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换陆知行愣了,“这件事你不知道!卧槽!我还怕我看错了,我特地确认了一下。他到底怎么回事啊?算了,这个晚点再说吧。现在怎么办?我帮你去拦住他。”
徐清秋吸了几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好,你拦住他……你……你先什么都别跟他说,稳住他就行……我现在打给他……”
徐清秋打去电话,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心里有一股火,横冲直撞的在他五脏六腑中乱窜,连番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诚言,你在哪里?”
谢诚言接起电话,整个人还没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来,没能听出徐清秋语气的不对,“医院。”
“你去医院干什么?”
谢诚言残存的一丝理智没让他把事情抖漏出来,“我......这两天不是要做检查吗?”
“你为什么一个人去了?”徐清秋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谢诚言坐在毒辣的日头底下,幼嫩的树苗起不了什么遮阴的作用,他的脑袋有些发沉,说起话来也前言不搭后语,“我记错时间了。”
“见过医生了吗?”徐清秋口气冷硬,急着追问。
“见......还没。”
“我一会儿就到,等我过去。”徐清秋说完就挂了电话,他被气得有些发懵,想立刻赶去当面质问谢诚言,走了没两步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人,手里文件掉了一地。
张立兴帮忙捡起,递给他。
“谢谢。”
“都是同事客气什么。”对方笑了笑。
徐清秋攥着手机,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一切导致谢诚言会做出这个选择的可能性,最后得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谢诚言听到晋升消息的那天,他也在场。领导聊天说,刘俪有能力,有冲劲,但是她上个月结婚了,有备孕的打算,到时候生个孩子,再休个产假,再厉害的人熬掉这些时间,和普通人也没差别了。刚出生的小孩又是离不开人的时候,想要事业、家庭两手抓怎么可能,总会耽误事的,公司没办法等她。她就算了,从名单里划掉吧。
当时就见谢诚言脸色有点不对了。他想开口,但谢诚言没给他机会。
徐清秋看着手上那份股东协议,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他为了给他们一个保障所做的一切事,此时都像个笑话,谢诚言你为了晋升可以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是吗?
他觉得自己再一次遭到了背叛,上一次因为吵了一架就跟别人睡了,这一次又因为升职所以可以放弃他们的孩子。谢诚言太知道怎么挑战他的底线了,每一步都是奔着没有回头路去的。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
谢诚言你真的总有本事能把人伤的体无完肤。
他气极,掉头折回领导办公室。
既然如此……那你一样也别想得到,谢诚言这是你自找的!
……
徐清秋停下车,一路狂奔进医院,见到等再门口的陆知行,劈头盖脸地问,“他人呢!滚到哪里去了!”
陆知行毫不怀疑这两人要是现在见到面,打起来都算是轻的。
他拿手当扇子摆了两下,做了一个消消火的动作,开口说,“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林医生说备药备到一半,人就跑了,跟有鬼在后面追他似的,连滚带爬的逃出诊室,病例都差点忘了拿。”
徐清秋听完后依旧沉着脸,只不过歇了想把人揍一顿的冲动,“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陆知行摇头。
一连打了几遍都没打通。
再打过去的时候,手机铃声从外面推进来的担架床上响起……
谢诚言紧闭着眼,不安的半蜷起身体,瑟瑟发抖,双手牢牢护着腹部。
梦境中上一秒还在他怀里吮吸着手指,拉着他衣角咿咿呀呀冲他笑的宝宝,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四处找,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小小的婴儿。
一大滩深色的血迹缓缓从楼梯上流下,朝着他的脚边淌去,潮湿粘稠液体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他不安到了极点,战战兢兢地跟随血迹走上医院的天台。
天空泛着冷冷的青灰,空旷的顶楼没有风声,没有鸟鸣,只透出死一般的寂静,他心脏狂跳着,就在这时,一声细软的啼哭从石墙下的明黄色袋子里传出。
