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口诡辩。
简波怎么有脸为自己开脱?!
乔茂周身的护体灵力轰然腾升,他再难自控,青筋毕现,愤恨几乎要凝为实质。
下一刻,痛恨转化为灵力攻击,直奔简波而去。
“我杀了你——”
乔茂嘶吼着。
而面对袭来的攻击。
简波甩了甩肉条嗤笑一声。
灵力顷刻间消弭。
“你猜猜我为什么叫你小废物?”
乔茂的攻击化为虚无,他急促地喘着气,双手颤抖着。
林鸿瑜听到这话则是抽出须弥空间中的长剑走了过来。
“——纵使那小白眼狼将我的灵根天赋抽走,剩下的也远不是你能抗衡的。”
简波对林鸿瑜的到来好无所觉。
“……畜生。”
乔茂骂道,抓起随身携带的灵符就要往他的桶中甩去。
——他要将这摊烂肉连同他所在的整个房间都统统炸成碎屑。
林鸿瑜伸手,越过木桶制止了乔茂的动作。
正往符咒中传输的灵力被强制收回。
原本游刃有余的简波看着视野中忽然出现的胳膊倏然转头。
“邪修名单。”
林鸿瑜逆光站立,视线落在简波不着一线的肉堆上。
冰冷又淡漠。
——比林修逸还讨人厌。
对于这个与林修逸一样摸不清实力的人,简波戏弄人的心思都减淡了不少。
“你是林鸿瑜吧。”
“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祖。”
乔茂尝试平缓呼吸,把手里的符咒重新放回储物空间,却也不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的父亲林寻松,是我最好的徒弟啊。”
“与越池一样,都是我倾注了不少心血培养的弟子,但寻松不像越池那个小白眼狼,养大了竟回头咬师傅一口肉来——寻松的滋味儿……”
剑光一闪。
搭在木桶边的肢体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一些酱紫色的□□缓慢渗出。
简波的话再没说完的机会。
“邪修名单。”
林鸿瑜重复道。
饶是本就对死亡有所预感的简波,也是不由怔然。
“……不愧是寻松的俩孩子。”
他赞叹。
“邪修?哪有邪修?那些陈旧教条早该砸碎烧了,我手里的都是有追求有野心的好孩子,或是无处可去的可怜家伙。”
林鸿瑜手起刃落,连桶带肉都被劈开一半,仅凭一小块的肉粘连扯着不让他彻底成为两份。
因着事发突然,简波的喋喋不休被迫中止,他滚在地上,满身的脓疮沾满了酱紫。
护体灵力在林鸿瑜的刃下宛若无物。
地上的一摊肉堆挪动着,用眼球去看向林鸿瑜——
简波还记得林鸿瑜——这是多年前上山找哥哥的小孩,比之当年所见,任谁看了都得感叹时间的伟力,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咳,脾气也忒差。”
简波自血泊中抬起部分肉,他每说一句口中都有血迹涌现。
“名单么,我给你就是。”
支撑着皮肉的骨骼似乎已经细弱到褪去,简波伸出被自己拉长的半边皮肉,像是有弹性的布匹——
将桌案上的白纸抓近了,蘸着他的暗色□□开始书写。
不光是血液,还有脓疮流出的褐色胶状物。
汤越池的遗体被放在了离恨山,乔茂不愿像是对待物件一般将它装进储物空间,他心里记挂着汤越池,提着一口气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问题的答案。
乔茂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无比荒诞。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知道全貌的当事人,简波书写的动作并未停下,在那绵软的肢体下,一个个人名跃然纸上。
大概是憋闷久了,简波很乐意说话。
“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那所举世难觅的牢笼——起初是我为越池准备的,但我小瞧了他。”
“一个不留神,他竟超越了我,明明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真是恐怖。”
时间过了太久,在得到强横的实力、达成所愿后简波也变得平和了不少,甚至在言语间有了几分赞叹。
这话在乔茂听来格外刺耳。
在简波的过往历程中,二人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环。
凡是出行二人都得再三斟酌,生怕此人心怀不轨谋划袭击,而实际上纵使不是汤越池,也会有其他人填补简波欲壑的空隙。
对二人的伤害也是处于便益。
仅此而已,却害得二人一死一伤,天人两隔。
乔茂缓缓伸出手,他触碰到自己空无一物的眼眶,余下的一只眼中溢满憎恨,伏在地上蠕动牵扯的肉让他倍感恶心。
他知道关着自己的牢笼并非凡物,只是简波要关着汤越池做什么?
