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元家的长辈都一向顺着元京墨,更不用说是这种正经事,元鹤儒在药馆碰见来看病拿药的都会提一句,元长江和林珍荣除了跟邻里谈起,还都打电话给别处的亲戚朋友问过,多一个人知道就多点可能。
元京墨每天跟着秦孝不见人影家里也没人说,直到实在离开学没两天了,元长江才截住人让先空出半天到县城买手机。
手机在价格上算个大件,不是凑合用个一年半载就换的东西,元长江想着必须得让元京墨自己挑个相中的,这才一直拖着等元京墨一块儿买。元京墨其实不挑,觉得手机这种东西能用就行,不过元长江一说立刻跟着去了。
他有别的打算。
“我听人说现在直板手机都不流行了,”元长江领着元京墨往灯光大亮的商场里走,“你妈回你姥娘家之前嘱咐好几遍,说多花几百挑个时髦的,别到学校让同学瞧不起。”
“手机有什么好瞧不起的,如果真有人看使的东西就瞧不起人,说明不中交,干嘛搭理他们。”
元长江“嘿”了一声,拍着自家儿子肩膀直乐。
一排排玻璃柜台里的手机看得人眼花,元长江领着元京墨直奔打听好的牌子那边:“二强他侄子说这牌子的手机质量好,从两层楼掉下去都摔不坏。”
元京墨睁大眼睛,不过没等他把自己由衷的不相信表达出来旁边的销售人员就热情招呼着上前了。
“咱们这是老牌子,一点不怕摔,滑盖翻盖都有,看中哪个我给你拿,”笑容可亲的销售边说边把两人往柜台领,“是给这个小帅哥买?”
元长江答应:“对,上大学了,给买个手机。”
“都上大学啦,真看不出来,看着不大似的。”
“他不愁念书,上学早。”
销售手上刷刷刷往外拿最新款,嘴里还和两人聊着天:“不愁念书好哇,是去哪里上学?”
“新城,念医科大学,”元长江倍有面儿地一咧嘴,“一本。”
“哎呦!真厉害!那可得买个好手机!”
“嗨,随孩子挑!”
元京墨听着元长江一挥手能买下俩柜台的架势直想叹气,早知道该等林珍荣在家的时候一块来买,讲讲价说不定能少花不少钱。
“爸,你不是说想给我妈买银耳环吗,我看那边有卖的,你先去挑挑呗。”
“我眼光不行,等买了手机着你去挑。”
元京墨伸头看看:“好几个柜台呢,你问问价格什么的看哪家合适,等会儿再一块挑。我想挨着用用手机,你在这我着急,等选好了喊你来付钱。”
元长江本身也不懂什么手机好,给不了意见,听他这么说就答应:“行,我就在那边逛。”
“嗯嗯嗯。”
元京墨看着元长江走出一段才转回去,视线在销售拿出来的几个新款上一扫就过,偏头看别的。
“帅哥想要哪个?要是都相不中那边还有智能机,刚兴到咱这边没多久,屏幕大,触摸的,手指头点哪儿是哪儿,功能比这些多多了!”
元京墨抬头:“这儿最便宜的手机是哪种?”
几秒钟的沉默静止,销售的业务能力重新上线,到旁边拿出两款手机给元京墨介绍:“这个是咱们品牌最经典的款,别的不说,质量绝对过硬,砸核桃都没问题。这个贵一百出头,一样结实,但是屏幕比那个好,你看,是彩的。”
最便宜的五百五,另一个六百八。
元京墨看着热情给他介绍六百八的手机能照彩色相片能听歌还带游戏的销售,眨眨眼,拿起五百五的手机问:“还有比它再便宜点的吗?”
销售大姐顿了会儿,真诚回答:“孩子,再便宜就得是二手的了。”
二手的不行,怎么说都是第一次正经送东西。
元京墨摸摸自己的小布包,庆幸把五百家底全拿来了。
卡是没有余钱办了,只能以后再说。
“我还买个贵点的,两个给便宜吗?”
“哎呀你这小孩可真会过日子,我们不赚几个钱,这样,你看你相中哪个,我尽量便宜点,当给你考上好大学添喜气。”
“那个白色滑盖的吧,”元京墨回想着林珍荣讲价的样子,心一横,努力端着随意的语气说,“这个五百,那个一千,行的话我叫我爸来付钱。”
“天呐那可是一千一百二的手机!新款!我那会儿就挨个给你说价格了,可没虚报,你可真敢砍,哪有一下子讲下快二百块钱的?”
