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正清同样没过多客气,应了一声之后带着车晨奕往里面的包厢走去。
“他是老板?你们很熟?”车晨奕跟着柏正清往包厢走,在走廊上随口问道。
“嗯,我跟朋友经常来这家店吃饭,来多了就跟老板熟络了。”柏正清走到一个房间跟前推开门,示意车晨奕进去。
小包厢不大,但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红木桌子两侧各有一个皮质的小沙发,如果是身材稍微娇小一些的女性,大概挤一挤一张沙发也能挤下两个人,不过换成他和柏正清这种身高体型都与娇小不沾边的成年男性,也就只能面对面地一边一个了。
靠外侧开了一扇窗户,透过轻薄的窗帘能看到外面的高楼与天空。
包厢的风格与门口柜台的风格一致,偏深色的房间搭配着暖黄色的顶灯——只不过白天的光线很充足,灯并没有开着,只能通过与外面同款的暖黄色磨砂灯罩来判断。
柏正清主动走向了离门口稍远一点的那侧沙发,坐下后把桌子上的菜单册和点单本都推到对面车晨奕那边,“你随便点吧,这家的菜没有不好吃的。想喝酒也可以,他们家鲜啤很出名,味道很好。”
说完,他支起一边胳膊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补充了一句:“别点太多,够两人吃的就行了。”
车晨奕也只是简单地打量了一下房间,接着便不客气地坐到了柏正清对面的沙发上,心想虽然其实也没几步路的距离,但是柏正清这人该不会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像这样主动去坐远的位置好给别人留个方便吧……
这种细节上的举动也真是到了一种自己完全不可理喻的程度了。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些习惯的。
听到柏正清说话,他姑且放下了心里的碎碎念,拿起菜单翻起来:“怕什么,我请客就是了。”
“你打算吃几桶米啊?一顿饭而已还能给我吃穷了不成?”柏正清瞥他一眼,说完顿了顿,换回平静的声音说道,“不是谁请的问题,我只是不喜欢浪费。”
“……”车晨奕耸了耸肩,“好吧,听你的。”
在点单纸上刷刷写了几道菜,翻到最后的酒水页时,车晨奕停了一下,问道:“酒要多少?”
柏正清依然撑着下巴,透过被挂起来的窗帘看着窗外,答道:“够你喝就行,我得开车。”
“就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车晨奕抬脸看他,“……那算了,柠檬水你喝得惯吧?”
柏正清:“嗯。”
“那就柠檬水。”车晨奕再次低头刷刷写着,“下次等不开车过来的时候再喝酒吧。”
柏正清没有接话。只是心说你怎么都已经想到下次了,就没有想过没准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一起吃饭了么?
服务生很快就过来收走了点单纸,房间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柏正清在看窗外,车晨奕在看柏正清。
也许是实在受不住这个安静的氛围,车晨奕也学着对方一样一只手撑起了下巴,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话吗?”
“你指什么?”柏正清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看起来并没有与车晨奕对视的打算。
“就是,呃……”车晨奕歪了歪头,用手指绕了绕鬓角短短的碎发,“比如,我对你说了那么多话之后,你就没有想过……对我表个态……什么的吗?”
柏正清:“如果你指的是和你交往这件事,我已经表态过不可能了。”
“这就是我想和你聊的问题。”车晨奕依然直直地看着柏正清,“你自己都找不到理由可以说服我,为什么就能那么确定地说你和我不合适?这种事情不试试的话是没有资格下结论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其实连说服你自己的理由都没有对吧。”
柏正清怔了一下。
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就是凭直觉吧。”车晨奕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轻轻敲着桌子,“感觉……你其实好像并没有你表现的那么讨厌我……?”
“这你可想错了。”柏正清说,“你知道吗,你的性格里包含了很多我讨厌的点。”
“比如?”车晨奕挑眉,“明明昨晚我们才真正算是重逢,今早才刚有机会开始相处,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怎么就能了解到我的性格了?”
