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们也不像坏人……等着,我问问我们家老头子,他和隔壁经常一起钓鱼,比我熟。”
阿姨大着嗓门朝楼上吼了几句,不一会儿,沈祀三人拿到了想要的答案。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徽省?”苏七月咋舌。
纪浮光淡淡道:“你也可以不去。”
上司都这么说了,苏七月哪里还敢不去。何况他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未来商场的事擦屁股,他这个总裁助理没把好关,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
“沈医生呢?”纪浮光看向沈祀。
许攸出院后,仁爱医院那边暂时没有给他分配新的病人,连张风开也闲得抠脚,沈祀一度还很奇怪,明明大部分病房都是满的。
他问过原因,被娃娃脸医生一句“那些病人还没到出院时间”含混过去了。
“我也去,不过得先和医院报备一下。”沈祀说。
根据仁爱医院的规定,所有医生出外勤都必须两人以上同行,晚上沈祀问张风开要不要一起去徽省。
“是为了杀人魔那起案子?”张风开问。
沈祀挑眉:“你知道?”
张风开耸耸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夜班医生都认为凶手很可能是个厉鬼,咳,精神病人,毕竟剥皮这种事一般人干不出来。”
两人约好第二天出发的时间,沈祀回家收拾行李。
小卖部阿姨给的地址比较偏僻,飞机高铁无法直达,一行人最后坐的绿皮火车。
沈祀三人早早抵达候车室,张风开还在路上,纪浮光接了个电话。苏七月见时间尚早,打算去自动贩卖机那儿买几瓶水。
“沈医生想喝什么?矿泉水果汁还是茶?”
沈祀无所谓,随便选了个:“矿泉水。”
他守着三人的行李,目送胖助理离开。
候车室里人来人往,沈祀放空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张风开发信息,问他到哪儿了。
“好心人,我钱包丢了,能给点钱让我买张票回家吗?”没等来张风开的回复,沈祀头顶响起一道沙哑陌生的声音。
他仰起脸,是个长相十分普通的男人,疲劳,胆怯,颓唐,和大部分来沪的打工人没有任何区别,浑身上下几乎毫无记忆点。
以他的经验,眼前之人十有八/九是个骗子,沈祀微笑:“我没带现金。”
那人默了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硬卡片。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肢体也有些奇怪的不协调,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丝线提溜起来一般。
然而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正经人谁随身携带二维码啊?这年头骗子都不装了是吧?
男人:“支持扫码付款。”
沈祀:……
沈祀深吸一口气,提醒:“身份证还在吗?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票。”
那人点点头,拿出自己的证件。
沈祀看了看,感觉不像是假的。对方左手身份证,右手二维码,见青年终于举起手机,嘴角扯起一抹古怪的笑。
谁知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
“喂,请问是110吗?我在沪城火车站遇到一个骗子,可以提供真人照片,上面有他的身份证和收款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男人:……
“算你狠!”
骗子也没想到沈祀竟然如此不要脸,不给钱就算了,还报警!
他又惊又怒,却无可奈何,只能跌跌撞撞地跑了,影子在地上拖出一条又长又黑的痕迹。
纪浮光打完电话回来,见沈祀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神色有异,不由问:“怎么了?”
沈医生一脸深沉:“好人难做。”
纪浮光:?
半小时后,张风开也到了,火车检票进站。
因为是临时定的票,没买到软卧,只买到了硬卧。沈祀坐在下铺,上铺是纪浮光,旁边苏七月。他看着隔了一条过道的孟知爻和阿飘,目光最后落在唯一的女性身上。
对方一袭洁白无瑕的连衣裙,长发及腰,墨镜和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小声问张风开:“他们怎么也来了?”