元京墨本来就没底,让她这么一说顿时忍不住想是不是讲太多了。
“这样吧,我看你会过日子又刚考上大学,这俩给你一千六,再送你张带话费的手机卡,行了吧?我不坑你,干多少年生意了,不信你让你爸过来,他都想不到你能替他讲下来这些钱。”
她一说能送手机卡,元京墨想起来林珍荣之前领他买衣服的时候说的“砍价大法”,但凡送东西,就说明价格还能低。
元京墨放下手里的经典款手机,转头往其它柜台看,心里默数几秒回过头说:“这个五百的手机是我要悄悄买的,不能给我爸说,要是行的话我先把这个手机钱付了再找我爸来付那个一千的,不行我就去那边柜台再问问。”
“别的没有咱们这个牌子好,你光图便宜那些钱才吃亏了,要不你看看这个,这个一千能卖。”
“我就相中这俩,”元京墨转身要走,“那我再看看,谢——”
“哎行行行!真是,我赔点钱算了。”
元京墨心里猛地松一口气,顺便看看元长江没在近处,攥着小挎包冲销售笑笑:“谢谢姐,对了,你说能送的那个电话卡里边有多少话费呀?”
“……”
便宜的那个手机没要盒子,装上卡直接放进包里。手机比元京墨的手小一圈,到某人大两号的手里估计得跟个小玩意儿一样。
买完手机去给林珍荣挑耳环,挑好等着销售人员给包装的时候旁边有人过来搭话:“哎,我想问问你这手机在是在哪买的,什么牌儿?”
元京墨提着手机盒子一五一十说了,那人一拍手:“我就是想买这个牌儿!孩子专门嘱咐的,我记纸条了,是这个对吧?”
他说想买这个牌子的时候元京墨觉得正常,接着看见他手里拿的纸条才真真切切愣了会儿:“……几亚?”
元长江拿过装好的耳环伸头看看:“对,就是这个牌子,往那边走。”
那人按照指的路走了,元京墨想到纸条上圆圈打头的三个字:“爸你居然能看懂。”
“以前不像现在,很多人就认得那么些字,不会写的画个圈,差不多音的用会写的字替都是常事,你爷爷收的锦旗经常有人写元贺如。”
元京墨心里一动。锦旗的事他也知道,但之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元长江看他不走了也跟着停下:“咋了?”
“名差不多音念起来应该不影响……”元京墨皱着眉头嘀咕一句,问元长江,“爸,咱们镇上,还有周边,跟于差不多的姓有吗?”
秀溪于姓少,元京墨和秦孝找人的时候主要问的有两点,“祖辈姓于的人”和“建国前参军一直没回来”。
有没有可能,不是姓于呢?
元京墨一边猜测一边又觉得自己想法没根据,跟病急乱投医差不多,而且要是姓都不对那他们知道的信息就更少了。
“没大有,”元长江话音一转,“哎,有姓於的,经常从山上采药到药馆换钱的那人就姓於。”
元京墨眼睛一亮,扯着元长江就要坐车回家。
“你妈还让给你买些质量好的毛巾搓脸油和零食点心……”
“不买了不买了。”
元长江无奈:“人家写的姓于,你就这么忽然一想又不是真准。”
“试试看嘛!”
第40章 出发
元京墨和元长江出门早,在商场待的时间不长,从商场出来直接去路边等车回家,回秀溪的时候刚十点。
下车了才想到这个时间秦孝不在家,他送东西到处都去,想找也找不到人。
元长江说:“还不如把你妈让买的东西买了,回来我把你送下溪去正好。这下东西没买完,早回来干等。”
“爸——”
“行行行不说了,”元长江惦记着林珍荣交代的东西没买完,隔了会儿跟元京墨说,“你要着急要不我送你去那人家里问问?他家住得偏,在最西边山根那一片。”
“我和秦孝说好了一块儿找的,”元京墨托着脸没答应,“爸你现在把我送秦孝家去也行,我有钥匙。”
他有秦孝家钥匙的事元长江知道,一直没说什么。也就是秦孝家自个儿一人,但凡是有家长在的元长江都得让元京墨还回去。有个老词叫瓜田李下,没事还好,万一有天家里丢点什么或者钱放忘了地方,问不问都膈应。
俩小孩玩得来给钥匙就给了,元长江忍着没把大人那一套往他们身上安,不过到底还是不太赞成,就说:“去了也是等,在家歇着吧。你要坐不住就去找你爷爷问问那个姓於的人,叫什么多大年纪是哪家,问好了找起来省事。”
“哦哦好。”
元京墨应完就走,出了正屋门先脚步一拐到自己屋里去把挎包放下,想着等去秦孝家的时候再带,先往柜子里藏了藏。
药馆里这会儿有人在,元京墨从通着院子的门进去坐到一边,没出声响。
望闻问切,望面部色泽、观舌质舌苔,听言语呼吸、嗅身体气味,询症况病史、问起居饮食,号双腕脉象、触患部情状。
四诊合参,不可偏废。
元鹤儒习惯先观舌诊脉,闲聊一样和来人说话便是最后一步“问”。
“头疼多久了?”
