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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装听不懂？”车晨奕往前走了一步，垂眼看着面前的人，“我问你怎么看待我，对我有什么想法。”
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很近。
身高上来看，柏正清比车晨奕矮了不少，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这个几乎要贴上的距离下更得微微仰起脸才能跟他对视。
沉默，空气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车晨奕在想：我记得言情剧里男主角只要这样做就能让对方心动来着吧？我是不是还得来个壁咚啊？但是感觉好尴尬，唉要不还是算了吧……但是现在什么都不做也挺尴尬的，要不我咚一个试试？
至于柏正清……
车晨奕也不知道那阵沉默中对方想些了什么，大概是被自己的气质征服了吧。
“……”柏正清呼了一口气：“学长，说实话，我不太想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
车晨奕真的很想发火。
张口闭口就是你这种人你这种人的，哪种人？自己做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了吗，就要被他说得像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
他从不会选择在沉默中灭亡，他的沉默永远只能爆发。
不过，打破这阵沉默的人不是他俩中的任何一个。
“卧槽奕哥你果然在这儿！”拐角处猛地探进一个脑袋，冲着小胡同里就压着嗓子喊开了：“别勾搭学弟玩了赶紧回班儿里吧！老头刚才见班里缺了好几个位子突然就生气了！说他回办公室拿上册子回来就要点名儿！无故旷课的一律请家长！我寻思赶紧跑来找找人，他们几个既然不在这那肯定是翻出去上网了，他们已经没救了，但我们跑快点赶在上课铃之前回去还是没问题的！”
“操！”车晨奕骂了一句，“怎么偏偏这节课来查！神经病啊！”
没有道别。
车晨奕烦躁地挠了挠头转身就往外走，擦肩而过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柏正清一侧的肩膀。
他故意的。
没别的理由，就因为他心里烦。
就是这么一段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回忆，因为他完全猜不透柏正清的脑子在想什么，也没聊出个什么结果来，所以完全可以说是一段失败的搭讪经历。
那段时间他也不是没主动出击过，但总是事与愿违。
写情书这种扭扭捏捏的事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直接找人当面说才是他的做事风格。于是，他去食堂找人的时候，要么找不到，要么只看到老远处人家已经吃完饭去放餐具了；他去体育场也根本没有偶遇，明明听说柏正清会经常和同学去打球的；就连每个课间去厕所都没有碰到一次面。
怎么着？为了躲他连尿都不撒了？
他甚至好几次特地绕路经过高二年级教室，就为路过柏正清他们班，但是每次探头往里看，都只能看到倒数第二排靠窗边空着的那个座位。就算随便抓个学生问柏正清在哪，得到的回答也无非是在老师办公室或者不知道，再或者是请假了。
他总是很不耐烦地啧一声，然后径直离开，完全无视掉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对他投来的各种视线，他从来不担心什么绯不绯闻，相反，让大家都知道自己在找柏正清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话又说回来，就照这么个毫无进展的情况，概率学是不是在自己和柏正清俩人之间不生效啊？想碰个面怎么就这么难？
就这样，他的计划屡屡失败，真正算得上对话的也就只有实验楼边小胡同里那一次。
车晨奕清楚自己的性格，他一点都不喜欢拉锯战，尤其是感情上的。
尽管从体育场相遇那天算起，自己找人的战术其实也就实施了半个来月，甚至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但是他就是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
可能这就是优秀且自信吧。
月假前的最后一天，清校后的校园几乎看不到人，大家都早早收拾东西回家过假期了，而车晨奕和几个兄弟则光明正大地跑到了柏正清班里准备堵人。
按校规，清校前所有学生都得把各自留在教室的东西带走，而柏正清已经有两天的缺勤记录了，所以今天他一定会回教室一趟。
车晨奕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这么信心满满能堵到人的。
对方的桌子上现在堆着一堆资料和试卷，以及一些包装一看就是礼物的盒子。
试卷和资料都已经不知道被谁整齐地摞好，礼物盒也端端正正地摆着，至于抽屉里……
有人翻出了几张信封，淡粉色的或者贴着心形封口贴的。
“呦，这小子人气还真不小。”
“看这字挺秀气，小姑娘写的情书吧。”
“这个年代还只敢写情书告白，也是有点怂啊。”
“学学咱们奕哥，光明正大！”
“都到这份上了，那小子会答应的吧？”
“肯定得答应啊！怎么说也得给我们大哥一个面子嘛！”
“说实话啊，我觉得吧，他答不答应其实也无所谓，大家都是谈着玩玩，谁把谁当真啊，反正毕了业各奔东西，能谈多久都不一定呢，多试一个人又不会掉块肉。”
“肯定能行啊！咱奕哥是谁！”
“大不了没成的话之后咱给奕哥介绍几个好追的漂亮学弟学妹！”
