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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愈(近代现代)——苏容与

时间:2024-10-13 06:43:11  作者:苏容与
  被吵醒的徐清秋眯着眼睛躺在床上,带着浓烈的起床气刷邮件,在看到谢诚言煞白的脸后,又生生把情绪忍了回去。
  谢诚言没有注意到满心不痛快的徐清秋,他抹了把脸在床边坐下,心底涌起一股没由来的惊慌。
  徐清秋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两天忽然消停下来的谢诚言。除了工作以外的时候,他都很安静,没有再想方设法吸引他的注意。
  午休时,谢诚言独自走到会场外,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发呆。
  “哥,晚上有个经销商想约咱们吃饭。”方晓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兴奋的把刚才的消息传达给他。
  谢诚言看着这傻白甜雀跃的模样,蹙了蹙眉,吃饭离成单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他提前高兴个什么。却也没想多此一举,戳破他的幻想,沉默的叹了口气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跟我说说,虽然我可能不能帮到你,但是我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垃圾桶。”自从上次谢诚言救场之后,方晓辉对他的滤镜又加深一层,简直把谢诚言当成自己的亲哥。
  谢诚言一点也没有要认傻白甜当弟弟的想法,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没有的事,你想多了。前阵子喝酒喝伤了,这回就不去喝了。”
  方晓辉惊呼了一声说,“哥,那你好好保重身体!我大学舍友胃穿孔吐了一地血,还是我们把他送去医院的呢,哥你都不知道他......”
  谢诚言看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样子,无语地牵了牵嘴角。心道,你讲正事的时候怎么没这口才。
  最后,谢诚言实在听得不耐烦了,随便找了由头离开了。
  天色渐暗,徐清秋在餐厅门口徘徊了一阵,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见到销售部的新人拎着一盒饭菜直奔向他,“您好,我是销售部的方晓辉,那个......实在不好意,能不能麻烦您把这个给我哥拿上去。我有个饭局,马上就得走了,我怕赶不上车......”
  徐清秋还没有开口,新人诚惶诚恐的又说,“如果不方便的也没关系的......我......我再问问别人。”
  “给我吧。”徐清秋无奈地截下他的话头,接过他手里的盒子。
  新人连跟他道了好几声谢后,飞速跑向离酒店不远的车站。
  徐清秋一进房间就和谢诚言在走廊打了个照面。
  谢诚言见到来人愣了愣,“你没和他们一起去?”
  “我又不是销售,我去干什么?”
  “也是。”谢诚言在看到徐清秋手上提着的盒饭后,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问,“给我的?”
  “你们部门的人让我给你的,就是那个新人。”徐清秋张口戳破了他的期待,把饭盒放到了桌上。
  谢诚言眼里的光顷刻间暗了下去。他“嗯”了一声,安静地打开饭盒,随意吃了两口,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徐清秋看着满满一盒,几乎没动的饭菜,皱了皱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语气有些僵硬地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等这边结束再说吧。”
  “随你。”
 
 
第六章 :惊雷
  天空炸开了一道惊雷,破开沉沉的黑夜,密布的乌云中不时闪过光亮。
  谢诚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睫毛也沾上了微微的湿意。他粗重地喘着气,缓缓坐起身,摸开了床头的灯。
  隔床的徐清秋被昏黄的光线扰醒,抬起胳膊,遮在眼前,带着未清醒的鼻音,烦躁地说,“你干什么......有病啊,能不能把灯给关了。”
  谢诚言扭头,看到徐清秋外露出的半张脸上挂满了不耐烦。又默默把灯关上,一直到天亮他都没能再入睡。
  展会的最后一天,会场中来往的人寥寥无几,几人无聊地站在展台边。相比起前两天忙的脚不沾地,现在简直闲的发慌。
  “小谢呢?中午之后没见到他。”男同事百无聊赖的关心起同事来。
  “请了半天假去医院了,说是水土不服。”负责领头的年长男子,专注在手机上的股票页面上,随口答道。
  医院诊室里,中年医生看着眼前年轻的小伙子病例上未婚的那一栏,再看他震惊中夹杂着无措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微妙的变化。
  “不可能!医生......你没有拿错报告吧?”谢诚言呼吸一窒,探身过去想要夺过医生手上的单子。在医生不悦的眼神下,他强忍住焦灼的情绪重新坐回板凳上。