不是已经放弃夺取灵根之事了吗?
“——你要那牢笼、是想对汤师兄做什么?”乔茂问。
话说到这儿,简波手下动作一顿,他转过头,依凭五官流淌出的血迹能够辨认出他的面容像是在笑——
“你听过夺舍吗?”
“在躯体间置换元婴,施展秘术需要这么一个绝不会被外人所扰的地方,可惜没机会尝试了。”
“那只是传说!就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乔茂呼吸剧烈起伏。
他想到汤越池漆黑衣袍下溃烂的身躯,现在已经冰冷到出现尸僵,乔茂感觉口中有血腥味弥漫。
不知是牙龈被咬出血还是别的什么。
都无所谓。
其实汤越池的实力到了那种境界,想活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别说是断颈,就是早些年乔茂心脏破碎汤越池都能以灵力为他续命。
是汤越池存心找死。
……
“虚无缥缈?既走上这条路,追求的不就是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永生、成神,哪个不是只存在传说里的?”
迎着林鸿瑜的目光简波还是转回了头,他在纸张上书写着各色的字,将潜藏于乾元宗内外的邪修名字逐一写上。
“现在想想越池也怪可怜——”
“明明是受我所迫,最开始那一年他却要说是自己主动去追逐实力的——”
“我的弟子却有这种道德感,好不好笑?他认可了规则,就要受其束缚,想来午夜梦回越池也难逃良心谴责。”
简波斜睨着乔茂,乔茂的唇边溢出鲜红,他感到了愉悦。
“你也别嫌我身上难闻,你闻闻你师兄,他烂得也不差什么了。”
“你放屁,汤师兄身上是香的——”
乔茂在喊出这话时就对上了简波似笑非笑的目光。
汤越池身上的香料味,何尝不是为了遮掩腐臭?
……
“这些年我是害了不少人,可也即将被你们所杀,你们会同情我吗?会放过我吗?弱肉强食,没什么不同。”
“怪就怪在我心慈手软,还是不够强。”
倘若像汤越池一般毫不顾念自身频频施展秘法简波还能更上一步,只是这项秘法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是因为副作用太大。
先是皮肉溃烂,后来烂到骨子里,骨又不会随时间再生。
就这么一点点的,简波被困锁在自己的身体。
“倘若能脱离这具躯体,我必会再上一层楼。”
“写完了吗?”林鸿瑜打断了他。
简波一怔,随后将长长的名单甩高。
“你想要的,都在这儿了——”
……
在死亡后,简波失去灵力充盈的身体很快就像气球一样干瘪下来。
他寿数早就不剩几年,加上汤越池又将他灵根抽离,秘法的反噬让他备受折磨,所能做的就只有烂在桶中等死。
反倒是林鸿瑜与乔茂二人给了他解脱。
林鸿瑜将乔茂呆会燕弘新面前,并交代了事情起末。
乾元宗一夜之间少了一个掌门人选与一位长老,剩下的事自然乱了套。
闫睿想象中的乾元宗长景并未发生。
倘若他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后悔自己的抉择。
当然这都是空想。
眼下林鸿瑜在离恨山的议事厅,燕弘新、宿炎彬与郑雨竹等几位长老面容忧愁,频频叹息。
诚洲的修真宗门因为邪魔入侵几乎已经毁于一旦,可偌大的大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人在其中构建新的防线与秩序。
而瑶洲则是从里往外开始溃烂的。
三尺长的名单,密密麻麻的小字,光是宗门里的弟子就占了一半。
当然简波所写的可能有虚,只是要想彻查清楚,这样劳师动众,倘若除去,剩下的弟子又该怎样安抚?
