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茂打听着执事堂关于简波的通缉令是否仍未有人揭下。
“没人揭下。”守门的弟子对二人颇为警惕。
“简长老的通缉令已经被撤销了。”
这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
就这时送信儿的弟子赶了回来,邀请他们回宗门。
“我想去看看我师傅。”乔茂说,他看向若有所思的汤越池问道:“你呢?你准备去哪儿?”
汤越池在简波被除名后被益沛接管,后来直接又拜入了益沛门下,等闫睿退位,益沛由代理转正。
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掌门亲传大弟子,倘若无事当然是准备回离恨山。
现在情况有变,他更是不得不回。
“我要回一趟离恨山。”汤越池说。
乔茂点头,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说:“那我陪你一起。”
宗门中的弟子有不少生面孔,见着他们也不搭理,只是埋首赶路,空气中弥漫着沉滞。
直到传送阵,汤越池看到了曾经以他马首是瞻的师弟们,那些弟子看见了他神情尤为激动。
“——汤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我们已经知道简波的事了,还发生了什么?”与汤越池并肩行走的乔茂问道。
“不光是这个,益掌门的事你们可曾听说?”
二人心中皆是一突,在尤溯源提到的前世,益沛随闫睿一同支援诚洲,最后皆葬身于邪魔之手。
只是事态早已改变了。
乔茂忙问:“益掌门有什么事?”
那弟子拧眉说道:“益掌门的尸身被找到了。”
“……尸身?”
“闫掌门走后不知从哪儿涌现了大批邪修攻山,宗门乱作一团,其中有人劫持了燕长老,益掌门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是简长老出现,带领苏桓等弟子击退了邪修。”
“燕长老虽身受重伤,但也回来了,只是益掌门不见了,直到前几日,他的尸身才被送还。”
“……”
益沛……死了?
乔茂心神巨震,他一把拉住汤越池的衣袖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汤越池脸色阴沉,眼中凝结着寒霜。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闫睿前脚走,后脚邪修就攻山。先是劫持燕弘新切断了传送阵,后再把益沛调离宗门,也不知究竟遇见了什么,新一代乾元宗掌门就此殒命。
——最后由简波救宗门于水火。
简、波。
明眼人几乎是瞬间就能想通其中关键。
“简波在哪?”
汤越池问话的语调冷得像要落下冰渣。
“就在原先的四山。”
汤越池转身走向传送阵,衣摆翻出凌厉的弧线。
乔茂朝汤越池喊了一声:“汤师兄等我——”
见汤越池脚步停下后转头问这些弟子:“益景同呢?”
“因为益掌门久不归来,简长老又下了禁止出入宗门的禁令,他就擅自离开了,目前下落不明,现在应该还不知道益掌门出事的消息。”
随后又简短地说了几句就小跑着跟了上来。
“这阴险老贼!”乔茂愤愤地骂了一声。
转而哭丧着脸。
“汤师兄,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上次分别益沛还给二人额外准备了保命的灵物,他嘱咐二人务必保重性命。
对二人来说,益沛不单是师长,更是如兄如父。
益沛很少开玩笑,在外俨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掌门形象,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
可乔茂知道,他尊师重道,对弟子也极为和善,因着林修逸与汤越池的关系更是时不时还托人捎给他灵果。
这么个人,好端端地就这么死了?
纵然心中悲痛,乔茂也知道事发蹊跷。
与简波绝对脱不了瓜葛。
只是现在满宗门弟子,半数以上都是简波的耳目。
“燕长老不是受伤了吗,你可以去看看他。”汤越池说。
“那你和我一起,简波曾两次谋害你都未得手,来宗门这趟的目的决计和你有关。”
“何止。”
倘若单只是想要汤越池作为一味灵材制作灵力分散药剂,未免也太曲折。
他的胃口显然不小。
结合他以前的行径,更像是将整个乾元宗转化为他的畜牧场。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别落单,他逮到机会肯定会再次害你——”
还需要落单才能动手?汤越池心中不由冷笑,简波现在独揽大权,随便给他按个罪名都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乔茂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紧锁眉头说道:“不行,你得走,现在的乾元宗对你来说太危险。”
“既然来了,我走不了。”
这话说得乔茂揪心,他不想汤越池出事,心念电转,他想到除了掌门闫睿之外,宗门中还有一位实力超群的长老——
“我们去找郑长老,有她庇护简波不能轻举妄动!”