  “这是不是你的名字?”医生把报告推到他面前,手指点了点报告单左上方的姓名栏,一副你们这些小年轻我见得多了的样子。
  谢诚言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皱起了眉,半张着嘴没发出声音。良久,嘴里溢出一声极为嘲讽的轻笑,将手里的缴费发票捏成一团。
  “这两年都在普及同性情侣之间做个筛查,这有一定的遗传概率,如果家族里有成员是这类情况,强烈建议要做筛查......”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真空薄膜,看着医生张合的嘴巴,他一句都没有听清。
  他只是觉得无比荒谬,千分之三的概率,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怎么样能把他拿掉?”再次开口时,谢诚言已经收敛起所有的情绪。
  “分四次内服。每十二小时用一次,一次两粒。”医生写下处方,连同病例一齐递给他。
  ……
  谢诚言面无表情地走进酒店,在电梯前站了半天,没想起去摁按键。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他不想去想这件事,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越是挥之不去。
  事已至此,他只想一个人尽快解决掉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
  电梯门开了,徐清秋和几个同事迎面走出来,他们谈论着难得早下班,又是在淮东的最后一晚,必须得去享受一下海滨城市的繁华。众人相互推搡着有说有笑,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谢诚言。他被满世界的欢腾隔绝在外,一股巨大的错落感裹挟住了他。
  “徐清秋。”擦肩而过的时候,谢诚言开口叫住了他。
  徐清秋停下脚步,这才留意到身旁的谢诚言。
  谢诚言半低着头,没有看他,也没说话。
  无缘无故被叫住,也不说有什么事,徐清秋多少有点不耐,“有事?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谢诚言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用力之大连指节都泛着白。
  徐清秋皱眉,低头看向他的手,“放开。”
  旁边的几个人装作没看见,默契地走到了一边。
  谢诚言紧紧地盯着他,片刻后,松了手。
  徐清秋掸了掸褶皱的衣袖往前走。
  谢诚言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徐清秋的背影,他的行为在徐清秋漠视下显得格外不堪,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怎么着?还得求着孩子的父亲对他负责?真他妈傻逼。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要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
  徐清秋没走出几步,再度被拽住了。谢诚言追上他,把检查单用力地拍在他身上。
  徐清秋看都没看一眼,把纸扔了回去。
  谢诚言一点都不诧异徐清秋的行为,他预料到了。他低头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他当着徐清秋的面,重重展开这张纸,拎到他眼前。
  霎那间,瞳孔紧缩,徐清秋愣在了原地,下意识从他手里拿过单子,反反复复的看着那几行字。
  谢诚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看到他露出了不亚于自己的惊异,心里升腾起奇异的平衡感。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能理解他当下的心情,不要紧,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痛快,无比痛快!
  徐清秋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你,你怎么会是......”他当即明白了谢诚言最近的反应。
  谢诚言用沉默回应了他。
  在余光瞥见同事向这边走来时,谢诚言一把将单子从徐清秋手里抽了出来,胡乱地揉成一团,转身离开。
  徐清秋浑身僵硬的被同事勾着肩带去了餐馆。
  “你怎么看?”
  众人把目光投向应答者。本该回应的人此时却在走神。包厢整个安静了下来,他也没注意到。直到旁边同事推了推他,徐清秋才猛地回过神,“嗯?”
  “刘工问你怎么看?”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烦劳您再说一遍。”
  “怎么了今天?”刘工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地问。
  “......我......可能有点累。”徐清秋随口胡诌道,他没有办法分出精力去编一个完美的理由。
  刘工没有为难他,了然地点点头,“忙毕业论文是吧?”