张风开同样压低声音:“只是顺路,孟医生带着阿飘和另一位……你也认识。”
沈祀:“我不认识。”
他确实不记得自己见过对方。
张风开还未说话,女人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巾,结果脑袋上的假发不小心掉了,露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圆寸。
沈祀:……
好吧,他们确实不久前刚有过一面之缘。
“她叫李苏苏,这次和孟医生阿飘一起去赣省抓一只大鬼,咳,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精神病患者,戴罪立功,争取早日出院。”
张风开解释:“同行的还有位柳医生,吃坏肚子上厕所去了。另外谢主任前两天也已经赶往赣省,等他们过去汇合。”
沈祀有些讶异,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看来赣省的那位患者病情确实相当严重。
两人喁喁说着话,李苏苏盯着手里的假发一脸狰狞。沈祀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喃喃自语:“绿皮火车什么时候也装空调了?还怪冷的。”
孟知爻看了眼李苏苏,后者将假发重新扣回头上,屈辱地收敛了浑身的阴气。
阿飘靠在窗边,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小西裤,腰间却不合时宜地系了一个腰包,让沈祀想起八九十年代,南下羊城卖衣服的批发商,瞬间土豪气质就上来了。
见他一直盯着那腰包,张风开得意一笑:“我买的。”
沈祀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还说你们没有谈恋爱,连定情信物都送了,还是热情奔放又火辣的大红色!
少年五官精致,身材纤瘦,就像宫老笔下干净忧郁的男高中生,美得好似一幅水彩画,前提是忽略那个辣眼睛的红腰包。
沈医生真心实意地感慨:“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抠门了,结果你比我还抠……”
这样的腰包淘宝上九块九一个都嫌贵。
张风开:……
他很想说这腰包是他花了整整三万块钱,才托人从师门代购过来的。
布料由千年冰蚕丝织成,用红线绣了一整篇大悲咒在上面,以化解阿飘的戾气。普通背包饿鬼能背得起来吗?能吗?不出两天就化成灰烬了!
注意到沈祀的目光,阿飘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下一秒对上纪浮光冷飕飕的视线。少年低下头,默默从腰包里掏出一根坚果味的磨牙棒。
嚓嚓,嚓嚓——
一个戴假发的圆寸姑娘,一个啃磨牙棒的腰包少年,再加上一个穿旗袍的女装大佬,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沈祀和张风开闲聊的时候,孟知爻则在打量纪浮光和苏七月。
苏助理就是个普通人,除了因为不爱运动,肥胖导致的脂肪肝和高血脂外,看上去正常得不得了。
至于纪浮光……
孟知爻神色微凝,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矜贵,却是一副早夭之相。
用那些天师的话来说,就是命格太轻,这样的人大多活不到成年。即便活下来也多病多灾,还很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除此之外,孟知爻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纪浮光的眼睛是那种很标致的凤眸,眼尾微微上挑,并不如何凌厉。但孟知爻对上他的目光,会有种从头到脚都被看透了的感觉……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打断了孟知爻的思绪。
来人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五官端正,气质儒雅,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帅哥一枚。
“我刚才去了隔壁车厢,结果里面全是不认识的,差点以为走错门了。”来人笑呵呵地说。
“这位就是柳医生。”张风开给沈祀介绍。
“你好,我是柳蝉。”柳蝉看上去十分憨厚,搓着手有些局促。
几人互相认识后,沈祀低声问张风开:“柳医生当夜班医生很多年了吧?”
张风开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祀目光扫过柳蝉锃光瓦亮的头顶,张风开默默点了点头。
但往好的方面想,以仁爱医院的待遇,柳医生应该非常有钱,也就是传说中的我变秃了,也变强了!
国内硬卧大多是六人间,而他们有八个人,柳蝉在这边只待了十来分钟,就带着李苏苏去了隔壁车厢。
沪城到徽省的小县城绿皮火车需要开十多个小时,天黑以后众人各自上了床。
沈祀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朦胧间却感觉床铺好像轻轻晃了晃,将他一下子惊醒了。
沈祀睁开眼,以为是错觉,正打算继续睡,结果床又动了。
沈祀:……
沈医生叹了口气,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攀住上铺的围栏,用气音叫了一声:“纪老师。”
纪浮光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语带歉意:“吵醒你了?”
沈祀诚实地点点头:“睡不着?”
