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回忆一旦浮现在脑海中，就会像一团挥不散的雾气，一点一点占据全部的思绪。
让人心烦，却不得不面对。
无处可躲。
“操！”车晨奕躺在沙发上，因为大脑被这团令人不爽的雾气填满而烦躁。
他发泄情绪般随手抓起手边的靠枕扔了出去。
抱枕砸在旁边的墙上发出噗的一声，接着柔弱地跌落在地板上。
“妈的！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是跟以前一个德性！就他妈知道装清高！”
易拉罐被丢进垃圾桶，车晨奕越想越闷，干脆不再想，收拾收拾去睡觉得了。
俗话说，一睡解千愁。
这一觉的睡眠质量还是很不错的，也许酒精的功劳也不小吧，车晨奕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第三个震动闹铃。
当然，这也不是自然醒。
接起电话听到那AI般的声音时，不用看时间，车晨奕直接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绝对是睡过头了。
郭锦秀：“车总，您上午还来公司吗？”
“啊……今天没什么安排的话我就不去了。”车晨奕躺在床上，讲话都懒洋洋的，“昨天喝得难受，多睡会儿。”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两秒，“车总，我把柏正清的个人信息整理好了，已经印出来放您办公桌上了。”
“哦！好，辛苦你了，我吃个早饭就过去。”车晨奕一骨碌坐起来了。
——唉，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地热爱工作。
实际上，车晨奕到公司时已经是中午了，毕竟他起床的时间本就不早。
公司里有传闻说他们的老板喜怒无常，高兴了怎么都行，不高兴了笑眯眯着下一秒就把人炒了。
而今天，有不少员工亲眼看到，他们的老板吹着口哨亲自到公司楼下咖啡厅排队买咖啡，嘴角还挂着笑。
也不知道是心情好到极点了还是差到极点了。
楼下咖啡厅好像来了新员工，咖啡的口味和以前差距有点大。
啧，我冲杯速溶都比这个味道正，车晨奕咂了咂嘴，把咖啡随手放到了办公桌一侧。
桌面很整齐，整齐到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风格。
看来是郭锦秀上午来放东西的时候帮忙整理过了。
几张A4纸就摆在桌子正中央，整整齐齐地摞好，侧边被一个黑色燕尾夹夹着。排版简洁，客观内容与个人标注用了不同字号的字体区分，一看就是郭锦秀整理资料的风格。
第一页是柏正清的个人基本信息和教育经历，是随便调一下档案就能查到的东西，第二页往后则是稍微私人一些的信息。
车晨奕一路看下去，重点挑自己在意的看，个人成果之类无关紧要的部分都被一眼带过了。
【24岁，XX财经大学硕士研究生，应届毕业。目前在钱家旗下公司实习，担任助理一职，到本月末为止实习期满三个月。】
——哦，财大的啊，还挺厉害，看来不止脸蛋好看，本事也不小，怪不得能被钱老头看上带去做秘书……三个月一过毕了业是不是就该签正式合同了？
【目前住址：xx花园c区2栋。该小区为独立公寓，人脸识别或出示证件，非住户需户主联系方可进入。】
——卧槽，这不是何旭阳住的那小区么？以前去他家喝酒的时候怎么一次都没碰到过柏正清……不对啊？柏正清在那有套房子？租的？如果是租的话……那个地儿房价也没有那么便宜吧？合租吗？他和谁一起合租的？如果是买的，那十有八九是钱老头给他买的。
【出行方式基本为步行和公共交通，偶尔驾车，车牌号：xxxxxx】
——行吧，步行，倒是很健康，车牌号……记住了，虽然我也不指望去大街上随便逛逛就能那么巧看见他的车。
【行程显示，固定光顾的咖啡店是十三号街转角处的那家咖啡店。大学期间似乎有过在该店打工的经历。】
——他喜欢喝咖啡？那家店的咖啡很好喝？还是对店铺情有独钟？不行，等我抽个时间我也得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店。
【行程显示，常与一位男性友人去市中心商业街一家位于顶层的露天酒馆。男性名为吴寂，职业为纹身师，在商业街有间个人纹身工作室。】
——友人？真的假的啊，虽然也可能确实是朋友，但也不排除是炮友吧？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点生理需求也很正常……
……
翻到最后，有一行手写的标注：【关于个人行程部分的信息截至上个月底，内容并不全面。过多调查或监视公民行踪可能会触及公民法，被人抓到把柄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请车总自行斟酌。】
车晨奕挑了挑眉把几张纸随手往桌上一扔——查得还挺详细，不知道又是找了谁帮忙，总感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像是那种委托私家侦探秘密调查收集恋人出轨证据什么的……
不对！
我就是看不顺眼想查他而已，哪需要那么多理由！
不过这些信息也差不多够了。
自己也不是什么变态痴汉，没必要连人家几点洗澡几点睡觉都给查出来。
午休时间还有不到四分钟结束，车晨奕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计数。
