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见沈君玉同意了,又道:“你这沈少宗主的名头太大,若直接这么进城,只怕不出一刻钟就有人通风报信去了。”
“先易个容吧。”
沈君玉会意,就默默拈了个口诀,改换了容貌,变成一个容貌普通秀气的青年模样。
只是那一袭脱俗白衣下超逸出尘的气质并未更改半分。
而沈君玉易容完之后,魔修便一直凝眸看着沈君玉,眸光微微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君玉见状,不由得问:“怎么了?我的易容术有破绽?”
魔修闻言,方才回过神,接着他就哑然摇摇头:“没有,但你这一身衣裳和气派还是不像寻常修士,反而更扎眼了。”
这次轮到沈君玉哑然了。
他向来听劝,便翻找了一下储物戒,换下白衣,重新找出一套普通的青色修士服穿了。
魔修端详了片刻,这才点点头:“虽然还有些惹眼,但已经很好了。”
说完,魔修就回过眼,也不避讳,就这么当着沈君玉的面伸手摘下了银色面具,自己也换了一身朴素的蓝色修士服,
沈君玉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魔修的变化,这时,他注视着魔修此时同他一般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的清俊面庞。
他知道,魔修这自然也是易容。
但此刻,不知为何,他莫名就有些好奇,魔修的真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可沈君玉也清楚,这种事不是他现在该好奇的。
所以静了一会,沈君玉只是开口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问:“总算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阁下可愿告诉我你的名姓?”
顿了顿,沈君玉又道:“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魔修终于抬眼看向沈君玉。
片刻后,他坦然一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姓闻,单名一个宿字。”
沈君玉听完,微微诧异了一下,点点头:“好名字,倒是同魔族一位大能极像。我差点都弄错了。”
魔修静了一瞬,面不改色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
二人进入凌云城时,明月已经挂上了半空。
凌云城街上倒还是灯火通明,十分热闹,许多铺子也还开着。
两人目的明确,商量好了之后,就去了一家售卖飞行法器的铺子。
这个时间,铺子的老板已经昏昏欲睡了,见到有客人来,便强打起精神来招待。
沈君玉正想让老板把店里的法宝介绍一番,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十分嘈杂的吵闹声。
隐约间,能听到“玉衡宗”“少宗主”等词句。
沈君玉和闻宿听力都极为敏锐,听到这些这些词,立刻对视一眼。
两人心意相通。
此时,闻宿当机立断,还未等那昏昏欲睡的老板完全清醒,便抬手,直接一掌打破了柜台!
伸手取了一枚白玉舟就走。
闻宿动作极快,等老板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便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柜台了。
老板张了张嘴,露出一脸哭丧的表情,正要大叫,忽然,一个华丽精致的锦囊从空中飞过,直接砸进他嘴里。
一下子就堵住了他的哭丧声。
隐约间,老板看到一抹青色的袖摆。
“呸呸呸”了几声,老板连忙将锦囊从嘴里拽了出来,正气急败坏地想扔掉,却猛地感受到里面传来一丝清新的灵气。
老板心头一动,立刻解开了锦囊。
一枚儿拳大小的夜明珠粲然其间,缓缓绽放着柔和的光辉。
看着这枚夜明珠,老板嘴巴不觉猛地张大了,久久都未回过神来。
凌云城上。
一袭青衣和一袭蓝衣从屋顶上御风掠过,一边出城,一边侧耳听着酒楼里和街上的动静。
听了一会,沈君玉心下稍安。
果然,他跟闻宿被通缉悬赏了。
只不过,通缉悬赏他们的并非剑宗也并非玉衡宗,而是灵宝宗。
用脚趾想也知道,这通缉悬赏令一定是林殊意下的。
其间还伴随着很多离谱的谣言传出,多半都是说他已被魔修夺舍,性情大变,若是能抓到他,无论生死,只要送到灵宝宗就能拿到重赏。
而这时,酒楼里更有一个有修士高声浮夸道:“胡说,我当时在现场,看到的却不是这般!”
众人连忙起哄让他讲。
那修士醉醺醺地摇摇头,就道:“起因是那沈少宗主被原少宗主戴了绿帽子,绿他的还是他亲弟弟,嘿!这沈少宗主一气之下干脆就勾搭上了一个魔修,两人双宿双飞了。”
立刻有人不信。
“不是夺舍么?那沈少宗主再怎么难过,也不至于跟一个魔修跑了,自毁前程吧?”