有危险的是汤越池,乔茂的神情却比他还要紧张。
汤越池颔首。
“在此之前,先去看看燕长老和你的师兄们吧。”
……
幺山。
弟子居前所未有的寂静。
那些养在住所旁的家禽瘦死在地。
直觉不妙,乔茂逐一推开房门——
这间没人、那间也没人。
他的脚步越来越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他一路奔向燕弘新的洞府。
心中期望着推开石门就能见到师兄们围在师傅身边。
石门轰隆作响,缓慢开启后。
二人看到石洞里空无一人,乔茂直奔向里间,床榻上倒是躺着一个干瘪的人形。
急促的呼吸震得他头昏脑胀,乔茂拉开被子,看尽了燕弘新。
“师傅?师傅!”
乔茂伏在床边用手推着燕弘新的胳膊。
燕弘新原先红润的脸色此刻翻出一种灰白来,他的眼皮像是很沉,睁眼甚至要借助抬眉的动作——
“乔茂?怎么回来了?”
那声音有气无力,乔茂听得心里直发酸,问道:“我没事师傅,你怎么了?师兄们呢?”
噩耗接踵而至。
汤越池听着燕弘新以虚弱缓慢的声音将最近发生的祸事娓娓道来。
——那些邪修对乾元宗格外熟悉,先是捣毁了传送阵,后又分了好几波去袭击各个山头,幺山、则是他们的主要袭击对象。
说到幺山留守的师兄们统统死于邪修之手,乔茂与燕弘新抱头痛哭起来。
难怪幺山小厨房能冷清至此。
原来那些将乔茂视如己出的师兄们全都死了。
燕弘新不得已切断了跨洲传送阵,他要用灵力退敌,可惜他不善打斗,还是被邪修重伤后擒去。
至于简波是如何力挽狂澜扭曲事实,他并不清楚。
“那你呢?你都成这样了?宿长老没来为你看诊吗?”
燕弘新咧着嘴笑了一声:“人宿炎彬是丹修又不是大夫,他来也只能给我送点丹药,为师没事儿,歇个几天就好了。”
说到这儿燕弘新停顿一瞬,他的笑容收敛,问道:“诚洲那边怎样了?”
第096章 警钟
绝望。
吃穿住行睁眼闭眼,样样绝望。
食物千金难求,饲养的家禽n大批量死去,不然就是魔化。
——那些畸形的多余肢体拥挤在干瘪躯干,新生的骨肉与原生的衔接并不紧密,行动间无力地拖在地上,被粗粝地面磨的皮肉模糊。
简直就是灵异话本里的精怪跑进了现实。
不光是家禽,不少人同样出现了魔气感染,肢体增生者数不胜数,还有邪气同步感染的。
除却外形可怖,行为更是怪异。
城主府每日都要派出大量人手巡逻——随便什么生物都可能具备着难以估量的危险性。
五感失常认知扭曲,这是感染者的通病。
弱小者无论再怎么发癫也不至于满城戒严,主要原因是有些感染者在发癫前魔化程度会暴增,实力甚至超越了多年隐居修炼的修士。
感染者超越了守城卫兵。
满街随机遍布排泄物与发酵烂掉的食物,蛆蝇在腐臭角落蠕动,在外游荡的是行尸走肉一般随时可能倒下的感染者。
空气里掺杂着各种怪味,与邪魔气混在一起,令人头脑昏沉。
人们在臭气里活得久了,已经不再因此觉得痛苦,到处都有人在咳嗽,随便走几步鞋底就能沾上黏脚污物。
人口丢失者更是数不胜数,各地都乱作一团,县衙也不再有人传回消息。
街上见不到年轻女人和孩子,只是行走在公共场合都变得相当危险。
原先的秩序在此时已经不具备约束力。
迫于生计,总得有人出来工作,而在现今的诚洲,他们所能找到最好的安身立命之处则是在城主府。
——城主府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翘首以盼,等待府门开启有人赠与神药。
那神药能够治愈感染者,是城主夫人临终前所炼制的最后一批,可惜斯人已逝,神药亦是千金难求。
抢到药的,就能活下来。
……
“库房里还剩多少药?”