纪浮光索性盘腿坐起来:“嗯,这里的床太硬了。”
沈祀轻笑出声:“不止是纪妹妹,还是豌豆公主。”
纪浮光:……
黑暗中,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弯成一道月牙,笑容仿佛在闪闪发光。
“等我下。”沈祀丢下一句,重新缩回下铺。
纪浮光不明所以,片刻后他的床上多了一条被子。
沈祀眨眨眼:“多垫一层,应该就没那么硬了。”
“那你怎么办?”被子暖呼呼的,还带着青年的体温。
“你有带换洗的衣服吗?”沈祀问。
纪浮光从行李箱里拿出两件衬衫。
沈祀把衬衫盖在身上,纪浮光听他呼吸渐渐变得均匀,铺好被子,也闭上了眼睛。
夜已深,车厢里一片安静,只剩下车轮辗轧枕木发出有节奏的哐哐声。
十米开外的公共卫生间内,水龙头自动打开,殷红色的血水哗哗积满洗手池,流到地上,汇聚成一个成年男人的形状。
与此同时,墙上的镜子无声碎裂,一只青白干瘦的手从镜子内部伸出来,然后是黑色的长发。
女鬼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无比骇人的脸。她的两只眼睛被人用粗麻线草草缝合在一起,嘴巴则一直裂到耳朵根。
“你好了没?”女鬼的声音又尖又细,语气有些不耐烦。
“马上,我眼珠不见了。”血男一手捂着自己的右眼窝,急得团团转。
“一天天的就知道找你那破眼珠子,三爷手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女鬼骂道。
血男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从地漏里掏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东西,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用力按回眼眶:“要不是白天影子操纵那个骗子失了手,没能从目标那儿拿到介质,也不用我俩出马,三爷自己就能在梦里把目标带回来。”
“影子也是个废物!”女鬼鄙夷,旋即又拉下脸,“你到底好了没?”
血男摸摸眼睛,赶忙道:“好了好了。影子说,这次出来目标身边只有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天师和两个普通人类,没人护得了他。”
女鬼神色稍缓:“一会儿你牵制住那个天师,我去把目标带走。”
血男不乐意,凭什么危险的事情他来干,但女鬼实力比自己强,只好捏着鼻子答应。
两鬼出了厕所,径直朝沈祀几人所在的车厢走去。
门无声被推开,霎时一股极为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血男脸上浮现出痴迷之色,女鬼也耸了耸鼻尖,口水不自觉从裂开的嘴角流下来:“好香……”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闻到过的香味,仿佛三伏天里的冰镇冷饮,让鬼通体舒坦。
随着两鬼的靠近,车厢内温度骤降,深入骨髓的寒意在不大的空间里蔓延开来,里面的人接二连三被冻醒了。
阿飘烦躁地用被子裹住全身,孟知爻低低嚯了一声,张风开感觉到浓重的阴气,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在枕头底下抽出桃木剑。
纪浮光看着腕上又裂了两颗的珠串微微蹙眉,苏七月睁大眼睛,在见到不远处的两大团黑影后,脑子里嗡一下,赶紧把眼睛重新闭上,不住喃喃:“电梯鬼爷爷保佑孙子一定要平平安安,聪明伶俐,回头给您老人家烧游艇……”
沈祀也醒了,他第一反应是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结果当然没有亮,只能摸黑翻找自己的手机。这时听见张风开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在此作祟!”
桃木剑刺向其中一个黑影,谁知对方并不害怕,反手握住剑身。张风开感觉剑尖像是扎进了泥潭里,沉重滞涩。
他正准备将桃木剑拔出,鼻尖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顿时眼前一花。
女鬼桀桀怪笑,果然是没什么经验的三流天师,顾头不顾尾,好好在她的幻境里做个噩梦吧。
轻松解决了张风开,女鬼下意识望向血男,想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结果却见后者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在干什么?”女鬼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让他对付那个天师,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还要自己动手。
血男艰难地转了转眼珠,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磕磕巴巴:“有,有鬼!”
女鬼骂了句傻x,车厢里到处充斥着那股诱人的香气,让她有些晕头转向,本能地朝香味最浓的地方——靠窗的那张高低床——扑去,然而上铺还是下铺,这是个问题。
女鬼青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好像下铺的香味更浓一些……
她缓缓俯下身,不对,应该是上铺,乌黑尖利的指甲重新收了回来,抓向上铺躺着的人。
也不对,还是下铺吧……上铺,下铺,上铺,下铺……
纪浮光抱着沈祀的被子,冷冷看着黑暗中不断做深蹲的女鬼。
沈祀隐约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在他和纪老师的床前来来回回。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在黑影再次蹲下来的瞬间,对着疑似脑袋的位置狠狠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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