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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就放心了……啊，他要听电话？”
“有没有想爸爸啊？哈哈，爸爸这次出差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等爸爸回家之后你要说谢谢爸爸才行……”
……
柏正清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他看不见男人的脸，但是他能听出那语气中满满的温柔，对孩子的温柔与宠爱，听起来真的那么像一个深爱着孩子的父亲——
只不过被爱着的孩子并不是自己。
挂断电话转身看到柏正清的时候，男人怔了一下。
柏正清首先开了口，语气礼貌客气：“爸，明天就要回去了吗？”
“啊……啊，对……”男人愣了愣，听到柏正清问话才笑了笑走向他，抬起手像是要摸他的脑袋，却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变成了拍拍他的肩膀，“正清啊，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这几年的生活都还好吧？”
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语气，没有什么对待小孩的宠溺与放纵，倒是更像和什么印象不深的老同学尴尬碰面——无话可说，只能客套一下。
柏正清于是笑了笑，答道：“嗯，我很好。听到爸您过得好，我也很放心。阿姨和……弟弟，都身体健康吧？”
说来可笑，他居然都不知道父亲新家庭里那位未曾谋面的弟弟叫什么，想叫名字的瞬间恍惚了一下，最终还是用了“弟弟”这个笼统的称呼。
“嗯，你阿姨之前确实身体不太好，不过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你还能挂念着她，我真的很感动，我回去会代你向她表达这份关心的……”男人的话语中，柏正清听出来了几分歉意。
是不是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柏正清只是微微垂了垂眼——
这算什么？
明明是父子之间的聊天，为什么会跟成年人之间的寒暄客套话一样……
他不想再继续这种让两个人都尴尬的对话了。
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甚至觉得很平静，平静到哪怕这个男人看到自己时选择像个陌生人一样立刻转身走人，他都不会觉得难过或者失望。
也许从不知道多久以前，他就没有再期待过从这位“父亲”或者那位“母亲”身上得到些什么了。
爱也好，关心也好，鼓励也好，拥抱也好，他没有得到过，也不需要。
不需要那些东西，他照样可以像别人一样好好地成长到他的十七岁，一样可以完完整整地长大成人，一样可以和身边所有的人一样拥有一个圆满的人生，他不欠缺任何东西……
柏正清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对，我不需要，不需要什么同情般的爱，也不需要谁来照顾，更不需要别人施舍给我的感情——我不欠缺任何东西。
“嗯，谢谢您。”他微笑着躬了躬身子作为道别，“时间也不早了，您既然是明天一早的飞机，今天就还是早些回住处打点好行李休息吧。阿姨他们一定也很想早些见到您有精神的样子。”
“啊，好……”男人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那……正清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我就先走了……”
自己照顾好自己？不是从十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吗？我不自己照顾自己的话，难道你来照顾我吗？别说照顾了，你有以父亲的身份好好看过我吗？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再次见面居然会无话可说到只能客套一下的地步……
真是可悲。
关于如何隐藏情绪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这一点，柏正清早就已经很熟练了。
他微笑着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眼睛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好的，您也照顾好自己。”
原本还想说的那句“我和爷爷可以互相照顾，不用您担心”则是被咽了回去。
多说无益。
简单地告别之后，柏正清回了家，回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好一切之后，安静的房间里连空气都在喊着无聊。
他于是借着台灯的光翻起了复习资料。不过很可惜，无论如何都没法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书上那些原本好懂的文字，现在却一个字都没法记进脑子里。
干脆去睡觉吧，他想，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有精神去上课。
把资料塞回书包时，夹层里露出了粉色的一角。
柏正清没有过多惊讶，只是怔了一下，接着拿出了那封情书——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一眼就能确定那是一份以告白或者示好为目的的信。
事实也确实是那样。
淡粉色的信封里是清秀的字迹，一笔一画书写着笔者对他的倾慕之情，情感细腻，语句流畅通顺，从外表到为人，几乎把他写成了什么完美的恋人……
文笔不错，像是个文科班的女生写的。柏正清心想，她考试作文一定次次拿高分吧。
信看到了结尾，他知道了笔者是谁。
这次是隔壁班的学生。
叹了口气，他把信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又拉开了书桌抽屉，把信封放了进去……
之后还得抽个时间去找她一趟。
至少在自己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得和人家明明白白地说清楚，绝不能耽误或者糊弄别人的感情……
躺在床上的少年做了个深呼吸。虽然这么想可能有些过分，不过祸不单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最近似乎麻烦事接二连三找上门，本来葬礼和转学手续之类的事情就已经让自己很疲惫了……
久违地有了一种想找个人痛痛快快打一架的感觉。
揉了揉太阳穴之后，他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打架啊……
黑暗中，脑子里浮现出小时候爷爷教导自己的话。
是啊，自己学那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或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更弱小的人，可不是为了像个疯子一样以打人为乐的。
所以还是算了吧。
忍一忍就好了。
只要我能再忍一忍，这些就都会过去的……
带着这种想法煎熬度日，直到听说车晨奕转学到他们学校，柏正清只觉得自己更头大了。
那是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这位记忆中的可爱小孩也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刚转来就嚣张得不得了，没几天就把原来的高三校霸给打了，闹得全校学生几乎没有不知道车晨奕这个名字的。
想想倒是也正常。
一个家庭优秀又长得好看的Alpha小少爷，再加上那爱出风头的傲气性格，在这个年龄段的同学们之中自然会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不过柏正清对这种事向来没太大兴趣。
