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诚言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臂垂落在扶手边,腿上还端着电脑,屏幕上是那笔争下了“分毫”的合同书。起了个大早的徐清秋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视线落在他青紫一片的手背上。
徐清秋上前踢了踢他的脚,没用力,却刚好能够把谢诚言弄醒,“要睡进去睡。”
谢诚言半眯着眼睛,努力把视线聚焦到眼前的身影上,好半天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看到他这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就知道是熬了彻夜。上班摸鱼的也不在少数,多数人只要钱够花,能混一天算一天,他至于这么拼死拼活?“你很缺钱?” 徐清秋问他。
这句话传到谢诚言耳朵里,人随即清醒了大半,“嗯。”
徐清秋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差多少?”
闻言,谢诚言松开捏在眉心的手,笑了笑,“还没到需要接济的地步。”说完,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合上电脑,拿过沙发上外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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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有糖。甜度:微糖。
第十五章 :雨,伞
傍晚的天空,乌云密布,沉沉地聚拢起来覆盖住整片天空。
谢诚言打车去往高新区的技术部。
碧倩饮料公司的两大成分检测仪都需要更新换代,其中有购买意向的纤维测量仪器是公司研发的新品,对外只发布了产品图片和信息。
此次公司公布的测量精度极高,和国外百年老厂持平。碧倩对此将信将疑,要求视频连线现场操作测量,以确保数据来源的可信度。谢诚言和上层申请后,技术部门派了名实验员配合他的工作。
谢诚言刚踏进大楼,雨就紧跟着落了下来。
他敲开实验室的门,忙碌着的白大褂们纷纷抬头看向打破安静的人,徐清秋也跟看了一眼,又低头接着建模。谢诚言轻声说了句抱歉,蹲在墙角的排查故障的实验员费劲地把管道卸了下来,快速将手头事物进行了收尾,带着谢诚言去了另一间房。
两人粗略地收拾了满地堆放的杂物,辟出一块空地,拉下投影幕布,好让视频会议时的环境看起来像样些。技术再强,面子工程也还是要做的。
样品实测下来,精准度没有任何虚报。然而对方依旧没有拍板决定。谢诚言挂断视频,独自坐在房间里,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手机,重重呼出了口气。那头的官方说辞是,毕竟再怎么样仪器都是国产的,行业延续了几十年的潜在鄙视链就在那儿,这个价格虽然比国外便宜了三分之一,但是在已经比国内所有的同类型公司都高出了一大截。所以,最好还是再降降。
放空的状态只持续了几分钟,谢诚言用冷水冲了把脸,靠着冰凉的温度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状态,又给销售部去了通电话。
徐清秋打开雨刮器,乍暖还寒的雨季,寒气突袭,打的人措手不及。挡风玻璃上起了一层薄雾,他静静等待着除雾的运作,随着一点一点消褪的水汽,远处淹没在人群中身影徐徐地清晰起来,不大的公交车棚里挤满了人,谢诚言半个身体都在雨中。
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方向盘,徐清秋盯着站台边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载上他。公车先一步驶入站点,人群裹挟着谢诚言涌上了车。
19路,去七院的车。
……
谢诚言脱下半湿的外套搭在胳膊上,卷起衣袖。几天下来,跟他逐渐熟络的小护士,一边将输液袋挂到架子上,一边与他闲聊,“ 你今天下班挺晚的,外面下大雨了,过来挺不方便的吧?”
“是有点,路上有两辆车追尾了,堵了半天。”
“只要人没事就好了。怎么样呀,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嗯。”
“你家里人也真够心大的,都这样了,也放心你一个人。”打了一周的点滴也没见到有人来陪,小护士摇了摇头,替他鸣不平。
谢诚言眼神闪了一下,没有底气地辩驳道,“是我没有说。”他不想让旁人把自己视作生活不幸家庭悲惨的存在。
“稍微留意一点也能知道的吧。不过你也太逞强了点,这都不说。”小护士说话大大咧咧,过于直白的表述方式弄得谢诚言有些下不来台,他生硬地开口,“不需要,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不需要麻烦别人。”
“家里人怎么能叫麻烦。”
“……”好在一个电话打进来,将谢诚言从窘境中解脱出来,谢诚言跟她比了个抱歉的手势,跟碧倩的采购经理扯起皮来。
谢诚言支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心里在骂娘,方案反反复复的修改了三四回,他一次次向公司申请更低的报价,连自己提成也让了一部分出去,对方还在找一堆有的没的理由压价。说到底,不就是嫌回扣不够丰厚。
药效发挥得很快,谢诚言在心烦意乱中睡了过去。
小护士前来换药,接连叫了两遍谢诚言的名字,他都没反应,她俯身拍了拍谢诚言的肩膀,“这袋已经挂完了,现在要换药,需要你报一下姓名,年龄,过敏药物。”
谢诚言不安地动了动,侧身换了个姿势,文件夹从掌心滑落,在即将触地时,被一只纤长的手托住,极轻地从他手底抽出,归置在身旁的空位上。
温和中夹带着清冷的声音压低了音量道,“他对诺氟沙星过敏。”
“你是……他的家属?”