“不多了,那些修士趁上次暴乱已经抢走了不少。”
“唉——还有不少珍藏的宝物,等城主他们归来该如何交代……”
“那些趁火打劫的修士找到了吗?”
能够作为回应的只剩一声叹息。
……
那些与盗匪无异的修士,一部分能够御剑飞行的已经逃之夭夭。
可是能将御器术修炼到这种程度的修士又岂在多数?
传送阵关闭。
渡口的灵舟宛如被泡烂的一节腐木,有人想要铤而走险偷渡离开,凑近了却万分惊惧地发现船身摸起来和晾干的豆腐没什么区别。
想通过灵舟走显然不现实。
这些趁乱偷走宝物的人和不愿进入战场的人是同一批。
他们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只等传送阵或是灵舟开启的瞬间就立刻离去。
可传送阵近期显然不会再度开启。
城中到处张贴着通缉的帖子,他们不愿进入,只能龟缩在乞丐聚集的破庙里,看起来比前线抗击邪魔的修士看起来还要衰颓。
“***的——”
有人从黑乎乎的馊被子里伸出乱蓬蓬的脑袋。
“这***的破狗窝要住到什么时候?老子一个筑基巅峰天天吃的还不如狗剩的。”
其余人也有看起来整洁一些的,毕竟在海边,注重外表的修士可以简单清洗,总不至于像那人一般蓬头垢面。
“道友再忍忍吧,城里乱成一团才没人出来抓我们,别忘了那儿可还有金丹期的——”
“忍?忍到什么时候?消息传不出去、外面又来不了人,就这么一直缩在这犄角旮旯里吗?”
那人起身,脚往木桌上一踩,那桌子顿时发出“吱呀”一声响动。
他拿手抹了抹裤子,想要拿滚落的果子,却见掌心亦是黢黑一片。
“这**的谁爱住谁住吧,咱这么多人还比不过一个***金丹?”
也有人同他一起附和道。
“好歹是修炼了这么些年,躲在这儿给人当老鼠撵!这么久了还没出来,想来里面以及乱成一锅粥——”
脾气急的碰上会拱火的,那人顿时一脚踹翻了供桌。
“老子今儿就要住城主府里!可有人与我一起?”
此人似是意气用事,想做的事却与众人所思不谋而合。
诚洲本就已经处于风雨飘零之际,如今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足以将原先的秩序彻底颠覆。
“我去!”
“我也去——”
响应声逐渐多了起来。
顾念恩情或心怀大义者早就上了前线,他们留在这儿的本就各怀小心思。
如今劫了城主库房得了神药暂且性命无忧,城中官兵忙不过来,他们自然也就算计起来。
颇有乱世贼寇揭竿起义的派头。
只是名不正言不顺,行的尽是恩将仇报之事。
……
战线不断后退,山坡失守。
能活下来的人都已撤离到了江流对岸,魔界大门变得遥不可及。
各宗门修士死伤惨重,无人再能强装样子故作轻松。
林鸿瑜得以幸免于难还得亏了闫睿不时掩护。
好歹是修真界第一人。
在战局之上,起码还有闫睿能够维持镇静姿态,不至于所有人皆是方寸大乱灵台崩摧。
只是随着邪魔数量骤增,修士频频减员,他也新添了不少伤。
后方信息光是传递过来就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信笺堆积在林边由石头压住,等到有人自混战中抽身去看时事件大多已是收锣罢鼓。
这是最后一封送来的信件——
林府遇袭。
库房失守。
留守在府中的兵力全部覆灭,后继的药物补给中断。
袭击者是别洲的修士。
……
看到信的人无一不沉默。
在原来的“同伴”切断后路的情况下,所有人的坚持似乎都成了笑话。
尤溯源阅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呕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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