和预计的一样，一分钟之内，敲门声响起。
“车总，我过来了。”
郭锦秀有个好习惯，在午休结束前三分钟时，他会来找车晨奕汇报工作或者核对一下日程，就算没什么公事也会礼节性地来打声招呼。
“您已经看完了？”小秘书走进来，微微鞠躬示意后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这个自然的动作不是因为他没礼貌，而是车晨奕要求的。
从他刚入职那会儿开始，车晨奕就说过让他别太拘谨了，稍微随意一点，说他看见郭锦秀站得笔直的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聊天了，久而久之，郭锦秀也逐渐适应了自己老板的习惯。
“是啊，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车晨奕依然仰靠在座椅靠背上，“虽然还有很多其他想知道的。”
本着认真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这个理念，郭锦秀问道：“您还想知道什么？”
车晨奕：“他对外说的性别是不是作假了？”
郭锦秀：“？”
郭锦秀：“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车晨奕：“直觉。”
“？”郭锦秀再次困惑地皱眉冒出一个问号，“您觉得……？”
车晨奕答得斩钉截铁：“我觉得他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Omega，所以才写自己是Beta。”
郭锦秀：“……”
郭锦秀：“车总，虽然分化性别这种个人隐私的事情对外隐瞒也不违法，但是其实没什么必要。信息素这个东西只要存在就必然非常容易暴露性别，只是口头隐瞒并没有太大意义，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以我自己为例，为了防止信息素带来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抑制项圈是基本每天都会戴着的，感觉这种事情似乎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嘛，说不定他就爱装呢。”车晨奕笑了笑，“再说，你都有主了，你要是不戴项圈到处散发信息素被别的Alpha盯上，你家那个还不得气死。”
“车总。”郭锦秀叹了口气，“请不要总拿我个人私事开玩笑。”
“好好好我不提你俩的事了。”车晨奕依然乐呵，他很清楚郭锦秀不会因为这种玩笑生气，“但是……真的没法找个机构查查他真实的体检报告什么的吗？”
“您要是用那种方式去打听别人的个人隐私，就是在违法边缘试探了。”郭锦秀直白道，“您没有看到我写在最后的字吗？小心人家找你麻烦。”
“唉行行行我知道了，查他查这些就差不多了，谢了。”车晨奕摆了摆手，趁着对方没开始说教之前赶紧转移话题，“哦对，钱老头的事情你也多注意着点，有什么事儿记得赶紧和我说。我总觉得他打小算盘快打到我头上了，到现在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帮我老爹管公司就够麻烦了还要提防老狐狸，烦都烦死了，真想把老爹揪回这间办公室来啊……”
“好的，车总。”郭锦秀答，“钱老板的事情，我认为他手底下应该是有不少有手段的人，关于他的事情处理得都很严谨，很难让人抓到把柄。我的看法和您一致，还是等等对方自己露出破绽比较好，在那之前，至少我们的合同目前还没到期，还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盲目把关系搞砸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是啊，不过该防还是得防……嗐，量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我做什么，他一个暴发户起家的人哪敢对几代人撑起来的家族企业出手，只要别给我出阴招就行了，反正合同也没几个月了吧，到时候随便弄个理由不续签了赶紧撇清关系就是了。”车晨奕坐起来，“对了，月底是不是还有个他那边的酒会？”
郭锦秀：“是的，以钱老板的关系网，他请的人里一定有不少可以发展成合作伙伴关系的，去一趟也算是有利无弊，况且邀请都发过来了，也没有不去的理由。”
车晨奕想了想，约定的日期好像是个休息日，他于是看着郭锦秀问道：“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没问题吧？到时候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让你早点回去。”
“没问题。”郭锦秀会意，又补充道，“我的休息时间向来没什么安排，就当是跟您去了个私人酒会长长见识了。”
“行。”车晨奕笑了笑，“那没事儿了，你去忙你的吧。”
“好的。”郭锦秀起身，“按您之前的安排，近期需要您多费心的就是接手合并分公司的事情了，老板……您父亲之前叮嘱过我让我提醒着您别给忘了，月底的酒会结束后差不多就该需要您亲自过去那边交接了……具体的我之后会整理好，还是在周五下午给您。”
车晨奕摆了摆手：“行。”