“约摸着……十来天吧,刚开始不得劲没管,后来就头疼,家里有头疼药吃了就管当时,一直没见好。这不是,婷婷催着我来看看,别小病挨成大病。”
“没大事,放心,”元鹤儒说话不疾不徐,语气一贯温和,“有段日子睡不好了吧?”
“是啊,十一点多睡两三点就醒,其实睡得少没事,正好多干活了,就是最近这个头疼没完。”
来的人是何雨婷的妈妈,元京墨远远看了面色,这会儿听她说完在心里推想,头疼是状不是证,所以吃头疼药治标不治本,当时表面有点作用,实际根本不对症。
就像生了虫的葫芦藤,只把坏葫芦摘掉没用。
元鹤儒没着急下定论,又问:“心慌吗?吃饭怎么样?”
“我一直早起晚间的心慌,这个时间早了,倒不厉害。吃不上多少饭,苦夏嘛,没胃口正常。”
“这些也得注意,都是身体在提醒你,不能不当回事。”
何雨婷妈妈往前倾了倾身子:“元大夫,那我这是——”
元鹤儒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给她看:“你要是不嫌,我抓药的空让京墨再给你诊一次,和你说说怎么回事。”
平时元京墨常做抓药的活,这会儿本来想照常帮着记方子抓药,听见元鹤儒的话脚下一顿,接着就继续往前走。
他其实诊脉很多,元鹤儒认为不上手看多少医书都是浪费,有人来看病时元鹤儒倘若觉得脉象适合教给元京墨,就会问一句让元京墨也号一遍。
秀溪的人和善,一听没有不应的,时间长了来药馆的人还会主动让元京墨把脉练手。只不过元鹤儒很少让元京墨和来看病的人说什么,通常是来人走后才问元京墨脉象如何怎样辩证。
何雨婷妈妈答应得痛快,把手搁回脉枕上,笑着从学习到性格把元京墨夸了一通。
元京墨坐在元鹤儒的椅子上:“谢谢婶子,那我把脉看看情况。”
照例看过舌苔,元京墨在刚才元鹤儒的基础上多问一句:“是有什么犯愁的事儿一直没解决吗?”
“真是让你说着了,”何雨婷妈妈惊讶后就是叹气,“唉,婷婷他爸走了,她奶奶受不住这几年一直没好过,我这边老人也是上了年纪得伺候,婷婷快开学了还在外边打工,东借西借地刚凑齐学费,哪能不愁啊……”
一句话勾起伤心事,元京墨反应过来元鹤儒刚才大概是有意没提,有些无措地转头看正抓药的元鹤儒。
元鹤儒抓药空手,一杆小秤在架子上放着,都是元京墨在用,元鹤儒的手就是杆秤,几两几钱分毫不差。
元鹤儒没回头,新拉开上方抽屉:“雨婷是咱们秀溪考得最好的孩子,有大出息,苦尽甘来的日子眼见着了,当大人的得珍重身体。”
“哎,是,”说到女儿何雨婷妈妈欣慰笑了笑,“我得好好的,供俩孩子上学。”
元京墨见状赶忙把话题引到身体上:“婶子,你的病症在肝,肝脏郁结影响精神情绪,又有犯愁的心事,互相拖累才越来越严重。吃些疏肝解郁的药慢慢就会好,你放宽心。”
何雨婷妈妈“呀”了一声,把刚才元鹤儒写的字给元京墨看:“不愧是元大夫带出来的,这就能接班治病了。”
元京墨看着纸上的“肝郁”两个字轻轻松一口气,各人脉象病状各有不同,同一症结在不同人身上还会因生活习性、陈年病痛牵引出不同病状,何雨婷妈妈的情况不算典型,元京墨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悬了悬,这会儿才彻底放稳。接着听见问头疼怎么和肝扯上关系,就仔细解释关联。
肝是五脏之贼,牵脾连胃,又因为心脏是君主之官,脏器有不适都会影响心脏,所以心慌胃口不好。但她一直没当回事,长时间精神郁结睡眠不足又没停下干活,这才引起了头疼。
元鹤儒把包好的药给她,元京墨把人送到门口,回来看见元鹤儒把那张写了字的纸折起来正要扔立刻出声拦,元鹤儒转手递给他:“做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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