  徐清秋顺着对方找的理由,回道,“是,准备毕业答辩。”
  “你肯定没问题的,这么优秀。”
  徐清秋强扯出一个谦逊地笑来,“没有,过奖了。”
  “你和新来的那个小谢是不是之前认识啊?”另一个同事凑到他旁边悄悄地问。
  听到这个名字,徐清秋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嗯,一个大学的。”
  “噢,我说呢。你们......没什么过节吧?”对方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没有。”过节谈不上,孽缘是有的。
  ……
  徐清秋背对着床上的谢诚言,把塑料袋里的饭菜一件件拿了出来。
  “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徐清秋没头没尾的问了句,扭头看向他。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谢诚言摆了一道。
  “知道什么?”谢诚言说完这句话,猛然回过味来。他豁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徐清秋,“你......你觉得我故意让你干我,然后......再来让你负责?!”光是说这几个词,他都觉得难堪。当初,是谁无视他的挣扎,谁才是那个强迫他的人!现在居然反咬一口。谢诚言显然是忘了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怎么算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对上谢诚言惊怒的眼神,徐清秋心中的猜疑消了一些,转念又想,前两年就开始实行普查他没有理由不知道,猜疑复又卷土重来,“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高中的时候没查过吗?就算那时候你不知道,2年前全国就开始普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家在汲水!南临周边的破地方,查什么!轮得到我吗?”
  徐清秋闭了闭眼,知道大约是冤枉了他,自觉理亏,放轻了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谢诚言火气得窜更高,“你问我?有什么打算?”
  沉默了一会儿,徐清秋说,“......打了吧。”
  “什么?”谢诚言震惊地看向他,心下发凉,他不是没有听清,只是没敢相信徐清秋的决绝。
  徐清秋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你听见了。”
  委屈、愤恨、不甘、恼羞,种种情绪在一瞬间翻涌着席卷而来,在谢诚言的脑海中轰然炸开,他冲上前,揪住徐清秋的领子,把他重重地撞在墙上。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他自己也不想要的,但是这句话从徐清秋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无法接受。
  徐清秋没有挣脱,他看着谢诚言被愤怒扭曲的脸,心里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他甚至没来得及理清这里面所涵盖的那些繁杂的情绪。
  谢诚言最后也能没下得去手揍他,只是狠狠撒开手,把他推得一个踉跄,摔门而去。
  接近凌晨的夜晚,散了熙攘喧闹。街边小巷的小餐馆前,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张还未收起的桌椅。服务生将桌上的剩饭剩菜一股脑掺进塑料袋中,扔进路旁满溢的大号垃圾桶里。
  微凉的海风卷起一地尘埃,几张泡沫纸板从没系口的垃圾袋中飘出,连带出两个易拉罐,哐啷哐啷在地上翻滚着。
  谢诚言看着跟前挡住去路的可乐罐,越看越碍眼。抬脚踩了上去,罐子扁了下去,里面剩下的深褐色汽水溅湿了他的鞋子和裤腿,黏哒哒的贴着皮肤。冷风吹过,触感尤其明显。
  谢诚言阴沉着一张脸,摸了摸裤兜,本想找东西随便擦一下,指尖却摸到了被早些时候被他团成一团的报告单,以及一个硌手的纸盒。他瞬间想起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手微微颤抖起来,药盒被他捏出一道深深地褶皱。他把药盒砸进垃圾堆里,一脚踹翻垃圾桶,仍不觉得解气,又补了几脚。妈的,凭什么破事儿都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
  他偏不要如徐清秋所愿!
  有好事者探头张望着疯子,随后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这条街上,隔三差五总有几个喝醉的人在发疯。
  ……
  徐清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次出门,安眠药没带在身上,只能临时跑到下楼的24小时营业的连锁便利店买了一盒强力感冒药。他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哪种退烧药含有镇定的功效。
  出门时碰上了回来的谢诚言,两个人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谈谈。”徐清秋先打破了沉默。
  谢诚言没有拒绝,跟着他走进便利店,在窗前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
  徐清秋看着玻璃中映出两人的倒映,咽下嘴里带着尼古丁的苦涩,“不是气话,是认真的,打了吧。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心跳,还没有成型......”
  谢诚言冷笑了声,打断他,“你就这么急着摆脱我?”
  徐清秋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他,“你知不知道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谢诚言呛道,“你倒是很有经验。”
  徐清秋无视他话里的尖锐,耐着性子说,“你有时间照顾他吗?你有能力对他一辈子负责吗?他不是一只猫一只狗,你什么时候不想要了就可以不管了。”
  谢诚言安静了片刻,“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都为了你自己。怎么?怕我坏了你的盛名?”
  徐清秋看着油盐不进的谢诚言,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烦躁,“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你想让他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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