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庭院中下车, 只见洛绵屿率先走在前面,动作自然得仿佛跟回自己家似的。
谢致远跟在洛绵屿身后, 心里再次升起一点奇妙的情绪,短时间内把人带回家两次,确实不太像他了。
“谢致远,我们在外面吃吧。”洛绵屿突然开口,他仰头望着天空,抬手向上指了指,“还能看星星呢。”
“你事儿还挺多。”谢致远道,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让人把晚餐安排在了室外。
管家还是挺开心谢致远能多几个朋友,少爷也还是个年轻人,只是因为年纪轻轻就挑起了谢家的重担才显得老成一些,跟洛绵屿这般性格活泼的男生在一起,谢致远情绪都鲜活许多。
洛绵屿大剌剌地去厨房溜达一圈,仔细挑选着今晚夜宵上桌的食材,斑节虾、大鲍鱼、小青龙、鲜切牛肉、鲜牡蛎,全部都要。
而谢致远则先去楼上看兔子。
真兔子在厨房闹腾,替身小兔自然是在沉睡状态,谢致远见兔子在睡,直接连窝带兔一起端下楼。
庭院中,分明是春风习习、安静的夜晚,此时却是一片欢声笑语,洛绵屿正和帮佣们一起忙上忙下,搬了桌子又搬凳子,脸蛋红扑扑的,因为太热,他脱了外套,只穿着宽大的球衣,有着漂亮线条的手臂和小腿全部露在空气中。
管家和陈妈都格外喜欢他,脸上挂着慈爱和蔼的笑容,跟哄小孩儿似的夸绵屿真棒。
谢致远站在门廊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得不承认,洛绵屿就是很讨人喜欢。
洛绵屿察觉到一道注视的目光,他站在灯下,那双眼睛也染上一层亮光,他抬眼望去,与站在昏黄灯光下的谢致远对上了视线。
洛绵屿放下手中的碗碟,朝谢致远挥挥手,大声喊道:“谢致远!快来帮忙啊!我饿啦。”
听见这声咋咋呼呼的叫唤,谢致远从黑暗中走出来,那张英俊的脸上覆着数年如一日的冷意。
他将兔窝放在椅子上,解开袖口,向上拉起袖口,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端起小火锅的两个把手,将它们转移到了桌面上。
除了洛绵屿外,其余人都默契的沉默了一瞬,两两对视,唯余诧异。
倒不是说这是什么大事,只谢致远一直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模样,首先,粥底火锅这种食物就不会出现在谢致远的食谱中,其次火锅的餐具也不该出现在他手中。
如果不是洛绵屿的到来,陈妈是绝不可能给安排这种味美却繁琐的食物,毕竟谢致远对食物一直以来的要求都是简单、能吃。
火锅中的白粥翻滚着散发着浓厚的香味儿,洛绵屿和谢致远两人相对而坐,替身小兔依旧四仰八叉地睡在那儿,一动不动。
“哇,好香。”洛绵屿将一碟雪花牛肉下锅,他抬眼看了看谢致远,对方的那一锅里空无一物,谢致远连筷子都没提,反而在伸手拨弄兔子。
洛绵屿心想着自己好歹收了三千万,偶尔也可以提供一些别的服务,于是他起身往谢致远的小锅里也下了一碟牛肉。
接着,洛绵屿又调了两份秘制蘸料,恰好牛肉熟了,他立即把熟度适中的牛肉捞了出来,放进了碗碟之中,牛肉裹着粥粒入口,鲜嫩的汤汁在口腔中迸发,洛绵屿又蘸着蘸料吃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到眼睛都在发亮。
他正吃得开心,突然发觉谢致远又在看他,“看我做什么,快吃呀,等会儿肉都老了。”
谢致远本是不饿的,但洛绵屿吃得实在太香,视线不由得在洛绵屿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正当他打算动筷时,眼前的少年却直接起身,搬着椅子带着他的小锅,从谢致远对面移动到了谢致远右手边。
洛绵屿搬好位置后,立即给两口过里又下了牡蛎和斑节虾,那张水润的嘴不断张合碎碎念道:“一看你就没吃晚饭,虽然工作很忙,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呀。”做完一切之后,洛绵屿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谢致远,这会儿的眼神倒是瞧着真的很乖,“怎样,三千万的服务到位吗?”
果然,一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
谢致远没搭理洛绵屿,从粥底中捞出一片牛肉放入嘴中,他神色有几分微妙,似乎真的不错。
在洛绵屿的认知中,谢致远是每天同床共枕的饲养员,他见过谢致远真实的很多面,于是在现实相处中,除却最开始的惊慌失措,时常无视谢致远冰冷的外壳,语调不由自主地就会带上几分熟稔。
洛绵屿吃到半饱,视线转移一旁的小兔上,“你很喜欢这只小兔吗?”
