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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169
“喝了。”换好居家服的柏正清回了卧室，走到车晨奕面前，把手里冒着热气的杯子往人脸前一递，命令道。
“你这算是终于愿意关心我了吗？”刚洗完热水澡正裹了一条大毛巾缩在床上的车晨奕抬头，没有立刻接过杯子，而是可怜巴巴看着对方，问道。
“……你有完没完？在外面是给你面子，回了家就少跟我装可怜。”柏正清没再等，直接把玻璃杯塞到了对方手里。
“我就是看你回家之后就一直板着脸，不敢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原谅我了……”车晨奕捧着杯子嘀咕。
“都说过原谅了，你再问我会骂你的。”柏正清答。
“那……”车晨奕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对方的语言回答到底应该怎么确定，但是又太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了，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那今天可以做吗……”
这次倒还真不是因为他多么欲求不满，而是因为他觉得，如果连这个要求都能答应的话，那一定就是真的不再生气了吧。
只可惜柏正清不会读心术，不知道车晨奕是出于什么心情才说出这句话的，他只觉得对方这充满了性欲的脑子简直不可理喻。
心里莫名又有一股火窜起来了。
他也擅长表情管理，所以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只是那么沉默了一会儿，像往常一样坐好，拉了拉自己那床单人被，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这半个多月以来我都不和你做了吗？”
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看向自己，车晨奕揉了揉还有些发红的眼睛，坐在一旁诚实回答道:“因为你一直在生我气呗……”
“不是的。”柏正清直直看着车晨奕的眼睛，否定道。
过了这么久，听了对方这么多的道歉和承诺，平心而论，自己心里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生气了，也确实觉得这个矛盾不能拖太久，是时候让它过去了。
但听了对方刚才的问题，他想：果然不能太轻易给这事翻篇。
故意沉默了一阵儿，他缓缓说道：“因为我怀孕了。”
意料之中，面前的人愣住了。
“所以未来一年我都不会和你做了。”他继续道，“毕竟Beta的生殖腔本来就很脆弱，稍不注意孩子就没了，既然你当初不顾我的想法这么想要孩子，那你就自己忍过这一年吧。”
柏正清说得不多，语气也很平淡，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情绪。
没有再看一旁呆若木鸡的车晨奕，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躺好又翻了个身背对对方，用那床小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了起来：“不早了，今天我挺累的，睡吧。”
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报复。
一回想起自己那天狼狈的样子，柏正清就觉得那是人生耻辱，今后每每回想起来一定都会觉得尴尬的那种程度。那天自己忍着浑身的酸痛和下腹的酸胀感，攥紧拳头看着身旁睡得正香的人，努力做着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要对着那张脸来几拳的冲动，然后像个伤员一样，靠扶着床边和柜角才能缓慢挪进浴室，给自己清理掉昨夜留下的一身纵欲过度的证明，最后换好衣服一个人打车回家，路上还忍着羞耻心去了药店……
他很认真地担心过怀孕的可能。
疲惫地坐在出租车后座，他皱着眉看着窗外，尽管知道概率小之又小，但“概率几乎为零”并不等于“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保险起见，不能就这么不管。
他向来是个要面子的人。一想到自己用这副憔悴的样子，带着满身的信息素走进药店，说出自己要买的是什么，只是想想，他都觉得丢脸到让人觉得愤怒的程度，气得他罕见地那么想揍一个人。
最终，他买了几盒最方便的验孕试剂盒。
因为不放心，所以才没有只买一盒。
在焦虑心理的作用下，一回到自己家，他就忍着怒火拆出了一盒说明书，带着心里那股压不住的火认真看了起来。
——明明自己这辈子都不该需要担心这种事的，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想起来就气。
事实证明，买试剂时的顾虑没错。尤其是在自己因为Beta的第二性别没有这方面的生理体现，所以不得不将试剂条放进生殖腔里进行更准确的检测，还又因为不熟练和羞耻心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泄愤般地一把将那无辜的试剂条用力摔出去时。
塑料外壳撞到浴室墙壁，又被弹到了地上，声音又响了几下，浴室才最终归于平静。
柏正清半跪着扶在浴缸边缘，大口喘着粗气调整呼吸，攥着浴缸边缘的手指都已经捏得快要失去血色了，生气和羞耻的情绪充斥着全身，满脑子都是想揪住车晨奕的衣领大骂一顿顺便揍几拳解气……
那种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时间里，他真的有几个瞬间想过，像车晨奕这种自我中心不顾别人想法的对象，是不是已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好在那些天里，断断续续地用光了所有试剂盒的结果是令他安心的。
