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你传讯去请其他宗门的医修大能要替沈家小儿子治病的事,你可还记得?”
原穆州听到这,猛地一怔,不觉有些震惊地抬眼看去。
剑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难道……难道那些大能迟迟不来是因为这个?
大约是看出原穆州的想法,不多时,剑尊淡淡道:“重塑金丹可不是小事,他们为何要承你的人情?自然是要找我讨这个好处,目前我还未应允,他们当然也不会出手。”
原穆州:?!
竟是如此?!
怎会……如此?
若这么说来,前世沈君玉被这些大能耽误是否并非天意而是……
一股彻骨寒意猛地涌上心头。
原穆州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原以为他已经知晓了一切,却没料到他知道的还远远不够多。
前世的沈君玉到底承受了多少?
他无从得知……
又有缥缈淡然的嗓音从高台上传来:“这两件事均不是小事,且皆是玉衡宗的内务,若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相助,旁人会怎么想我们剑宗?”
“更何况你这些时日在外面的表现实在是有辱剑宗风评,我不罚你,已是十分仁慈了。”
原穆州听到这,心下一沉,薄唇猛地抿紧,就想叩头。
剑尊却看透他的心思:“不必求我,看在你是我最得意弟子的份上。两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你自己选吧。”
“不过,待事情解决之后,我要你自罚去后山闭关,不到元婴,不可出关。”
原穆州心头猛地一颤,骤然沉默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从一种极为茫然沉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还会犹豫,但这次,他没有犹豫的理由了。
沈思源即便彻底没了金丹,沈度夫妇也绝不会让他送命,可一旦那些围剿沈君玉的大能们出手,沈君玉便再无生路……
终于,他低头,认真朝高台前一叩到底,便哑声道:“请宗主出手,让那些宗门撤下对君玉的悬赏。之后,我一定自请上山。”
短暂的静默后。
“好,既然如此,那玉衡宗那几位便不适合留在我们剑宗了,你觉得呢?”
原穆州眉心狠狠一颤,许久,隐忍着咬了咬牙,沉声道:“都听宗主安排。”
·
大江之上,沈君玉和闻宿两人日夜轮流驱使白玉舟,终于距离魔域只剩百里之遥。
也就在这时,闻宿派出去的那些小“眼线”纷纷回来报信——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所有宗门都撤销了对沈君玉和闻宿的悬赏令。
闻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银色面具下的眸光闪了闪,隐约有几分猜测。
不过,这次他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就瞒下了这件事。
马上就到魔域了。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又过了半日,已经隐约能看到魔域最近处的一座城池。
闻宿见再无后顾之忧,适时就松开了手中的船舵,任由白玉舟自行漂流。
接着,他便对一旁的沈君玉道:“虽说你如今已是魔修,不怕被人揭穿。但魔域里太多对人族心怀忌惮的高手了,你若直接顶着这张脸去,只怕也要被围攻。”
“那我易个容。”
闻宿淡淡一笑:“还是我来吧,你的易容术至多只能保高一个境界的魔修看不穿。但我有一门独门易容秘技,除非魔尊亲至,否则其他任何人都看不透。”
沈君玉微微挑眉:“这么厉害?”
闻宿唇角掠过一丝得意:“出门在外,总要有几手独门绝技——你近前来,时间不多了。”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除了印记和重生的事,沈君玉再没有别的事瞒着闻宿。
因此,他此刻也并不怀疑闻宿,就这么走上前去。
闻宿等沈君玉走到近前,就抬手从储物戒中祭出一滴淡蓝色的血液,虚虚托在掌心。
沈君玉心头一动:“蜃龙血?”