在洛绵屿放下碗筷后,谢致远也停了筷子,闻言,他垂眸瞥了一眼兔窝里依旧睡着的小兔子,薄唇微启,“懒兔子。”
怎么会是懒兔子呢?!洛绵屿据理力争,道:“兔子本来就是昼伏夜出,等你睡着,就醒了。”他停顿片刻,语气有些小小的别扭,“你不觉得这只小兔子很漂亮吗?”
“嗯,还不错。”谢致远言简意赅。
这会儿轮到洛绵屿语塞了,他抿抿唇追问道:“你不觉得,这只小兔子毛毛要更白,头身比特别好,就连兔耳都要更小巧漂亮一些吗?!”
谢致远神色莫名地看他一眼,“确实是一只很圆润的兔子。”
洛绵屿反驳:“哪里圆润了,明明就不胖,好不好。”
谢致远视线落在兔窝中柔软的白团上,怎么看都是一只非常圆润的小兔子,尤其是团成一团睡觉时,就跟一颗糯米丸般。
时间已经不早,谢致远找上洛绵屿只是一时兴起,到点了自然要把人送回家,他问:“你住哪儿,让司机送你回家。”
退一万步讲,他就不能留宿吗?
洛绵屿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都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上次睡的那间次卧就很好,就不麻烦谢先生啦。”
谢致远眼里浮现震惊之色,他着实没想过洛绵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根本不合理。
他眉头一皱,拒绝道:“不行。”
洛绵屿倏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室内跑去。
洛绵屿动作突然,谢致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抱起兔窝跟了上去,额上青筋微跳,大声喝止,“洛绵屿,你再走一步试试!”
事实就是,洛绵屿不仅走,还越走越快。
洛绵屿熟悉别墅的构造,一进门就找上了管家,告知对方自己今晚在这里留宿,接着就跑上了楼,脚步都不带停的。
管家欣喜之余又一头雾水,没多久就看见脸色黑沉的谢致远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兔窝,但步伐匆匆,紧跟着洛绵屿的脚步往楼上走去。
洛绵屿是打定主意要留宿,他可不想在深更半夜还要在大马路上狂奔,虽然他是小妖精,但也是会累的。
于是等谢致远跟上来时,直接碰了一鼻子灰。
他望着被反锁的房门,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努力克制着想把门踹开,把人丢出去的冲动。
谢致远还是头一回因为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浅浅吐出一口气,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颐和君庭如此多房间,洛绵屿爱睡就睡,只要不睡在主卧就行。
谢致远并非妥协,只是突然想到了前几次与洛绵屿纠缠时讨不到任何好时的场景。
权衡利弊,让洛绵屿在这儿睡一晚已经不算事儿了。
洛绵屿听见谢致远离开的声音后,眼睛弯了弯,那一对隐形的雪白兔耳也跟着晃了晃。洛绵屿很会招待自己,他先躺在沙发上惬意地玩了会儿手机,直到房门被人敲响。
来人是管家,他送来了日常地洗漱用品,以及全新的换洗衣服,洛绵屿看了看尺寸,应该是谢致远的衣服。
洛绵屿跟管家道谢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些物品。
客卧里小兔子翘着耳朵泡了一个舒适的澡,等听见对门主卧里传来水声时,洛绵屿才从浴缸中出来,他迅速地把水放干净。
一阵白光笼罩,小兔凭空出现。
过了两分钟,客卧的门被轻轻关上,接着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洛绵屿蹦蹦跳跳地到了兔窝里,替身小兔瞬间变成光点消散而去。
谢致远从浴室中出来就看见了睡醒的小兔,他抬手抱起小兔子,问:“饿了吗?”
只想小兔转身跳回了床上,蹦跶着在枕头上找了个位置,四肢小爪摊平,两只雪白的短耳乖乖地趴伏在背上,一副才醒就又要睡的姿态。
谢致远有些无奈,“你怎么这么能睡。”
他每没有强行让小兔进食,这只小兔很通人性,若是饿了,指定在他问的时候就会啃他手指。
这两天小兔子都不怎么精神,瞧着很呆,现在大概是睡饱了,瞧着都灵动许多,谢致远靠在床头上,把小兔捧在手心。
小兔一只耳朵微微立起,整只兔松弛地窝在那儿,柔软的肚皮贴着谢致远的掌心,一起一伏间,柔软的触感像个水气球。
谢致远看着小兔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想笑,他抬手点了点小兔的耳朵,“你叫绵绵,对面也有个叫绵绵的,都不是省心的家伙。”
话音刚落,方才还惬意地舒展着四肢的小兔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只毛绒小爪努力够上了谢致远的唇边。
小兔真的很小,整只兔身长指不定还没二十厘米,谢致远怕它摔着,又纵容地拉近了和小兔的距离,唇边就是毛茸茸的触感,谢致远只能闭口不言。
过了好一会儿,谢致远才把那只小爪子移开,他哑然失笑,“你着急什么,你比他省心多了。”
只见那双黑瞳瞳小兔眼睛中升起腾腾怒火,新仇旧恨一起算!