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努力避着这个大麻烦的，甚至就连高三的教室都从来绕道走。
尽管说不上为什么，但是他总有一种直觉：只要跟车晨奕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而这个直觉居然还真的应验了。
车晨奕真的开始想方设法找自己。
第24章
一开始只是听到班里的同学和他提起，说那位新转来的高三学长来找过他。
他的选择是——装不知道。
在食堂吃饭时，老远看到车晨奕那比大部分人都高出一截的脑袋，他就立刻收拾餐盘走人；和朋友打球的时候见到高三的那些人就会主动退场；就连课间去趟厕所都会专门跑着去离教学楼稍远一点的那个……
就这么避之不及地过了一阵子，直到他某次去教师楼交转学需要的资料，路过实验楼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自己班长的声音，和那个令自己心里一紧的莫名熟悉的声音。
“……如果学长你是介意之前我没能帮你们跑腿的那件事，我可以给你道歉，和正清没有关系，希望学长不要迁怒无关的人……”
——学长？之前的事？那次找事的人又把班长给逮着了？他们有几个人？
柏正清皱着眉往实验楼后面走去，心想这帮小混混一天天的有什么毛病啊这么喜欢欺负人。
“哈哈，之前的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你觉得我是会在意那种小破事儿的人吗？迁怒？你怎么不想想我可能是因为他才来找你事儿的？就你，还道歉？你想拿什么来跟我赔礼道歉？你家里人从来没有教过你吗，在想要逞英雄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之前，首先要搞清楚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我？我干什么了？我最近忙都忙死了，也没记得我惹过什么人啊……等等，这人别是车晨奕吧？
走进小胡同看到里面的人时，柏正清皱着眉开了口：“学长，你就这么喜欢欺负弱小吗？”
——行吧，还真是。
没有什么犹豫，他迈开步子就往里走去。虽说他对自己的身手蛮有自信，不过看到里面只有两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班长是Omega，而且本来身体就病弱，不可能帮上忙。
这么窄的小地方，如果对面真的有不止一个人，而且还都是Alpha的话，万一发生什么肢体冲突……
自己没有把握一定能打赢。
不过至少现在不用有这种担心了。
对方刚才好像说过是来找自己的，那至少把班长放走应该没问题。
车晨奕终于是松开了班长，笑着看向自己这边：“呦，大英雄，又及时出现来救场了？就这么喜欢英雄救美的戏码？”
——怎么这么阴阳怪气？你是闹别扭的小孩子吗。
没理车晨奕阴阳怪气的挑衅，他径直走到了班长跟前：“班长，你怎么会被他缠上啊……预备铃只剩四分钟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几乎就是下一秒，车晨奕双手扯着自己的衣领按在了冰冷的水泥墙上，“柏正清，你他妈是听不见我说话吗？！”
寒意穿过了外衣和衬衫，一点一点爬上后背的皮肤。
——好烦啊，这种人。不会好好说话吗？动不动就和人动手，扯别人衣领很有成就感是吗？只会对人使用暴力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啊……
尤其是对我。
不过算了，好累，不想吵，如果可以的话，说几句话随便应付一下好了。
“班长，时间快不够了，现在再不走的话，你就得用跑的去赶预备铃了，小心哮喘发作。还有你，学长。”淡淡地说了一句之后，他接着转头看向车晨奕：“你就只会扯别人衣领这一招吗？这里又不是什么比武场，我也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和你结仇的事，如果你还有正常人的交流能力，我希望你能把手松开，我们还可以好好说话。”
——我给你一个台阶下，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对方看起来一脸不耐烦，但还是松了手，给班长让出了个空。
——不错，虽然看着凶了点，不过倒是还挺听话。
班长的视线在俩人之间打了几个来回，语气也犹犹豫豫：“那、那我先回去了……正清你没问题吧……？需不需要我和老师说…呃……请个假？”
——我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就算打一架都没问题，正好给我发泄一下，况且这种事和老师说也只会更麻烦。
“没事，快走吧，我本来就是回来交资料的，不赶课。”他笑着说道。
——接下来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大麻烦了啊。
车晨奕瞥了一眼男生离开的方向，抬起胳膊抱在胸前，扬起脸垂着眼睛看了过来，“对他就笑，对我就冷着脸，这么差别对待，他是你小男朋友啊？”
——又是一脸唯我独尊的表情，还阴阳怪气，吃的哪门子醋啊？真是无语。脑子里只有搞对象的人眼里怕不是看谁都在搞对象。
“不是男朋友，只是我们班班长而已。”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难道在学长的思维里，随便两个人走得近一点都一定得是情侣关系吗？”
车晨奕挑眉：“那你次次跑出来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个屁。我们班的班长，我不过来救难道还等一个偶然路过的教导主任来救吗？
他于是平静道：“我路过。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就进来看看。”
车晨奕笑起来：“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什么？是指的小时候那件事？怎么突然提那件事？说到底把我堵在这里到底是想说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唉，一会儿还得去处理剩下的资料，懒得闲聊了。
“学长如果只是想闲聊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时间，上课铃快响了。”他说着就打算转身走人。
“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换个称呼？”车晨奕收了笑容，微微眯起眼睛，抬起腿一脚踹上他对面的水泥墙，那时的对方身高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几，一条长腿横在狭窄的小过道里，把自己出去的路完全拦下了，“你记得我的名字吧。”
——这又是犯什么病啊？个子高腿长这么有优越感？？？到底是想干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真不愧是小混混。
“叫学长是出于尊重。”柏正清忍着心里的无名火，无奈叹气，重新靠回墙上，面向车晨奕，“学校一共就三个年级，像学长你们这种混……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全校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名字。”
“我问你记不记得我的名字，和全校其他人无关。”车晨奕挑眉。
“记得。你的姓很少见，姓车，叫晨奕。”他答完，见车晨奕没什么反应，于是瞟了一眼对方横在自己腰侧的那条长腿，“所以呢？要和我说什么？”
车晨奕依然保持着他那高高在上不良少年的表情：“我问你，为什么不把以前那件事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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