闻宿此刻倒是淡然,他冷白修长的十指扣成法印,又祭出一滴特殊的灵液,一边将那蜃龙血缓缓溶解成一张薄膜,一边随口解释道:“蜃龙血在你们人族难得,但魔族和妖族倒不算少见,只要出的起价,黑市里很容易买到。”
沈君玉:“原来如此。”
他话音刚落,闻宿一只手已经轻轻托起他侧脸,另一只手便虚虚撑着那张被溶解成一张面具形状的薄膜朝他脸上贴来。
薄膜落在沈君玉脸上,是一阵空气一般的微凉触感,这薄膜竟是有形无质的。
反而是闻宿指腹上的薄茧,静静在他脸上四处细细摩挲抚触着,带来一种微微的酥痒感。
即便知道对方是在办正事,沈君玉脸上也还是不觉微微热了热,接着他就垂下眼睫,转移了视线。
可微妙的是,虽然转移了视线,但闻宿的手指却离他更近了。
是很漂亮的手指。
骨节如玉如竹,修长有力,微微屈起的食指上还戴了一枚乌金戒指。
戒指古朴素雅,周围镌刻着一圈神秘的符文,其间还有一条蛇形图腾。
沈君玉不觉看得有些入神了。
而从闻宿的视线看到的,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沈君玉专注时,长长的睫毛垂落下去,羽扇一般轻轻遮盖着如白玉般的温润肌肤。
从光洁的额头,到修挺的鼻梁,再到那微微抿起的淡色薄唇。
每一处都算不上最完美,可组合在一起便如同最流畅最写意的美人画。
和谐唯美至极。
闻宿稍稍出了一下神,动作有些偏移了。
忽然——
“你的戒指很特别,是自己打的么?”
闻宿猛地回过神,静了片刻,他不动声色敛去眸中错乱,抬手将最后一丝面具在沈君玉脸上的痕迹抹除,才道:“是我亲手打的。”
顿了顿,又道:“你若喜欢,送你好了。”
沈君玉诧异:“什么?”
这会已经恢复自若的闻宿见状,不觉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把戒指从手指上捋了下来。
还未等沈君玉做出任何拒绝的反应,闻宿便又神色淡然地低头拉起沈君玉的左手,把戒指给沈君玉套了上去。
刚捋下来的戒指还戴着闻宿的体温,微热,猛一戴上,沈君玉指尖不觉微微蜷了一下。
接着,他就抬起眼,蹙眉想要拒绝。
对面的闻宿此时反倒淡定起来,只坦然看向面前的沈君玉,便挑眉道:“投桃报李,就当我谢谢你的灵果了。也让我大方一回,如何?”
沈君玉哑然。
片刻后,他眸光动了动,便淡笑着回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收下了。”
闻宿莞尔。
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风光,接着他就心头一动,侧身看去——
眼前,散发着煌煌魔光的繁华巍峨城池映入眼帘,更有一座白玉桥梁从城门口直直降下,落到前方江水的尽头。
城池上牌匾赫然写着“天赐神域”四个大字。
见到这般辉宏的景致,立在船头的沈君玉也不觉凝神看去,闻宿唇角更是不觉浮出一丝笑意。
“魔域到了。”
第16章
二人弃船登岸,沿着白玉桥进了魔域。
登上白玉桥,沈君玉极目望去,远处繁华的都城中人烟熙攘,热闹鼎盛。高楼拔地而起,旗帜飘扬,临街上各种铺子小摊也是一字排开,叫卖声不断,热情非凡。
除了街上行人都生得形貌奇特,衣饰民风也更加袒露奔放,其他地方同中州并无太大区别。看来,民间传言也不可尽信。
想着,沈君玉眸光微动:“倒真想不到,魔域竟是这幅样子。”
一旁的闻宿闻言,笑了笑:“你以为魔域是什么样子?阴风阵阵,火山沼泽遍地,大家都吃瘴气为生?”
沈君玉哑然。
闻宿看出沈君玉所想,又道:“最初三族三分地界时,确实如此。但那时人族分到的也不过是荒山野地,妖族分到的更是汪洋深海。然而经过几千上万年的开垦改造,三族早已都不是当初的模样的,却还拿着当初的一些老黄历互相攻击,也忒没意思。”
沈君玉听完,不觉莞尔。
闻宿:?
“你笑什么?”
沈君玉认真道:“你讲话很有意思,听起来十分有趣。”
闻宿神色微妙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
沈君玉觉得有意思的点,有时候也很有意思。
而这时,沈君玉又问:“不过,你们魔域为何要叫‘天赐神域’?”