他能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是他的宝宝。
他拥住袋子,紧紧抱在怀里,“不哭不哭,爸爸在这里。”就在他准备带孩子离开时,天台入口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他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拳抡倒在地,他下意识护住孩子。
那人并不是冲着孩子来的,是奔着他来的,对方揪着他,拳头和雨点一样落下来,脚下也毫不留情,揪着他往死里打,“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孩子?”话语间是铺天盖地的恨意。
他抬起头刚要反驳,却立刻被眼前人骇得往后退了一大步,那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股说不上的心虚窜了上来,他移开视线,不断摇头,“没有……我没有……”
“那你手上是什么!”另一个“他”眼神凌冽地盯着谢诚言的手。
谢诚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下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冰冷的剪刀,长长的弧度,诡异的弯着。
他浑身一抖,一把将它甩了出去,这时才发现那个黄色的袋子中正不停地渗出血迹,他撑着地面,手脚并用,连连倒退,“不是我……不是我……”
“你看,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对方压着他的脑袋,“哗啦”一下掀开袋子。
谢诚言闭上眼睛,拼命抵抗着,他不敢看。
“你看啊!你为什么不敢看了!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四分五裂……”那人略带癫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诚言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哆嗦地大吼道,“别说了!别说了……”
另一个他却笑了,“怕了吗?你做决定的时候怎么不怕?我恨你!我恨你!谢诚言你是杀人凶手!你必须给他偿命!”疯子掐住谢诚言的脖子,提起他,把他死死压在天台边缘,“宝宝该有多痛,他该有多害怕,你是他的爸爸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谢诚言被他掐的喘不上气,脸涨的通红,不断拍打着对方的手臂,反复挣扎着,活像一条被抛上岸边的鱼。
那人低头看了眼手臂上被谢诚言挠出的长长一道血痕,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力气,一把夺过他怀里孩子,在他眼前黑一片白一片的时候松开了手。
谢诚言靠着矮墙跌了下去,脱力的瘫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挣扎着去够回孩子,“把他还我……宝宝……”
“是你亲手害死了他!你想要见到他,就应该下去陪他。”另一个自己死死地踩住他的脸,将他摁在脚下。
四周回荡着孩子尖锐的哭声,仿佛在怨恨他的狠心。
谢诚言不死心地伸长手臂,试图要回孩子。
可对方却没再给他任何机会,单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推了出去……
徐清秋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喘不上气一般,发出了一声接一声撕裂般的喘息,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手臂上多了数条抓痕,指缝里都是血。
“谢诚言!醒醒……”
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猛地从梦中惊醒,谢诚言一把抓住徐清秋的手,捏得死紧,另一只手护着小腹,嘴里不停地喃喃道,“不是我,我没有……”
不加掩饰的情绪直直的闯入了徐清秋的眼中,他在痛苦,在害怕。
“什么不是你?”徐清秋皱着眉头,坐到床边。
谢诚言缓缓看清了对面的人,惊魂未定环顾着四下,整片眼眶都是红的。
幸好,幸好,只是一场梦。
可下一刻当他余光扫过点滴瓶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的攥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弹坐了起来,又被晕眩感逼的晃了一下,堪堪撑住床沿坐稳,就抖着手一把撕掉了手上的胶布,带出针头,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指尖不断滴落,他赤着脚往外跑。
他为什么又回来了!他分明记得自己已经离开了!逃出去难道只是一场梦?