“你可以凭直觉,我也可以凭直觉。”柏正清答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和几年前那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小混混高中生似乎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脑中莫名闪过了那个短暂的吻,又继续说道:“我们之间不可能这件事,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应该很清楚了吧。”
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
在这句话一出,两人各自二十多年人生所积攒下来的那成千上万段记忆中,一下子浮现到最上层的,都是那个放学后的黄昏。
毕竟对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来说,那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却偏偏让俩人都无法忘记。
“……行吧,我那个时候确实脾气差了点儿,也不懂得收敛……”车晨奕有点不耐烦地妥协道:“但是,我可没记得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到让你记恨我的事。”
“你没记得?”柏正清不屑地笑了一声,“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没等车晨奕开口,他开始一一细数道,“那就先说我亲自看到过的吧。你欺负我当时的班长,不止一次;在体育馆侧面那里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一个文文弱弱的女生给说哭了;物理实验室门锁里堵着的口香糖有你一份,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你们鬼鬼祟祟的了;球场后面那个护栏的缺口也是你踹坏的……”
举了一堆例子之后,柏正清勾了勾嘴角,“姑且不提别人口中是怎么把你说成一个完完全全不良少年的,破坏公物、欺负弱小、对人没礼貌、喜欢拿周围的人当出气筒,你做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你觉得我会喜欢这种品行不端正的人?”
“……”车晨奕一整个无语住了。
他怎么连这种破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再说那时候小屁孩一个,年轻气盛,谁还没干过点叛逆的事儿了!!!
“看来你对我还挺关注的。”车晨奕撇了撇嘴解释道,“破坏公物我承认了,我当时确实脾气不好,闲着没事喜欢踹踹东西发发火,不过主要还是那些东西都太脆了,谁知道我稍微用点力它们就坏了……但是欺负人的事我可没干过。”
柏正清懒得接他第一句话,直奔主题:“你当时欺负过我班长,被我撞见的就有两次。”
“找人问话不算欺负。我没欺负过他。”车晨奕立刻辩解,“不只是他,我也没故意欺负过别人,我从来不喜欢没事找事。别人不惹我我就不会去找别人的茬,更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欺负弱小,跟那种弱鸡打架?赢了也很丢人的好吧。”
“那你还把他堵到小胡同里。”柏正清说。
“我那还不是看他跟你关系好就想去跟他打听你啊。”车晨奕咂了咂嘴,“像他那种乖学生,平常见了我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哪有机会好好说话啊,我不找个机会堵他,怕是到毕业都说不上话。谁知道没等问他呢,你自己跑过去了……”。
“……你自己也知道别人怕你啊。”柏正清闭了闭眼,“就你当时那个样子,天天摆张臭脸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一样,哪个乖孩子看了不被你吓到。”
“反正我就是没欺负过他,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啊。”车晨奕别别扭扭地说道,“你就问他,我找他除了跟他打听你之外,还有没有对他动过手或者干过别的什么欺负他的事。”
柏正清:“我上哪问去。”
“你爱上哪问上哪问去,反正我说的是实话,没干过就是没干过。”车晨奕理直气壮,“你现在要是有那个闲工夫真的挨个去找当时的校友问,我能保证,你问不出一个人敢说被我欺负过的。”
“你这么肯定?”柏正清笑了笑,“要是我真问出来一个说你欺负过人家的,你要怎么解释?”
“解释?”车晨奕哼笑一声,“不用解释,我第一个上去扇烂他那张造谣的嘴。”
柏正清:“……”
柏正清:“哦,暴力倾向这一点也是我讨厌的,就是指你这种动不动就情绪化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你真的好意思说这话?”车晨奕一脸不愉快,“昨天晚上是谁揍了我一顿还把我绑到地上的啊?”
“你那叫自作自受。我当时要是不揍你,我早就……”柏正清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了嘴。
“早就怎么了?”车晨奕笑笑,故意追问。
柏正清不动声色地轻哼了一声,“你当时想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认真在跟你解释的。”车晨奕重新放缓了语气,“我不希望你对我还有什么其他的误解,你要是还有什么不信的话你尽管说,我都可以给你解释。哦,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女生,我刚才一下子都没想起来还有那么一号人,反正肯定是和我表白被拒绝之后就哭哭啼啼的其中一个……我拒绝我没感觉的人是我的正当权利,况且我不喜欢女的,这总不能也算欺负人吧?”
