不错,不知是不是兴奋的缘故。
  等大轴戏落幕,两人不紧不慢下楼,到了楼下,商羽却不往外走,而是转头朝后台去。
  子春问:“你干吗呢?”
  商羽道:“我去跟陈老板打声招呼。”
  子春皱了皱眉,还是跟上他。
  后台休息室内,演员们正在卸妆,坐在中间妆台前的人,正是陈香楼,他已经卸了头面,露出原本的短发,换了一身竹布长衫,正在仔细清理脸上残妆。
  像是有感应般,商羽和子春才刚站在门口,他便转头看过来看,看到来人,脸上顿时浮上一抹惊喜,起身急匆匆走过来,道:“金公子,您来了!”
  见商羽身边跟着个穿西装的俊秀青年,因为不认识,便只微笑点点头。
  子春也点头客气回应。
  陈春楼道:“先前听说你生了病,今日看到你送来的花篮和礼物,还以为你没来。”
  商羽笑道:“陈老板第一次在北平登台,我无论如何也要来捧场的。”
  陈春楼又问:“您身体怎么样了?”
  “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上回你来看戏,还是在奉天,转眼就是大半年过去。”说着,陈春楼叹息一声道,“真是怀念从前我在奉天唱戏,你次次都来捧场,唱完戏还能一起喝杯茶的日子,恍若隔世一般。”
  子春听到他说每回都捧场,还一起喝茶,不禁警铃大作。
  这是在天津没捧戏子,去了奉天捧起来了。果然是八旗子弟,“优良传统”到底没在他这里断掉。
  只听身旁的商羽叹了口气:“现在这世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能听到陈老板的戏,于我来说,已是万幸。”
  陈春楼道:“我决定离开奉天,也是见金公子你不想与日本人做生意,果断关停所有矿场。你能放弃万贯家财,我一个戏子又如何舍不得那点薄名。”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今天来的戏迷,好像大都是奉天来的,也多亏你当年建议我唱小放牛,说关东人爱喜庆,我这才能在奉天站稳脚跟,如今回到北平,也能靠着奉天戏迷继续讨口饭吃。”
  说到这里,他忽然伸出手拉住商羽手肘,压低声音道:“金公子,我离开奉天前听到了一些风声,不知你有没有收到?”
  “什么风声?”
  陈春楼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他身旁的子春。
  商羽会意,随他走进去。
  犹站在门口的子春,看着两人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耳语,眉头不由得深深蹙起。
  陈春楼附在商羽耳边,道:“当时我被拉去给日本人唱戏,偶然间听说关东军那边,在寻找当初满人入关前发掘的宝矿。”
  商羽哂笑:“哪有什么宝矿,不过民间传说罢了。”
  陈春楼道:“这个我也不懂,只是听说关东军那边查到一个叫做金灵毓的贝勒这里,但这位贝勒爷几年前已经过世,唯一的儿子也死在大火里。”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才继续,“金公子,我十几前,还在八大胡同时,见过一次金贝勒,虽然当时年纪还小,却记忆深刻……总之,你要当心。”
  商羽的面色渐渐冷沉如冰霜,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多谢陈老板提醒。”
 
 
第38章 
  出了吉祥戏院,商羽要送子春回去,子春自然也没拒绝,只是上了对方的小汽车后,想着刚刚他与那位陈老板旁若无人的耳语,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舒服,憋了一肚子话,却又因为前面有汽车夫,到底也没能说出来。
  商羽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打算,一路闭目养神,神色看起来不是太好。
  好在戏院里子春公寓离得近,不过十几分钟车程。
  下了车,子春原本是要与人道别,顺便叮嘱他回去好好休息,不想商羽却睁开眼睛,随他一起下车,淡声问:“你请我上去喝杯茶?”
  不等他拒绝,人已经径自朝公寓大门走去,子春满肚子腹诽地跟上:“你这么晚不回家?金太太会不会担心?门房有电话,至少打个电话吧。”
  商羽漫不经心回道:“不用,她知道我的,看戏的日子,经常半夜才回去。”
  子春一时噎住,等领着他开门进了公寓,终于忍不住愠怒道:“少爷,捧戏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现在是有妻有女的人了,得考虑金太太的感受。
  商羽淡淡瞥他一眼,对他的怒气显然不以为意,只淡声道:“听戏而已,又没跟人睡觉。”
  子春简直恨不得将人立马赶出去。
  然而他到底不是个会发脾气的人,尤其对方还做了自己十年的少年,他对他的讨好顺从几乎已经刻在骨子里,即使时隔多年,哪怕再生气,也难以恶言相向。
  商羽径自走到沙发坐下,又左顾右盼打量这一居室的小公寓,道:“房子还不错,就是稍微简陋了点。”
  子春没好气道:“我只是一个月拿几十大洋的医生,跟金老板你自然比不得。”
  商羽转头好整以暇看向他,勾了下嘴角道:“许医生,你刚刚说捧戏子不是好习惯,到底是替婉秋不平,还是你自己不喜欢?”