“只要奕哥想谈，那绝对不缺人嘛！”
“你们怎么就知道想退路，奕哥肯定能追到的好吧，要是这都追不到，那就是那小子太不识相需要我们教育一下了。”
……
车晨奕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心里只觉得很烦。
他是个很相信直觉的人，他心里觉得烦躁不安，那十有八九事情就真的会不太顺利。
但是看几个人在边上说得正开心，自己也就懒得泼冷水了。
毕竟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到时候长假了奕哥把他喊出来一起呗？也跟我们一起玩玩。”
“就凭他那长相带出门绝对倍儿有面子。”
车晨奕只是装没听见地阴沉着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活该你们一个个谈恋爱谈不久，真当谈对象是大街上买衣服呢……
熟悉的巧合，熟悉的声音，在车晨奕开口让他们别瞎扯了之前，柏正清的声音先一步打断了这场闲聊。
“学长们聊完了吗？我赶时间，等不及你们自己离开，所以先进来了。”柏正清拎着书包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默契地闭了嘴，视线像聚光灯一样聚在他身上。
“清校时间早就到了，还想聊的话可以随便找个网吧游戏厅去聊，这个时间在高二教室闲聊并不合适。”
“学长们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们做什么。虽然现在的监控应该已经和广播一起断电了，但是坐在别的同学桌子上，还用脚踩着桌椅的行为真的很不礼貌。”柏正清没有看他们，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开始收拾桌面和抽屉里的东西，“哦对，学长们想找乐子的话还是不要选我比较好，我这个人很无趣，也不喜欢在这种恋爱游戏上浪费时间，而且，我还要备考升学呢……”
他将抽屉里最后一张信封塞进书包夹层，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和你们不一样。”
“你小子别他妈……”似乎有谁听出来了柏正清语气中的轻蔑与不屑，骂着脏话就要走过去动手的样子。
不过车晨奕是第一个踹倒了桌子走上前扯住柏正清衣领的人。
似曾相识的画面。
上一次是实心的水泥墙，没太大声音，这一次是空的薄铁皮储物柜，柏正清的后背撞上去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巨响，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似乎还能传出点回音。
“柏正清，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张口闭口就是什么你们这种人啊我跟你们不一样啊，你他妈哪就跟我们不一样了？你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的脸，长了一副勾引人的样子还在这装什么清高，啊？？”
刚才那一下虽然动静大，但其实并不会多么疼。
少年单手挂着书包，眼神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嘴角依然挂着刚才那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就像是在嘲笑车晨奕的话是那么没有分量，甚至不足以在水面上激起涟漪。
“那你觉得，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柏正清的语气不紧不慢，但是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人似乎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这不是在他们奕哥的雷区蹦迪么……好吧，任谁听都是明摆着的挑衅。
“奕哥……”
“滚！！！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有人小心翼翼地想靠近，估计是想给他们大哥帮点什么，但是被车晨奕的吼声吓住了，从他转来到现在，还从没有人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
很识相地互相对了眼神之后，其他人二话不说离开了教室，甚至随手带上了门。
“松手，我赶时间。”柏正清仰着头，直直盯着他，“动不动拿别人当出气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柏正清，你就这么讨厌我？”可以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车晨奕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已经够明显了，我不信你真不知道我在追你，你跟我在一起我哪点能亏待着你？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买，有我罩着，学校绝对没人敢来找你事儿，你还想要什么？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啊，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