“……哦。”柏正清依然看着窗外,听完车晨奕说了一堆之后也只是淡淡地答了一个字。
“你别就说个哦啊!”车晨奕有点急了,“你到底有没有信我刚才说的那么多啊!”
“勉强信了吧。”柏正情换了一只胳膊,突然说道:“不过这么说起来……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也挺想问问你的。”
他终于把脸转向车晨奕,满脸平静道:“你还记得高中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第23章
高二时光对于柏正清来说,应该算是他目前为止人生中精神状态最不稳定的一阵子了。
不过这锅也不能全让车晨奕来背。
毕竟从车晨奕转学过去之前就已经是那样了。
自己那位常年漂泊在外的Omega爷爷被诊断出了癌症。
那人一辈子热爱自由,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旅行,直到临终前的那半年才终于回到了他们的住处,三个人一起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说实话,柏正清对那位Omega爷爷的印象并没有多深刻,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确实太少了,但是他知道那个人是爱着自己的,自己也很喜欢那个人。
自从爸妈离了婚各自断绝关系之后,柏正清就被他那位不苟言笑的Alpha爷爷抚养着了。
在一些永远不固定的时间,还是小孩子的他会在某次放学回家后,看到那位Omega爷爷的身影,在自己乖巧地打过招呼之后,那位慈眉善目的小老头会笑着挥手招呼他过去,一边抱着他揉脑袋一边给他塞各种零食糖果吃,基本次次都是从没见过的新零食,但一定是非常好吃的。
小孩每次都会笑得很开心,一边说着谢谢爷爷,一边像只仓鼠一样用零食把脸颊撑得鼓鼓的,每当这个画面被自己那位严肃的Alpha爷爷看到,都会用别别扭扭的语气说着“你就知道宠小孩”“小心被你惯坏了”之类的话,而自己依然在温暖的怀抱里咔嚓咔嚓吃零食,抱着自己的那个人也总会笑着用“哎呦呦我家小百灵鸟吃醋啦?”“这可是你亲孙子欸!”“这么久不见了你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可爱!”“过来过来我也喂你吃零食好不好呀我的小朋友~”之类的玩笑做回答……
明明是个老爷爷,却总给人感觉他像个充满活力的小朋友。
比起慈祥,柏正清觉得用“顽皮”或者“有童心”来形容那位会更贴切。
小时候的柏正清对他们两个人的印象是非常好的。
虽然两人已经一起共度了大半的人生,但是他们之间看起来永远非常恩爱又默契,就像永远看不腻对方一样……
不像自己爸妈,即使见了面也总是充满了矛盾与吵架。
那时的柏正清认为,也许正是因为这两位爷爷太重视对方,所以失去的时候才会那么难受吧。
高中时期的他并不算太明白爱情是个什么,他只知道在葬礼之后,自己陪伴了十几年的Alpha爷爷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母亲已经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无论是葬礼前的准备还是葬礼后的守孝,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父亲也差不多,和母亲离婚的时候同时也跟爷爷也闹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从那之后除了给柏正清定期汇过去一些抚养费之外,再没回过那个家哪怕一次,葬礼上也只是匆匆露过一面,隔天就离开了,理由是工作忙,以及老婆孩子催他回去了。
哦,指的当然是新家庭的老婆和孩子,与柏正清没有什么关系。
当时的柏正清其实是听到了那通电话的。
并不是什么有意偷听,自己就站在外面收拾地上散落的杂物,而父亲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通电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
“嗯,对,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坐飞机回,很快就到了,下午就带你们去吃饭,就去孩子一直吵着要去的那家法餐厅吧。”
“我这边?当然没什么事。这不是正好出差么,回家坐火车也是要路过的,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所以顺路回来一趟,露个面意思意思就行了,本来就早没什么关系了。”
“好,好……他最近乖不乖啊?在学校里有没有又跟同学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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