  子春怔了下,不想理他这狗屁话,走到暖壶边给他倒了杯水,重重放在茶几上:“坐也坐了,喝了水,你就赶紧回去休息。”
  商羽端起水杯呷了口,又不紧不慢放下,慵懒往沙发椅背一靠,哪是个要走的样子。他挑着眉头看向对方,像是随口问道:“小春,你留洋那几年过得好吗?”
  子春见他这闲适的模样,也不好直接赶客,自己在沙发另一头坐好,道:“还行吧,一同出洋的有好几个,虽然清苦了些,但大家互相照料,就是开始德语很差,上课听不太懂,幸好当年跟少爷你一起学了英文,可以选一些英文授课的课程,勉强将第一年挨过去,后面就好了。”
  商羽点点头:“那就好。”
  子春问道:“你呢少爷,你在奉天过得好吗?”虽然之前他说过这几年过得不错,但想到他身上的伤,便知那只是一句客套话。于是问完,又补充一句,“我想听真话。”
  商羽撩起眼皮,在车内昏暗的灯下,对上他的目光,轻笑道:“当真要听真话?”
  子春定定望着他点头。
  商羽叹了口气,低声道:“嗯,不太好。你应该听婉秋说了,我这旧疾就是遇到土匪被抢了。那是我刚去奉天第二年,拿着金灵毓留给我的那些东西,开始带人勘矿采矿。第一次进山采矿,就遇到土匪,不仅抢了我所有财物,还将我们砍伤丢进大雪中,我雇佣了十个人,最后活下来的,加上我只剩两人。而我受重伤,断断续续昏迷了一个多月,才真正活过来。”
  虽然已经听于婉秋讲过,但此刻听他亲口说,子春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他下意识挪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亟不可待问:“少爷!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去奉天?”
  商羽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掌中,淡声道:“金灵毓死了,留了些麻烦,金家被人盯上,我只能假死一走了之。”
  “可是,当初金公馆发现了一具尸体,都说是金家少爷,连报纸都登了。”
  商羽淡声道:“哦,那是于青瑞,就是我那个表舅,你应该还记得的。”
  子春当然记得,他还记得当初就是那位表舅来了金家,多年未犯病的商羽,忽然犯了一场大病,还把自己赶走。那时他不懂,但现在听他说着,前因后果慢慢在脑子里成型。
  只是听他这样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迟疑着开口:“火……是你放的?”
  商羽道:“嗯。”
  子春惊愕道:“故意烧死你表舅?”
  商羽转头看向他,见他面色发白,哂笑一声,不答反问:“怎么?觉得害怕?”
  子春想他脾性从小古怪,能做出这事儿,似乎不是太叫人意外。
  但朝夕相处十年,商羽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子春很清楚。行事虽然乖戾,实则心底纯良,他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思及此,子春倒是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又问道:“金家遇到的麻烦,是因为你表舅吗?”
  “算是吧,金家被盯上确实是因为他,不过我烧死他不是为了这个。而是……”说到这里,商羽顿了下,又才淡声继续道,“因为我娘。当年他和金灵毓有染,被我娘发现,两人争执时,我娘被他推下楼,脑袋磕在石头上。”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子春已然明了。难怪当年于青瑞来了金公馆,商羽就变得奇怪,原来竟是这样。
  至于金灵毓和于青瑞有染,若是换做几年前,他或许还不明白,现在却是再清楚不过是怎么回事。
  他脑子混沌如麻,满脸震惊地望着商羽,不是惊讶他当年杀了人,而是不敢相信金公馆里养尊处优的金家少爷,竟然是经历了这么多。
  看他此时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子春忍不住双眼泛红,憋了好久才瓮声瓮气道:“少爷,你当年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商羽平静地看着他,道:“跟你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子春脱口道:“至少我不会那么难过!”
  商羽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点崩裂,他神色莫测地望着子春,嚅嗫了下唇,伸手将他抱住:“小傻子,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当年他来北京城看自己,也曾说过。
  子春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别说是当年,就是现在,商羽遇到的麻烦,他又能帮他做什么。他伤心难过是真的,可比起商羽一个连门都不出的大少爷,被迫离开天津,隐姓埋名孤身去奉天又算得了什么?
  他反手抱住商羽,闷声道:“我也没怪你。”顿了下,又问,“当年你是故意赶走我的是不是?”
  “嗯。”
  “来北京城看我,也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
  “嗯。”
  子春没再问下去,因为他想到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不禁有些面红耳赤。然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从商羽怀中退开,摸了摸鼻子道:“少爷,时候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我明天再去给你检查身体。”
  商羽定定看了看他,站起身道:“行,那我走了。”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