倘若将损失降到最低,最好的法子就是维持现状,不择去那些混在弟子里的邪魔外道。
这提议一出其余长老皆是蹙眉望去,只是没人再能提出更好的解决法子。
长老们要愁断了肠,其中阵修长老燕弘新更有其余事儿担忧。
——乔茂为汤越池送葬后大病一场,至今不见好转。
风华正茂的年纪,竟然一夜白头。
宿炎彬说是他几个月来思虑过重,本就已是虚弱至极,加之遭逢巨变七情郁结伤内,这会儿已是危及根本。
临出门时候燕弘新还特意去呼唤了乔茂几声,却是一直没得到回应。
燕鸿新记挂着唯一的弟子,会议没开多久就要拉着宿严彬去为乔茂看诊,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来。
二人匆匆离去。
林鸿瑜以外人身份留在乾元宗的议会厅,看着几位长老焦头烂额,许久不得解法。
忽觉第一宗门的倒台是注定的。
害群之马已除,反倒更添几分凄冷。
……
多日奔波,这会儿的困倦意味前所未有的浓郁,林鸿瑜在晃神之际忽地看到了另个世界的易洪宇。
——他把模拟舱底部的召唤阵重新拾掇起来。
林鸿瑜一个激灵,神游中断。
好在、好在尤溯源不会再配和去尝试召唤,易洪宇易洪宇现在已经不再拥有力量,他不会再到这边世界来。
林鸿瑜捏着腰间悬挂的玉佩,想到另一边昼夜不休的林修逸。
——他要尽早回去。
已经完成他人所托,接下来林鸿瑜就能轻松上阵,达成幼时所愿。
倘若一切顺利。
——
第111章 意外
现世世界。
林修逸葬礼之事已经过去了许久。
世界重启,末世的影响也不复存在。
大多数亲友已经接受了林修逸死亡的事实。
毕竟在林修逸的意识丧失之后医生就他清醒的可能极为渺茫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这种长期与死无异的状态,已经足够众人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他的死亡随时间流逝后不再令亲友难以接受,更多的则是对于天骄陨落的惋惜。
就连齐思贤也逐渐觉得世界重置前的末日种种不过是场噩梦,林修逸再如何神异也无法做到改变世界的运转。
在痛哭晕厥过去之后,再次醒来的齐思贤对此产生了质疑。
世界重启——那能是人类办得到的事吗?
认识林修逸二十年的齐思贤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世上有人能够达到这种地步。
换句话说,到了这种地步,还能称之为人吗?
有些人擅长遗忘,也容易将一些不平的事情合理化。
——先前的一切只是噩梦。
现在梦醒,齐思贤已调整好状态,回到曾经的生活中去,哪怕仅是粉饰太平。
父母具在人世,公司有齐静打理,齐思贤可以由着性子做个富贵闲人,专注兴趣,陪着家人。
他的所求已经达成。
……
除了易洪宇。
有些人活得清醒,那些不愿忘记的过往都将会在脑海中一遍遍重演。
而那些过往,无论是否情愿都会留在记忆中,最终成为构成你的一部分。
林修逸的尸体已经被埋于地下。
易洪宇此生重新获得的能量也在一夕之间消失无踪。
也许该顺应世事发展,将一切都放下。
剥离意味着新的开始。
遗忘一段记忆,与将一个人生生分为两半无异。
即使生活能够照常,可有记忆作梗,无论做什么,那份空缺就在那儿。
让人难以忽视。
与另一边世界的联系在世界重启后完全消失,笔记本电脑中不再出现另一边的画面,易洪宇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对林修逸的观察被迫中止。
纵使知道林修逸已做出了选择,他也能够理解——从一开始林修逸就选择了另一边。
但还是难言的空。
注视了太久,早就成为了自身的一部分。
与林鸿瑜相似的是,易洪宇也有着如出一辙的别扭。
在意识到自身并不算重要后,他选择投身于工作,让自己忙起来,抑制思绪。
但仍是不行。
自从葬礼后,易洪宇也再未与林鸿瑜的精神世界相连。
可能是睡梦时间点不好掌握,也有可能是林鸿瑜已经找到了隔离两方世界的法子。
总之,等二人再度构建起链接之时,易洪宇首先感觉到了些许的惊讶。
林鸿瑜的灵魂对他敞开着。
在那份不设防的信任之下,易洪宇甚至还感到了一些……同情、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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