但，这期间自己一个人生的气憋的火和受过的委屈，不能就凭对方那么轻飘飘的几句口头道歉就轻易过去吧。
整日提心吊胆魂不守舍地担心，那种糟糕的焦虑感怎么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呢。
带着这种有仇必报的报复心理，柏正清也使出了演技，讲出了那句骗人的话。
然后在对方那意料之中的反应中，心满意足地转了身闭了眼……
于是，那个晚上，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车晨奕，人生中头一次体会到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无法入睡的感觉。
期间，他无数次坐起来，又躺下，再坐起来看看身边的人，再躺下，如此循环。
无数次想要叫醒对方问个清楚，但是又觉得那样打扰对方睡觉不合适，本来柏正清睡眠就浅，再加上怀着孕……况且对方之前明明有说过从没想过要怀孕生孩子的，说以前没有想过，以后也不会改变想法……
明明对方有说过，是自己不顾他的想法强行标记成结的……
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的错。
错得太彻底了。
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还要半夜把人家叫醒打扰人家休息，那也太不是人了……
现在的心情甚至比这之前被对方无视的时候还要难受。
黑暗中，车晨奕坐在床上抓着自己那已经被揉乱的头发——原来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吗，自己到底该怎么补救呢……
第二天一早，柏正清朦胧中就闻到了一股属于食物的香气。
睁开眼睛，还没等坐起身，就看到了车晨奕那张顶着黑眼圈的脸。
“你醒了？！我给你熬了粥！还有牛排，和煎蛋！你先吃点，吃完饭我就陪你去医院做检查吧！”以往只会出现在餐桌上的碗碟全都被摆到了床头柜上，车晨奕就在旁边守着自己，像是对待什么大病初愈不能自理的病患似的。
柏正清怔了怔，刚从一夜安稳睡眠中走出来的思维一时间还没搞清楚现状。
愣了有几秒钟，他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说了什么话，把对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种莫名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对自己一时兴起想报复于是撒谎骗了对方这件事而感到愧疚。
他缓缓坐起身，低下头抿了抿嘴，没有立刻说什么。
车晨奕以为他不舒服，一下子变得更紧张了。侧身坐到他旁边，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吃这些？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重新做……要是不想吃我做的我可以去外面给你买……啊，远处的也没关系，我开车去给你买回来！”
“不用……”柏正清低低说道。
他长这么大，骗别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没有一次是因为自己想要报复而骗人，所以从没有过这种内心如此煎熬的时候。
“小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要什么孩子，真的不想，你相信我吧……”见柏正清沉默不语，车晨奕也急了，伸手握住了柏正清攥着被子的手，“我知道你不愿生，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现在立马去找人给你安排医院……！现在也没过多久，应该能把伤害降到最小吧……我不太懂这些，但是我肯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他手上稍稍用了用力，低下了头，声音带了点颤抖，“别讨厌我，好吗？我真的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变得讨厌我，我现在除了道歉之外想不出还要说什么才好了，但是我会想办法补救的！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对不起……”
看着对方语无伦次满眼写着紧张的样子，柏正清突然想，面前这个向来趾高气昂的公子哥，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对其他任何人如此卑微过吧。
反正自己已经演不下去了。
“……晨奕，别这样，抬起头来。”柏正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车晨奕的脸颊，抬起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短暂的沉默中，看着车晨奕紧张无措的眼神，愧疚感最终还是彻底战胜了报复欲。
“我也应该跟你说句对不起的……”他抿了抿嘴，坦白道：“昨天跟你说什么孩子的事，我是骗你的。”
……
“你生我气了？”被车晨奕搂在怀里紧紧抱了很久，柏正清才揉着对方的后背开口询问。
“没有，没有……”车晨奕在人颈窝蹭了蹭，喃喃答道。
“抱歉晨奕，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担心……当时因为在赌气，所以就……抱歉，不该拿这种事来骗人的……”柏正清缓缓跟对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指尖轻轻抚过恋人眼下的淡淡黛色，语气难掩愧疚和心疼:“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因为我说的话……今天补个觉吧？我会陪在你旁边的，好吗？”