“……”徐清秋不知道怎么作答,手指不自在的卷曲起来又松开,瞥见病历卡封面上的一栏,他想这应该是最合适的答案,“紧急联络人。”
“噢,放心吧,不会用抗生素的,只是必要的核对流程。”小护士核实了谢诚言的个人信息,利索地取下了空袋子换上新的,“对这种药物过敏,相当罕见啊。”
徐清秋目光停留在谢诚言身上,“他过敏反应很严重。”
小护士捏着空的输液袋,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了几番,暗自揣测眼前的男人和谢诚言是什么关系,总觉得不像是普通朋友,她思来想去还是张了口,“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脸色特别差,我怕他有紧急情况,跑去看了好几次,家属最好还是多关心一下他。”
徐清秋望向支架上悬挂的几大袋注射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视线落回谢诚言身前盖着的那件半湿外套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喉咙跟着发紧,像是被棉絮堵塞住了,徐清秋移开视线,深深吸了口气。
那是大二的一个期末,考完试一帮人约着聚餐,去了家自助,当天晚上好些人觉得肚子不舒服,谢诚言情况更加严重些,徐清秋连夜带着他去了医院。这种药成年之后才能用,也因此谢诚言并不知道自己对这类药过敏,当医生问起时,他什么都没能答的上来。而后却在那次几近休克,把徐清秋吓得不轻,最后还是谢诚言安抚了他。
“嘿。”陆知行伸手在徐清秋眼前摆了两下,打断了他的回忆,“我说,哪阵风把给你刮来了?”
徐清秋回过神,把一袋子零食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面不改色地答,“没什么,来看看你不行?给你这个天天没日没夜加班,还没什么加班费的实习医生送吃的来。”这一通下来,连他自己都几乎信服了。
“我做了什么好事情?你送温暖都送到了医院?”陆知行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
徐清秋叹气,“看什么?”
“看你特别顺眼。对了,我后天休息,要不要来我家?”
“好啊。”
……
谢诚言站在医院入口处,等着雨势小一些再离开,身侧一道熟悉的人影向他走来,他的目光紧紧随着对方的步调,直至徐清秋在他面前站定才确认了来人,“你……怎么在这里?”
徐清秋淡淡道,“来找陆知行,他在这里实习。”
谢诚言点头,是了,陆知行学医,读了八年,现在也该进医院接受规范化培训了。
徐清秋冲着他手里提的一袋子药抬了抬下巴,“你呢?怎么在医院?”
“前两天胃疼,现在已经好了。”谢诚言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件事。
徐清秋知道他有着近乎偏执的要强,但凡还能杠,绝不会漏出半句难受来,他没再继续问下去,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 “我正好要回去,反正都碰上了,走吧。”
谢诚言略微的犹豫了一下说,“我还要去趟公司,有个资料没拿,不太顺路,你先走吧。”
徐清秋没找到台阶下,沉默了一会儿,转头走了。
站台的开放式避雨棚被阵风捎起的雨水打湿了大半个地面。谢诚言掸了掸外套上的细密水珠,往后挪了两步,抬眸,白色车身不期然闯入他的视野,缓缓停靠在了站台边,车窗降下,一把伞被车里的人抛出,谢诚言下意识接住。
车轮滚过水洼,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谢诚言握着手里的伞,望着徐清秋车行渐远,伞柄还残留着车内的温度,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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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发完了🍬
离下一次🍬还有段距离。
我太喜欢这种带着距离感的小温暖了。
第十六章 :期待
徐清秋载着几个同学送往地铁站。
原翊然扒着副驾驶的椅背,从后座探出半个头来,“老徐,能不能开会儿窗,学姐她晕车。”
林学姐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雨飘进来把座椅给打湿了多不好,我自己带了姜糖,缓解恶心难受很有用的,我打小就晕车,出门必备。”说着,从托特包里拿出一包糖,在众人眼前摇了摇。
徐清秋缓缓移开放在车窗按键上的手,不确定地问道,“真的不用开窗?”