“嗐,我亲眼所见,怎能有错?那会那沈少宗主跟那魔修眉来眼去,光明正大的手都拉上了,私下说不定已经成了好事,要不然那沈少宗主怎会心甘情愿跟他,多半是被睡——”
修士那夸夸其谈的得意嗓音还未落定,忽然,轰然一声巨响传来,酒楼屋顶竟是直接被砸穿了一个大洞!
紧接着,一道黑红色魔气如剑贯下,当胸击中那个洋洋得意炫耀的修士。
修士瞪大了眼,嘴唇张大,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猛地喷出一口血,直接从楼上直直掉了下去——
一时间,酒楼里大乱!
众人看到那黑红色魔气,也不觉惊诧万分。
立刻便有人叫道:“是魔修!该不会就是秘境里面拐跑沈少宗主的那个吧!”
“是他,就是他,那魔气的颜色都同寻常魔修不一样!”
这人喊声一出,酒楼里愈发纷纷乱成一片,无数法宝法器光芒亮起,打的打,追的追。
然而闻宿一击及退,趁众人忙乱的时机,早就跟沈君玉二人离开了凌云城。
此时,他们正立在一处荒野上,遥遥看着凌云城内的动乱。
远处,凌云城中酒楼的上方正亮起无数道遁光,朝四面搜去,但并没有朝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闻宿立在风中,见到这一幕,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沈君玉,低声道:“抱歉,方才我火气大了些,差点让我们暴露了。”
顿了顿,他又冷声说:“只是那人嘴巴实在不干不净,听得人心头烦躁,我才出手的。”
沈君玉静了一瞬,看他:“你为何道歉?”
闻宿微怔。
沈君玉一双琉璃色眸子澄明清澈,他跟闻宿诧异的眸光对视,半晌,淡淡笑了一笑:“你替我出头,我很高兴,怎么会怪你?”
沈君玉笑的时候神色十分平静,眸中光芒也极为柔和。
重活一世,他从不避讳去表达自己的好感和厌恶。
而闻宿看着沈君玉这个眼神,静了许久,心下很轻地跳了一下。
接着,他又十分欲盖弥彰地别过眼,唇角压不住地淡淡道:“那就好,我还怕你觉得我这个魔修把你带坏了。”
沈君玉奇道:“我现在不也是魔修么?谈何带坏?”
“更何况,他们都说是我拐带了你,说不好还是我占了便宜。”
闻宿听到这,心头愈发诧异,更有一丝别样的情绪涌出,再也忍不住,再次看向沈君玉。
但沈君玉这次没有笑也没有调侃的意思,一张易容后的清秀侧脸只是平静淡然地迎着月光看向凌云城那边,认真注意着那些修士的动向。
闻宿看了片刻,什么也没看出来。
心下先是稍稍失落,但看着看着,又渐渐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来。
·
剑宗,凌云峰。
原穆州带着一身疲惫赶回凌云峰,还没来得及去疗伤,便迎面撞上了赶来的云素衣。
本来已经略略平复了心情的原穆州,在此刻见到云素衣,心中那股无名阴火不觉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闭了闭眼,正想让云素衣不要拦路。
云素衣却已经一脸责备和焦急地开口道:“穆州,听说君玉被魔修夺舍了?这件事你知道多少?他是因为被魔修夺舍了才不愿意救源儿的么?”
原穆州猛地睁眼,眸光清寒如冰地直直看向眼前的云素衣。
对上原穆州这个眼神,即便云素衣是炼虚境的大能了,也不觉背心微微一寒。
可惦记着沈思源越发重的伤势,云素衣忖度片刻,还是打算开口。
而就在这时——
“君玉没有入魔,我想拦下他,但,我败了。”
原穆州眸中不起一丝波澜,一字一句地道。
云素衣:?!
她神色大震,吃惊道:“怎会如此?你怎会拦不住君玉?”
下一秒,她不觉又心生疑虑:“穆州,是你顾念旧情,故意放走君玉的,对不对?”
听到云素衣这个问话,原穆州也不回答,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素衣。
直到云素衣流露出几分招架不住的迟疑之色,原穆州方才缓缓逼近一步,眸光冰寒如铁地直直注视着云素衣的眼睛,问:
“云伯母,关于借君玉金丹的事,我想问您三个问题。”
“你能回答我么?”
