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秋气急,伸手就去抢酒瓶,谢诚言侧身躲开,跟他拉开了距离,“我一个成年人,你还怕我喝死?”谢诚言把徐清秋上次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徐清秋眼神冷了下去,“谢诚言你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从头到尾都只想着自己,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谢诚言有些想笑,他抬眼看向徐清秋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指责我?”
徐清秋紧紧盯着他,没吭声。
谢诚言低头笑出声,“答不出来吧,孩子怎么样你在意吗?你不在意。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他痴了傻了畸形了我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结婚之后,还怕没孩子?你差这一个吗?”
徐清秋的怒火被这番话逼得直冲上头顶,连带着脸颊都跟着发麻,他甚至来不及理清是为了谢诚言的哪句话而生气,“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你这种人就不配为人父!有你这样的父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你爱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作贱自己想给谁看!”
谢诚言被这几句话刺激的不轻,他攥紧自己的发抖的手掌,沉默了一会儿,自嘲地轻笑了声,亲手将自己不可一世的自尊碾得粉碎,“……给你看,贱吗?”
过于直接的承认让徐清秋呼吸猛的一滞,他闭上眼,缓了口气重新开口,“谢诚言,不要幼稚了。你想听实话,我告诉你就是了。是,我承认,对你还有余情,但那又能怎样?我没那么无畏,做不到毫无芥蒂。我把什么都给了你,而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试过整整一年,没有睡过完整的一个觉是什么样的感受吗?你试过觉得世界都暗无天日是什么感受吗?谢诚言,这些你都有……”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徐清秋笑了,笑容极为讽刺。半响后,他隐去笑意,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也有,那只能说明……你活该。”
空气变得让人窒息,谢诚言扯了扯领口,沉默了好一会儿,重新开口,“原来你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牵连。”恨一个人也好,爱一个人也罢,都需要用很多的力气记挂在心上,而他,从来不想记得这个人……
人为什么总喜欢把最好的东西糟践过后,再说此生非你莫属。笑话!
谢诚言眼底几近疯狂的红,压也压不住地往外翻腾,他往前逼近了几步,“你想要我怎么还?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还你……”
“你还不了,有些伤口,它就一直在那儿!即使你把肉里的刺拔了出来,它也会留下一道疤!” 徐清秋重重地戳着自己心口,一下一下的闷响回荡在安静的客厅中,可他感觉不到指尖的力道。包扎起伤口或许可以掩盖起狰狞的疤痕,却消除不了疼痛。
“是吗?那如果它愈合了,你是不是就会重新和我在一起?”谢诚言笑了,眼底跳动的疯狂像是被淋了捧烈酒的火苗般,蹿腾起来,又迅速暴涨,熊熊燃烧着他的神智。
徐清秋皱眉,不明就里地看着谢诚言。
谢诚言退后了好几步,当着他的面又猛的将瓶里剩下的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徐清秋连忙去拦,还没来得急抢下,更快地,谢诚言一把敲碎了酒瓶,握着碎玻璃片就扎向自己胸口。
徐清秋瞳孔骤然紧缩,他怎么也没想到谢诚言会做出这种举动,脑子一下子就空了,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的用尽全力扑向谢诚言。
剧烈冲撞下,桌椅都移了位。玻璃碎片偏离了原先的轨迹,深深扎进了谢诚言胳膊之中,他下手根本没有留余地。
谢诚言丝毫不觉得疼,他反手拔出碎片,不顾不断颤抖的手臂,死死拽住徐清秋,盯着那张惊怒交加的脸问,“如果它愈合了,你是不是就......”谢诚言陷入了死胡同,他不在意要用怎样的手段,要花多大的代价,他偏执的想要得到眼前这个人。
爱和不甘哪样占了上风,他也分不清。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徐清秋的怒吼声中夹杂着惊魂未定地颤音,他一手按住谢诚言受伤的手臂,一手把人死死压在桌上。
积压已久的情绪随着血液流下而释放,谢诚言喘了口气笑道,“你第一天知道?”
鲜血透过衬衣渗了出来, 迅速染红了徐清秋的整张手,他无法辨别伤口究竟多深,却能感到掌心的温热在不断扩大,“有病就去治,为什么要逼我!我就不该让你留下这个孩子......你自己都不能对自己负责,还指望你对另一个人负责,我真可笑!”说完,他拽起谢诚言往外走。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徐清秋!”谢诚言慌了。什么叫不该留下……他什么意思!不行,这是两人之间唯一微薄的连结,要是没了这个孩子,从此他和徐清秋除了陌路,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可能。所以……绝对不行!