重归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墙上的复古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这钟表是他老爹以前买来的，这间办公室原本也是他老爹的，只不过现在这些已经变成了车晨奕的。
实在闲得无聊，车晨奕于是听着钟表的滴答声回想了一些以前的事。他当初以为接手老爹的这个公司之后，自己会跟老爹一样忙到让人担心他发量的地步，但实际上，自己这两年的工作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不仅这家总公司蒸蒸日上，前阵子收购的那家分公司也很快就要正式写到自己名下了……
似乎只要一切都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所有事情就已经都在正轨上了。
唉，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成功人士吧。
车晨奕又喝了一口那杯味道并不是很满意的咖啡。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需要他亲自来处理的文件，一时间也不知道干点什么，车晨奕于是拿起手机打开了社交软件，在公共平台搜索了一下刚才得知的柏正清的社交账号……
头像是一只金毛犬的照片。
——啊？他养狗？还是这种大型犬？喜欢的宠物类型是这种啊……
点进个人主页的时候，车晨奕感受到了一种更强烈的违和——他的主页背景为什么是一张小碎花田园风格的咖啡厅摄影照片？
呃……好像那种热爱生活与花朵的活泼可爱女性生活博主啊？？？
明明名片还是那种冷淡的风格，到了社交账号为什么就是这种风格……怎么，这人两副面孔来回切换啊？
车晨奕皱了皱眉，打算翻一翻他的动态。
最近的一条动态是转发，学校官方号发布的，内容是在他们学校举办的一场大型讲座视频，不过时间已经是很久之前。
再往下就到底了，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更多动态了还是时间太久远超过了动态可见日期。
“嘁，真无聊。”车晨奕不耐烦地按灭了屏幕，顿了一秒钟后又重新解锁，页面还停留在柏正清的个人主页，“关注”的按钮格外显眼。
车晨奕皱着眉犹豫了半天，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关注或者不关注之后可能出现的发展，最终狠了狠心才终于豁出去一次般地按下了关注。
系统提示：是否关注？
车晨奕：“操！”
怎么还要再确认一遍啊！！！
车晨奕没有选，退后台锁屏手机往桌上一扔，一条龙服务——
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刚被扔到一边的手机没到一秒钟就重新响了起来。
操，哪个倒霉催的这么不会赶时间啊？
车晨奕低骂了一声，重新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何旭阳。
何旭阳，他朋友，或者说是好兄弟。
俩人的父母们很早之前就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的小少爷交上朋友也是自然。
认识的时间久了，车晨奕对何旭阳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这个不错，仅指他觉得对方是个很值得交朋友没什么坏心眼的人。
何旭阳只比车晨奕小一岁，但是车晨奕总感觉对方的心理年龄至少比自己小了十岁。相处起来时不时就感觉自己跟在带孩子一样，烦得很。
每次遇到那种情况，车晨奕都会毫不犹豫地先骂他一顿再解决问题，并警告何旭阳再有下次就揍他，只不过警告次次都无效罢了，等待着车晨奕的只有无数个下次。
“找你哥干啥？”车晨奕没好气儿地接起电话，一上来就把对方当出气筒了，“忙着呢，没事儿就别来烦我。”
“哎哎哥你别这么冷漠啊！这是又被谁惹着啦？”对面的声音听着乐呵，车晨奕甚至已经能想象到他那张笑得像个二百五一样的脸了。
车晨奕：“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烦着呢！再绕圈子我就挂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车晨奕丝毫没有把手指移到挂断键上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他并不讨厌跟朋友聊天。
“哎哥你等下你别挂！呃……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这是又被谁惹到了，但是之前和钱老板的那个合作方案，我看你一直心烦了好久来着？是因为这事儿吗？唉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挺让人头疼的，我和我哥也在发愁产业链的问题，虽然我哥是主力啦我就搭把手而已！哎反正我们也认为他看着面上要合作，背地里肯定在做别的打算，不过我们都没有证据也没办法直接撕破脸嘛！反正我们都没有要签新合同的打算，哥你跟我们是一边的，我们哥俩都愁得不行你肯定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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