闻宿回过神,觉得问到了自己擅长之处,便挑眉徐徐道:“说起这个,倒有些意思。最初我们魔族是自称神族的,毕竟三族里最早一位飞升的大能就是魔族那位天圣帝尊,魔族引此为傲,自称神族。至于魔族却是人族和妖族那边传来的蔑称。”
“但渐渐叫着叫着,有些魔修觉得这称呼也挺霸道的,加上三族混血也多了起来,两种叫法就都有了,后来不知怎么又演变到魔族的叫法占了上风。但魔域入口处,这牌匾是最老的一位魔尊亲笔所书,历代魔尊为视尊敬,便没拿下来过。”
沈君玉点点头:“原来如此,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闻宿见沈君玉喜欢听这些,淡淡一笑,便把魔族的一些风土人情和奇闻轶事从脑中搜罗出来,讲给沈君玉听。
沈君玉静静听着,听得很入神。
闻宿讲了一路,沈君玉听了一路。
后来,闻宿讲得有些口渴,便索性带着沈君玉进了一间临街的酒楼,要了二楼清幽僻静的位置,点了些精致的果品酒食,坐了下来。
此处酒楼右边临街,左边临江,闻宿怕街边太吵闹,就把位置选在了靠江的窗边。
大江环绕整个魔域,江上清风徐来,波光粼粼。此时,远处还有一只精致的白玉楼船浮在江面上,一群衣着鲜亮、模样姣好的魔娘和魔男正在楼船上载歌载舞,场面生动火辣。
不过因为离得还算远,所以不算吵闹。
闻宿见沈君玉没有嫌弃的意思,就给沈君玉斟了一杯酒,调侃道:“今日运气不错,还有免费的歌舞看。”
沈君玉莞尔接过酒杯,抬手示意了一下:“托你的福。”
日光照在沈君玉白皙明净的脸上,通透如玉。
闻宿不觉微微晃了一下神。
但很快,他唇角悄悄勾了勾,便收回眼,不动声色地也给自己斟满了酒。
两人碰了杯,闻宿润了润喉,又继续给沈君玉讲故事。
沈君玉手里端着半杯灵酒,一手托腮,听着闻宿讲魔族的风土人情,一边视线就无意识地轻轻从江面和那座楼船上扫过。
忽然——
沈君玉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攥了一下,目光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立刻不动声色地转眼撤了回来。
闻宿本也没注意那楼船,见沈君玉神色异样,心下好奇,反而看了一眼。
结果一看,闻宿眉心狠狠抽了一下,又一下。
楼船最开阔的位置,两个浑身彩绘古铜色肌肤的精壮魔男正抱在一起,交颈缠绕,啧啧亲吻。
一个双腿盘起,盘在另外一个腰间,还放肆地上下起伏着。
闻宿:……………………
接着,他便面无表情地抬手抵着额头,别过脸,对着楼下的方向敲了敲桌子道:“小二,上来,换一桌。”
半个时辰后。
两人换到了临街的这一面。
闻宿心有歉意,有些不敢直视沈君玉。
反倒是沈君玉,觉察出闻宿的窘意,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在你们魔族,这不该是司空见惯的事么?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害羞?”
闻宿:?
沈君玉会错了意,微有诧异:“难不成,你从未有过魔侣?”
闻宿哑口无言。
沈君玉见闻宿脸上隐有尴尬之色,静了片刻,他淡淡一笑,看向窗外:“其实说起来,我虽这么多年空有个未婚夫,但也同没有没什么区别。”
“五十步也就不笑你这个百步了。”
闻宿本还在微妙的尴尬中,陡然听到沈君玉这话,心头不觉微怔,一股极为诧异的情绪涌上。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沈君玉此刻极为平静淡然的白皙侧颜——听沈君玉的意思,他和原穆洲,竟是从未做过道侣甚至只是情侣间的事?
他没猜错吧?
闻宿思绪如电闪,越猜测,一颗心也不觉愈发隐隐跳动了起来,忽然——
“星演小侯爷又在同人比试星卜之术了!这次的悬赏是一把天阶魔魂兵!”
“刚刚有个上去的胜了五局就吐血了,这天阶魔魂兵可不好赚啊。”
“可毕竟是天阶魔魂兵,总会有人心动,你看这不是又有人上去了么?”
“走走走,去看看热闹。”
等那声音渐渐散尽,被对话内容吸引,一直倚在窗边侧耳倾听的沈君玉方才收回眼,饶有兴趣地笑了笑:“你们魔域还有比试这个的?”
闻宿被强行打断同沈君玉的谈话,心头不觉不悦,这时他就淡淡道:“这多半是个局,而且已经摆了许多年了,但上当的人还是不少。”
沈君玉:“局?”
闻宿颔首:“是,每年都会摆,每次的彩头都一样,可比试之人无论水平高低都输得很惨。不是吐血便是重伤。想是那小侯爷用来扬名立威的招数。”
“可惜我不通星卜之术,不然倒想看看那小子是真有本事还是通过别的什么方式在比试里动了手脚。”
沈君玉闻言,忖度片刻,微微一笑:“那,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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