“追我？哈…你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点？”柏正清笑得不屑，“这就是你追人的方式？狂妄自大地把自己的情感强加到别人身上？然后像现在这样，用这种威胁一样的手段强迫别人接受？接受你那只是为了在其他人跟前撑面子的所谓感情？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这算什么感情？充其量只是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虚荣心吧？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会拿欺骗别人感情来当游戏，还把这种事当成什么值得骄傲的资本，在我看来，你们这种心态只是一种心理扭曲变态的恶趣味罢了。”
“车晨奕，我对你没意见，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但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你真的是我最看不上的那类人。”
“你只想着你自己，自始至终，你从来都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吧？”
“一边说着玩玩而已一边还想得到别人的真心，你配吗？”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给两人身上都镀了一层暖光。
车晨奕居然意外地冷静，沉默着听完了柏正清说的话。
连想发火的心情都没有，车晨奕怒极反笑，冷笑道：“我配啊，我怎么不配了？我看上你还需要你同意？”
在柏正清张口想要说什么之前，车晨奕扯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带着报复意味的吻。
Alpha味觉灵敏的舌尖在一瞬间就传递给大脑一种熟悉的味道：几年前那个炎热的午后，那杯冰凉的气泡水，蜂蜜与花香果香融在一起的清甜味道——
以及猛地掺杂进来的铁锈味，和在那个瞬间同时传来的刺痛。
是血。
不需要太多反应的时间，柏正清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然后接着抡起了拳头。
虽然没能一下子顺利命中，但柏正清的拳头最终还是落到了车晨奕脸上。
争执中，书包一侧的玻璃水杯被甩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像是宣判一场比赛到此结束的信号。
玻璃杯变成了玻璃碎片，原本在杯子里的半杯气泡水现在可怜兮兮地溅在地上，聚成大大小小的几滩，气泡争先恐后地逃出水面，呲呲地发出最后的悲鸣。
极淡的玫瑰花香在空气中蔓延散开，很快就闻不到气味了。
“这么快就准备开始你那虚荣的恋爱游戏了？”柏正清皱眉用手指节蹭了蹭自己嘴角不属于自己的血，挂着不屑笑容的表情在夕阳下甚至多出来些怜悯的意味，“像你们这种喜欢玩弄别人感情并引以为傲的人，一般没什么好下场。这不是威胁，是我出于个人对你的劝告。”
“这一拳，打的是你的性骚扰。”柏正清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现在，我们两清了。”
车晨奕没有还手，也没有反驳什么。
从刚才开始，他的思维就全都被打乱了。
——柏正清，你可真行啊，你意识不到你说的那些话有多尖锐吗？
车晨奕还没有接触过心理学，并不能解读出对方话语背后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刚才那些话锋利得像一根根锥子，而柏正清就是那个拿着它们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刺穿的人。
“不过你这次找错游戏对象了。”柏正清重新把书包拉到肩上，转身往教室后门走去，“以后你去和谁玩找谁的事我都没资格说什么，听不听劝也是你的事……”
脚步声停住，他没有回头：“我的转学手续刚处理完，今天过后就会去别的城市，你不会再见到我了。”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啊，车晨奕自嘲地笑了笑。
真的跟个笑话一样。
教室门被拉开，门底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
“车晨奕，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种人。”
依然没有道别，这就是柏正清在车晨奕回忆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傍晚之后，车晨奕烦躁了好久才消下气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但是每天都很烦闷。
想起柏正清或者和柏正清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会让他变得暴躁，那段时间的他像个煤气罐，而柏正清就是那根火柴，尽管只是出现在车晨奕的脑海里，却足够点燃他，炸乱他在现实中的生活。
至于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车晨奕没怎么仔细回忆。
无非就是赌气呗。
不知道赌的哪门子气，反正就是气，毕竟跟柏正清有关的一切都会让他来气。
他再没试图找过对方，就仿佛柏正清这个人只是他看过的众多电影中一个让他记忆深刻的虚构角色，电影结束放映了，他也就该放下那个虚构的角色然后回归现实生活了。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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