林学姐笑着婉拒了。
徐清秋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她手里的糖,迟疑了片刻问,“姜糖……很有用吗?”
学姐剥开糖纸,含了一颗在嘴里,“我觉得特别有用,你家里人要是晕车,可以推荐给他们试试。”
徐清秋目光有些飘忽,答得迅速,“没有……就是好奇。”好在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小细节上,这让徐清秋松了口气。
手机铃声响起,切断了车内音乐,徐清秋瞄了一眼显示屏,接通来电,那头毫不见外地使唤他,“你来的时候,帮我带几根葱。”
导航上的路线被红、黄两色占领,徐清秋偏头看向前方,道路壅塞,车流密集,一眼望不到尽头,“我还得有一阵才到,你要大葱小葱?”
电话里抽油烟机发出的噪声几乎盖过了对方的声音,那头几乎是用喊的,“小葱。”
徐清秋提着几瓶酒,几样小凉菜和一袋小葱,敲开了陆知行家的门。
开门的是陆知行的未婚妻王思瑜,热情的将徐清秋迎进了屋,“随便坐,再有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做什么呢?这么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知行听到声音,拿着锅铲,系着黄色熊猫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来了啊,怎么样?好闻吧,在炒麻辣香锅,从网上新学的。”
徐清秋点头夸赞道,“好闻,怎么不出去吃?难得休息,还在家做。”
陆知行一脸臭屁的表情,“因为我做得比外面好吃啊。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换你请客。我不跟你说了,菜还没出锅呢。小鱼,你帮我切点葱。”说着使唤自家准媳妇儿打下手。不大的厨房里,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做着菜。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不会觉得枯燥无聊,哪怕最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都好像有着无穷的乐趣。
徐清秋眼底藏不住的羡慕,他垂眸逃开了这份独属于他人的温馨,笑了笑,“行啊。”
“你就等着开饭吧,我还蒸了锅海鲜,都是你爱吃的。”
两大盆菜上桌,简单却也丰盛,陆知行搓着手指被热议烫得微微发红的手指,指着一次性铝铂餐盒炫耀道,“你看,我多聪明,碗都不用刷了,吃完直接往垃圾袋里一扔,多省事儿。趁热吃。”
徐清秋仔细端详了一下盒子道,“以后人多聚餐的时候我也这么干。”
王思瑜拿过墙边的一次性手套盒,给每人都发了双,“省得手上沾了味道。”
徐清秋接过,道了声谢。
陆知行给自家未婚妻夹了一只蒜蓉蒸扇贝,拿余光去瞄徐清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和那谁最近怎么样了?”
徐清秋喝了口酒,“就那样。”
陆知行挑了挑眉,就那样?说明至少相处得不坏?他还想问下去。徐清秋抢先一步掐灭了这个苗头,转移话题,“别说我啊,你俩呢?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陆知行扭头去看王思瑜,腾出一只手拉住她晃了晃,“我倒是想结啊,医院也得有假。我跟你说,我有对象都已经算幸运的了,我们院有的就是三十多岁的医生连对象都没有。”
“你们太忙了。”
陆知行重重点头,“我们科室刘医生,上个月他家给他安排了相亲,相亲到一半,一通电话给召回了,人家小姑娘隔天就把他给回了。”说完一脸唏嘘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徐清秋吃到一半抬头见陆知行已经放下了碗筷,他诧异道,“你吃饭怎么变得这么快?”
“没办法嘛,在医院练出来了。”医生这个职业随时随地都要面对着各种突发状况,很多时候吃到一半就被叫走,为了避免饿肚子,只能加快吃饭速度。说着,陆知行凑到宋思瑜身边,手臂很自然地环过她的椅子半圈住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宝宝,你慢慢吃。”
徐清秋一脸被恋爱的酸臭味熏到的模样,拧着眉笑道,“过分了啊,保护一下我脆弱的心灵。”
“哎呀,那哥哥也来温暖温暖你。”陆知行闻言松开搭在王思瑜椅子上的手,扭头作势要去搂徐清秋。后者一脸嫌弃地伸手把他隔开。
王思瑜在一旁偷笑。
徐清秋感叹道,“我这也算是看着你俩过来的,记不记得你俩高中还被当过早恋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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