“我不想听你跟我道歉，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终于解气了终于肯原谅我了？”车晨奕依然不放心，还是追问。
“嗯。”柏正清有点无奈地苦笑道，“看你这回是真的知道严重性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犯，所以原谅你了。而且我因为想报复让你担心成这样，勉强算是抵消了吧。”
“啊……太好了……”车晨奕长舒一口气，又把脸埋到了柏正清肩上蹭了蹭，呼吸着恋人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我还在担心你要是以后再也不原谅我，我们要是再也回不去以前那样的话我要怎么赎罪呢……你不生气了真是太好了……”
“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就算我逃避也没有任何用处啊。”柏正清放缓了语气说道，“不管是恋人家人或是朋友同事，与人相处遇到矛盾的时候，冷处理都不是个好办法……不过我先前之所以晾着你，是因为我想让你主动去反省。”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如果我真的经过考虑觉得不想要你了，我肯定早就跟你一刀两断了。”
“……”车晨奕撇了撇嘴，嘀咕起来：“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考虑的结果是没有把我踹了……”
“对啊。”柏正清笑，“之前确实有考虑过把你踹了，但是又觉得你应该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就给你这么个机会了，好好珍惜吧。”
“我肯定会的。”车晨奕用力点头保证，再次小声碎碎念起来:“我本来都在想，万一你真的怀孕了我该怎么办才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急……”
“哪能那么巧？”柏正清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聪明得很吗，怎么遇到这种事就不动脑子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Beta，没有医学辅助的情况下，就算是易感期的Alpha只是做了一次就怀孕的概率也是很小的。估计去买彩票中头等奖的概率都比这个要高吧。”
“但那是你说出来的话啊，我愿意无条件相信你啊……”车晨奕接话。
这一句反倒是把柏正清噎住了——感觉好像自己才是什么利用别人的信任欺骗感情的大恶人一样。
熬过了那么久的别扭期才熬出来的温馨时光，一边哄着怀里的人，柏正清的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回忆起刚毕业那阵爷爷跟他谈心时说过的话。
那时的他才毕业，实习的工作遇到了麻烦，不想老人担心，所以丝毫没提自己遇到职场性骚扰的事，只是在独自一人陷入迷茫的时候给老人去了电话，说自己跟领导合不来，不想做那份工作了，想辞职重新开始。
本以为自己那有些刻板的爷爷会反对的，说一些年轻人应该吃点苦磨练一下耐性一类的话，但是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老人竟然没有表示反对。
不仅没有反对，还告诉他：你们这些小孩啊，趁着年轻，多闯闯是好事。
老人在电话里说得语重心长，说你们这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要总是想着立刻就定下来一辈子，人生还长着，不要心急，想要的东西都在以后的路上。
他说，孩子你还年轻，遇到的人还太少，多顺着自己的心意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别为了单单那么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一份工作而困住自己，你是个好孩子，你也值得更好的。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我不能再跟以前似的什么事都帮你提提建议，但是你也足够独立了，足够过一个由你自己来决定的人生了，我的思想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了，不想干涉你太多。遇到了事儿，你跟我说，我可以跟你讲讲我这个老头子的想法，但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要是实在想不开了，你就回来住几天。大城市里闷得慌，容易把人闷出毛病，我身边儿也没什么人，就你这么一个懂事孩子，你回来住，爷爷高兴。你从小懂事，我最知道了，但你别一个人在外边儿委屈自己……
那天，老人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很多。见面时说不出的话，隔了一个小小的手机，仿佛就有了袒露真心的勇气似的。
柏正清认为，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聊天，但那通电话之后，可以说是影响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自己确实做出了决定，离开了那片糟糕的泥沼，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认识了更多友善且值得交往的朋友，生活事业都逐渐归于平稳，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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