他觉得自己跌进了无尽的循环当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错误的决定,永世都将困在懊悔中。
“谢诚言!你又在发什么疯?”徐清秋赶忙把他拽回床上,摁住他流血的手背。
谢诚言挣扎的太厉害,徐清秋没办法只得紧紧拥住他,把他困在怀里,“谢诚言,冷静点,怎么了?你告诉我,说话。”
谢诚言六神无主,整个人不住的发抖,“我怎么会在医院!我怎么还在医院?我出去了,我明明已经出去了!”他忽然惊恐万分地看向肚子,捂在小腹上的手猛然撒开,呼吸节奏乱的一塌糊涂,“他怎么不动,他……不是!我没有……”
被他一通搅和,徐清秋气都忘了撒,连忙覆上他的小腹,轻微的动静缓缓传到掌心,是谢诚言太慌了,一时没能感觉出来。
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徐清秋叹了口气,拉他的手去摸,“他在动。”
谢诚言拼命往后缩着手,根本没有胆量碰。
“别自己吓自己,他好好的。你低血糖倒在了马路边,被人送进来的,医生说醒了就可以回去了。”徐清秋用了点力,拉着谢诚言的手放在肚子上,又气恼又无奈,这人总算也知道怕了,自己把自己吓成这幅狗样子,一个人来的时候不是胆子大得很吗?连商量都没和他商量一声。
谢诚言摸了摸腹部,没在上面摸到针眼,才松下一口气。他渐渐记起来早上空腹做了检查,又连抽了好几管血,之后被吓了一遭,放松下来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徐清秋见他不再挣扎,慢慢放开了手,叫来护士给他处理手背的伤口。
谢诚言全程像个失去灵魂的傀儡一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徐清秋碰了碰他猩红的眼角,你明明比谁都想要保护他……
到嘴边的责怪最终什么也没说得出口。
“回家吧。”
……
两个人各怀心事,沉默了一路。
在谢诚言昏睡的三个小时里,徐清秋从最初的气急败坏中平静了下来,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生气。
谢诚言不想要孩子,也就意味着谢诚言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这个答案,让他心里一沉,他发现谢诚言的放手,不会让他感到开心,反而很糟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谢诚言有一天真的会放弃,他从一开始就笃信谢诚言一直都会在。
这时的徐清秋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点也不想要谢诚言离开。
怒火中烧,燃的最旺盛的时候也就是开头那么一下,找回理智后他回忆着谢诚言近来的种种,这人不对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脑子一热全把问题归结在升职上,的确有失偏颇。
徐清秋想确认谢诚言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他问,“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分开,你某天发现有宝宝了,你会要吗?”他想知道谢诚言到底把孩子当成了什么,只是拿孩子当筹码,还是现在的生活让他太过不安了。
谢诚言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不喜欢思考假设情形,想再多也还是假的,无非是给自己添堵。但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徐清秋的话,往下想了想,如果他们还在一起,如果他家没有遇到当初的危机,他们在某一天一起发现这个意外的……惊喜,应该是惊喜吧。
“会。”他说。
“无论如何都会要吗?”徐清秋有问。
“来都来了,能怎么办?”谢诚言苦笑了一下,经过今天这么一遭,他算是明白了,当刽子手的压力远比生活上鸡零狗碎的压力大多了,他做不到毫无波澜的把一条健康鲜活的生命处理了,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照常生活。他忍不住又问,“那你呢?如果是那样,你会喜欢他吗?”
“我会。”徐清秋几乎没有思考,答案脱口而出。这下,也不用接着问了,他心里已然明了,谢诚言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希望,所以才想放弃。
谢诚言垂下眼眸,苦涩的闭了闭眼,要是这个如果是真的该多好,可惜假设不成立。
徐清秋正准备松口:“我有件事……”
谢诚言也在同一时间出声,“我……”
徐清秋抢在他之前说,“我先说吧。”直觉告诉他,如果谢诚言先说,他会被气的头顶冒烟,他清了清嗓子,语速极快地丢出一长串话,“以前的事我可以让它翻篇,我不想再去想了。一直折腾来折腾去,你累我也累,不折腾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你把宝宝好好生下来……”
“什么?你……说什么?”谢诚言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那句我想搬走就在嘴边,没想到迎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从现在开始之前发生的事都既往不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随你。”徐清秋紧握着方向盘,余光悄悄移向他。
“既往不咎是指?”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徐清秋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挑明了,“复合,我会考虑的。”
谢诚言心头狠狠一颤,随之而来的是狂喜,“真的?”谢诚言不知道徐清秋的决定为什么来的那么突然,他不想问,也不在乎。哪怕这一切是虚假的,他也甘之如饴。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只要能演一辈子,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大惊大喜之下,晕眩感卷土重来。
“谢诚言!你别又晕了。”徐清秋瞥了眼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紧张地捏过他的下巴,想要看清具体情形。
谢诚言把他的手给推开了,扶着额头闷闷的笑,“开车,看路。我又不是林黛玉,晕什么?”
徐清秋搓了搓手指,指尖还残留温热细腻的触感。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窘迫,怎么就习惯性地上手了呢?他定了定神,回正身体,“你还当你是铜墙铁壁,无坚不摧呢?能不能自我认知清晰一点?”路上摄像头把他几秒钟前分心驾驶的举动捕捉了正着,一张罚单是免不了的了,他看着头顶的探头认命的叹了口气,“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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