第14章
听到原穆州的问题,再看着原穆州此刻的眼神,云素衣心头不觉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
不过她毕竟是炼虚境修士,加上又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被原穆州抓到,所以眸光只是闪烁了一瞬就恢复了镇定。
她道:“我不知穆州你在何处听了什么挑唆才如此激动,但既然你想问,你就问吧。”
原穆州的目光静静落在云素衣脸上,良久,他嗓音清冷,一字不漏地把闻宿当初问的那三个问题重复了出来。
期间,他一直注视着云素衣脸上的表情。
果然,即便云素衣心下有所准备,但在听完原穆州这三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后,眼皮还是心虚地颤了一下。
这一细节自然敏锐地被原穆州捕捉到了,他的一颗心就此沉沉坠了下去。
因此,还未等云素衣开口“解释”,他便冷冷道:“云伯母,我知道你想说你并未料到这些,只是单纯想给思源治病。”
“但你在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你有一丝替君玉考虑过吗?”
“给思源疗伤的时候,他不光要祭出金丹,还要耗费修为,他的前途怎么办,你们想过——”
“可当初也是君玉没有适时出手救源儿,源儿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他作为兄长就不应该补偿源儿么?”云素衣终于没忍住,失了往日的端庄。
原穆州看着眼前云素衣急切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怨怼神情,再听着这番可笑到极点的话,恍惚了一瞬,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只是兄长,又不是父母,凭什么要为这种事补偿弟弟?偏心成这幅模样,我若是君玉,我也不想回来见你们!”
原穆州这句话是被云素衣气急了激出来的,可等他话说出口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心头猛地震了震。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以前的想法竟是和云素衣一般的可笑。
甚至,他还是沈君玉的道侣。
何其讽刺?
原穆州微微失了神,一股难以遏制的悔意疯狂涌上心头。
而云素衣毕竟是炼虚境大能,从未被人这么当面“羞辱”过,当即气得脸色发青。
正欲发作,一个虚弱柔软的嗓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母亲,你怎么和原大哥吵起来了?是因为兄长的事么?”
原来是沈思源,推着轮椅缓缓从偏殿里面驶了出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关切之色。
云素衣见状,十分心疼,连忙迎了上去。
而若是往日,看到沈思源这般柔弱可怜的神情,原穆州早就心下软了。
可他此刻看到沈思源的脸,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又浮现出那日沈君玉一剑破了他所有招式的那一瞬。
尤其是此刻云素衣和沈思源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模样,更让他想起前世许多次,两人“不经意”提起沈君玉脾气不好时的为难神情……
他心中有太多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可惜,现在的沈思源已经不是前世的沈思源,要不然,他也一定会像方才那样问清楚。
沈思源跟云素衣演了一会母慈子孝,忽然就注意到原穆州冷淡如冰的眼神。
他心下忐忑,迟疑了一下,柔声道:“原大哥,你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可以同我说。秘境里许多事母亲根本不知道,难免言辞有所偏颇,我不希望你们为这些事误会。”
原穆州冷冷看了沈思源一眼。
“本来就没有误会。”
说完,他也不顾露出错愕和受伤神情的沈思源,拂袖转身就走。
·
白玉舟浮在澄碧色的江面上,顺着滚滚江水,飞速前行。
两岸苍翠青山不停掠过,景致极为磅礴大气,草木的气息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又带着一股沁人的清新。
闻宿这时正立在船头,一手负在背后,一手虚虚半扣抵在腰带前,冷白指腹正摩挲着食指上那一枚形状别致的乌金戒指。
自打二人弃案登舟,已经半日了。
沈君玉进了船舱便开始专心修炼,根本就没顾得上同他说一句话。
闻宿心头很是惋惜,但又没法催促沈君玉——若沈君玉无法成功修魔,去了魔域也没法生存,太容易暴露了。
只能耐心等着。
江风吹在闻宿银色面具后的墨发上,飞舞飘扬,他自顾自又等了一会,实在是觉得无聊。
忖度片刻,他漆黑眸子闪了闪,掌心一翻,十几缕红黑色的魔气便浮现在他掌心。
唇角微微勾起,闻宿一个弹指,那十几缕魔气便飞射而出,落到不远处岸上的地上就变成一个个同闻宿别无二致的小人,动作灵活地朝不同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闻宿闭上眼,脑海中便同时浮现出那十几个小人看到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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