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原因,谢致远今夜到点便有些昏昏欲睡。
他低垂着眼眸,眼里染上几分倦色,把小兔子放在了一边,关了大灯,打开了小夜灯,点了点小兔的脑袋,温声道:“绵绵晚安。”
小兔子毛绒小爪往枕头上重重一放,晚安什么晚安。
不多时,谢致远便沉沉睡去。
时机一到,兔耳少年倏地出现,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浅绿的长袍,长袍泛着莹莹之光,衬得少年如同枝头上最嫩的那点新芽。
昏暗灯光下,洛绵屿神情灵动,分明是蔫坏的表情,可漂亮的五官却又显得无辜,他一手撑在床上,身体几乎与谢致远紧贴,一手隔空描摹着男人英俊的眉眼。
下一秒一张燃着火光般的符纸出现在洛绵屿的手上,他的表情有些肉疼,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入梦符,接连用上两张,真的很奢侈了,可是谁让谢致远欺负他呢?
“我来了。”洛绵屿靠在谢致远的耳边小声说,眼里尽是狡黠。
第026章
昏暗的灯光下,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兔耳的少年安静乖巧的趴伏在男人的身上,两人都已经完全进入到睡梦之中, 一室宁静。
穿过层层迷雾,洛绵屿落在了寂静的山林间,山林间有溪水流过,阳光穿过高大的林木落在地上形成一块块金色的斑点,这是谢致远的梦境, 却没有看见人。
洛绵屿赤足踩在草地上, 小草毛茸茸的触感, 让他有种想要变成小兔的冲动。
洛绵屿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他想,或许是因为灵兔一族族脉所在的地方, 也是这样连绵起伏的山林。
洛绵屿走了好些时候, 才在河水边的一棵大树下看见了谢致远,对方侧躺在草地上, 身上覆着一层落叶,一种很难形容的阴翳之感笼罩着他的身影。
洛绵屿只是多思考了一瞬, 就快步走了过去。
谢致远又落入了那个缠绕着他许多年的梦魇之中,睁眼依旧是同样的森林,可这次梦境中却还多了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于是,谢致远抬手捏了捏那张白皙的脸蛋,很快一道红色的指印便浮了起来。
“洛绵屿?!”谢致远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语调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而眼前的少年也呆住了,慌慌张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不对啊,小兔面具不是还在吗?!为什么谢致远会认出自己。
半晌,洛绵屿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不是。”
谢致远静静地看了他许久,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梦中遇见这个少年人,即便戴着面具,也能辨认出这就是洛绵屿。
他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梦,根据华霖的说法,梦中的幻境是现实投影的一部分,近来他跟洛绵屿接触良多,洛绵屿会出现在梦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现实中,一向很有威严的谢先生在一个小少年那里吃瘪无数次,偏生拿人没办法,于是到了梦中,自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也不用顾及体面与否。
他嘲弄地瞥了一眼洛绵屿,躺回草地,单臂枕着后脑勺,嗤笑一声道:“烦人精,你来做什么。”
洛绵屿入梦是来找人算账的,没想却被反将一军,他气得脸颊鼓了鼓,抬手便揪住了谢致远的领口,凶巴巴道:“谢致远,你会不会说话啊,我怎么就是烦人精了?!分明是你求着我签合同的!”
没想到梦中的幻像如此贴合现实,让谢致远生出几分他是真的在跟洛绵屿吵架的错觉,他仰头注视着洛绵屿,“我说的是洛绵屿,你是他吗?不是他,你生什么气。”
好气哦,洛绵屿抿抿唇,破罐子破摔,“对啊,我就是洛绵屿,要不是你欺负人心虚,也不会梦见我。”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极了,谢致远抬起手臂抚上那张漂亮的脸蛋,而后手指一寸寸往后,触上那头比现实中要更要长的、如绸缎般的头发,他摸上一个卡扣,手指轻轻拨弄,小兔面具落在了草地上。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穿着浅绿长袍的少年跪坐在哪儿就如同山林间的精怪,此时他的脸上覆着一层震惊。
洛绵屿完全没想到谢致远居然会来偷袭这一招,简直卑鄙无耻。洛绵屿急忙忙去捂脸,却被另一人制住了动作。
此时,谢致远已经坐了起来,瞬息间两人位置对调,小兔被压在了草地上,而谢致远成为了俯视的一方。
“你看吧!你就是会欺负人,梦外欺负我,梦里也要欺负我!”洛绵屿动弹不得,涨红着一张脸蛋控诉道。
闻言,谢致远松开洛绵屿的手腕,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梦外怎么欺负你了,反倒是你一直在无理取闹吧。”
洛绵屿拍掉身上的落叶坐起来,掰着手指数:“你趁人之危亲了我,我是喝醉了,但都记得。”
“我说要当谢太太是假的,但你却故意送花,还用卡纸威胁我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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