“放手!”在酒精的作用下,谢诚言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手上的力道不足以挣开徐清秋的桎梏,偏偏这个时候,胃又冷不丁的抽了一下,他疼的一哆嗦,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
徐清秋忙俯身去捞他,也就是这一个空档,谢诚言挣开了他,反身踉跄着往里屋跑,徐清秋急忙追上了上去。两人在撕扯之中,不可避免的动了手。徐清秋挨了好几下,两人身高本就没差多少,况且鉴于谢诚言现在这种情况,他压根不敢还手,因此落了下风。
谢诚言跪在徐清秋身上,膝盖牢牢地压住他的腿,双手紧扣着他的手腕。眼见着徐清秋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谢诚言却突然松了手,捂着嘴,从他身上翻下来,趔趄着冲进厕所,趴在马桶上把晚上吃的喝的吐了个精光。
谢诚言跪坐在地上,胃里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身子,头也跟着发疼。没等他缓过来就被徐清秋揪着衣服,硬是从地上拖了起来,拽进电梯,扯着他塞进了车里。
徐清秋跟着上了车,粗暴地拉过安全带把谢诚言固定在座位上。徐清秋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这个傻逼身体才刚刚好一点,能禁得起这么折腾!他给陆知行打了通电话,“今天值班吗?麻烦帮我挂个号,大概15分钟就到。谢谢。”
这话印证了谢诚言的猜想,他惊惶的看着徐清秋,不!不能去医院!他不能失去唯一的筹码!
徐清秋猛踩了一脚油门,停车场回荡着车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啸声。
车行至一半,刚准备拐出巷口,车内冷不丁地响起安全带遭到解除的警报声,徐清秋扭头一瞥,就看到车门被谢诚言推开了一条缝!吓得他赶紧急刹车,暴怒地吼道,“谢诚言!你他妈想干什么!”
车门被急刹的惯性带了回去,又被人为落了锁。
谢诚言依然不死心的尝试着下车,“我不去医院!”
“你说了不算!”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徐清秋狠狠地捶了一下车框,转身一把按住谢诚言,把他死死地摁在座位上,“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谢诚言还就不信邪。
徐清秋拽着他,直接拨了报警电话,“临海路需要一辆救护......”
“徐清秋你发什么疯!”谢诚言见状也顾不上逃了,连忙抢过手机给挂断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两人闹到警察局就真没法收场了,于是只能被徐清秋压在车坐上。
徐清秋为防万一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住谢诚言。
警察的电话重新打进来,谢诚言地紧张看向徐清秋。幸好,徐清秋只说是和家里吵架,跟对面诚恳道歉。警察和两人再三确认一切都在安全范围内后,这才挂断了电话。
等在急诊楼门口的陆知行被揪着谢诚言疾步走来的徐清秋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徐清秋这么生气,这么强势,还有这满身满手的血迹,要不是他太了解这位发小的话,现在已经叫警察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这......这是怎么了?”
一向心高气傲的谢诚言哪里受得了在人前处于如此不堪的境地,他气得浑身发抖,撇过头去不说话。
“往哪里走?”徐清秋问。
“走到底,左拐第二间。”陆知行快速地指路让道。
“谢谢。”
陆知行在一旁导师的注视下,检查了谢诚言手臂上的伤口,虽然看着狰狞,却没有伤到筋骨,本想先处理伤口,可病患不配合。无奈之下他坐回座位,换了个问题,“喝了多少酒?多少度还记得吗?”
谢诚言掀了掀眼皮,没有丝毫要作答的意思。
“说话。”徐清秋俯看向诊疗椅上装聋作哑地谢诚言,怒意堆叠着往上冒。
谢诚言不吭声。
“几瓶!”徐清秋掐住谢诚言的下巴,强迫他仰头看向自己。
谢诚言愤恨地挥开他的手,徐清秋手臂上浮现出一片红痕。
当这件事闹到别人面前那一刻,性质就变了,尤其是对于谢诚言来说,这触及了他的底线。
眼见着徐清秋和谢诚言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陆知行赶紧劝道,“没事,徐清秋,别急别急,我去拿一下测试仪。”看到数据,陆知行松了一下眉,还好,没那么坏,“你去倒点水,我先他把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了。”陆知行看了看自己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哪里能容得下这两尊大佛。他一个学医的无神论者,差点就念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只求这两人别把他的地儿给掀了。他把水壶塞进徐清秋手里,赶紧把他给支走了。
值班的护士给徐清秋接了杯水。
他道了声谢,在触及到杯壁冰冷的温度时,又叫住了她,问了热水房的所在处。
诊室内,陆知行的导师 —— 急诊室主任正处理着谢诚言手臂上的伤口……
陆知行在一旁给导师打下手,他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谢诚言,忍不住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喝酒?还有你手上,你也下得去手,这万一感染了......”
“......”回答他的是沉默。
“你对你自己和你肚子里的这个都不负责任,孕期喝酒是会造成FASD的,你有任何概念你在做什么吗?会有一定几率影响胎儿的大脑发育,还可能会导致生长发育障碍,神经发育障碍......”陆知行喋喋不休地规劝着,他忽然觉得比起当大夫自己可能更适合当和尚。
“他痴了傻了,我养。犯不着你操心。”谢诚言撇了眼旁边喝水的室主任,呛声道。
“......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凭什么替他决定人生。”
“我决定不了,你又有什么立场决定?”谢诚言反问。
“......谢诚言,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徐清秋会被你气成这样了。”
谢诚言冷笑了声,徐清秋让他颜面尽失还不够,还他妈找了个帮手,果然物以类聚,都是一伙儿的!
他越想越气,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空椅子,“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是我的错!什么都错都算到我头上!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什么时候对过?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冠冕堂皇地来指责我,你算老几?”
莫名被剔除出人类行列的陆知行被噎了一下,不过他没计较,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我和发酒疯的讲什么理。”陆知行把凳子扶正,他撇了眼谢诚言又道,“别觉得天底下人都要与你为敌,没有人这么想,只有你自己这么觉得……”
徐清秋走进来时,主任正举着缝合针飞快地游走在谢诚言地皮肉绽开处,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外,徐清秋半消没消的火气又“噌”地窜了上来,他强压住怒气,靠着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盯着医生的动作。
徐清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谢诚言要这么对他,非要靠着折磨自己来折磨他。明明谢诚言才是那个背叛的人,为什么现在受尽了委屈的人反倒像是谢诚言一样。
等到伤口被细细地包扎好,徐清秋拉开椅子在谢诚言对面坐下,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水,重重地放在桌上。
“喝。”
谢诚言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这个虽然难受了点,但可以帮助酒精尽快代谢。”陆知行跟他解释。
徐清秋不容他缓一阵,又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谢诚言这回没有接,他抬头死死地怒视着徐清秋,情绪在爆发的边缘。
两个人僵持着。
“你别让我动手。”徐清秋威胁道。
“......”谢诚言胃里翻江倒海,他一口都喝不下去。
“让他缓缓。”陆知行对徐清秋说。
“你刚刚不是很能喝吗?那么多都喝的下。现在喝杯水就要死要活了?”徐清秋出言讥讽,说完又把水往前推了一下,行为充斥着逼迫的意味。
谢诚言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他抬手将水杯掀翻,水洒了一桌,也落了两个人一身,“徐清秋,我草你大爷!”
两个人谁都没有去管那杯倾倒的水,水流顺着桌沿落到徐清秋裤筒上,他一动没动。
陆知行看着他们两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默默站起身把门关上。一时间诊室里极为安静,没有人说话。
“你再说一遍。”徐清秋依旧看着他,眼神却分外凌厉,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听不懂人话?”谢诚言死死地盯着徐清秋,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草你......”
话没说完,徐清秋倏然起身,动作又快又粗暴地把谢诚言抵在椅子和桌子间,拿起保温壶,掐住谢诚言的下巴抬高。
谢诚言的背撞到桌子上,疼的眼睛泛红,整片领口都被打湿。随着水流灌入喉,他的心里仿佛被塞满了玻璃纤维制成的棉絮,全身并着心脏,随着血液的流动,胸腔地起伏,瞬间炸开,丝丝缕缕地渗进每一个角落,撕扯着割裂出细密而无法拔除地伤痕。霎那间连呼吸都带上了无法抑制地疼痛。
谢诚言挣扎着试图抢下水杯,可徐清秋力道大的可怕,手下纹丝不动。
他挣脱不开,就这么死死地用被屈辱逼红的双眼瞪着徐清秋,他觉得自己就像只躺在屠宰台上,被剥了皮畜牲一样,尊严全无,瞳孔最深处压着不愿暴露在对方面前的委屈。
为什么要怎么对他?
“徐清秋!徐清秋,别这样,容易呛到......” 陆知行跟着站起身,连忙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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