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寒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平静,准备入睡的模样。
林资躺在邢寒身边,见邢寒不回应自己,爬起来大半个身压在邢寒胸膛上,不高兴道:“哥?”
邢寒家有两个能睡人的房间,一大一小。
邢寒一个人常住在大房,小房被邢寒当做杂物房。
邢寒就一个人,他住的地方收拾得不要比那个闲置的小房间好太多。
林资想住大的,自然不可能把邢寒赶出去,鹊巢鸠占。
于是邢寒在林资竭力要求中,让林资跟他一块睡。
邢寒连扒拉身上的林资都懒得,淡淡道:“我向领导请了假,回来收麦子。”
邢寒在七曜村也有地,也得收麦子。
事实上国营厂里有地的员工不少,领导分批放假,现在轮到邢寒这批回家收麦子。
林资还想说什么,被邢寒拽着胳膊放在旁边,“明天我先收你的地,别说话了,早点睡。”
林资这下子更睡不着了,邢寒帮他收,还有这好事?
林资兴奋抱住邢寒的胳膊,窗户下投来的银丝般的月光照得林资乌眸闪闪发亮,“真的吗?哥。”
干农活需要比厂子上班更多的体力,这也就是邢寒早睡的原因。
邢寒大掌摸索到林资的脸,一把把人按到枕头上,“真的,睡觉吧。”
邢寒为了林资不再闹他的觉,掌心覆在林资的小脸儿上就不再移开。
也能喘气,就是不太舒服。
偏偏林资赖人,邢寒这样捱着他,林资十分有安全感,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邢寒的胳膊还被林资抱着,略略抽动就能拿出来。
邢寒没动,也不是很难受,把林资吵醒才是大问题。
邢寒睡相好,基本上一晚上不会动,也不存在把林资吵醒的情况。
然而林资还是被蚊子叮醒了。
林资迷迷糊糊拉着邢寒的手在自己身上摸,“哥,痒,你给我挠挠。”
邢寒被林资硬生生拽醒,漆黑的眸子团着浓浓的困倦,长臂一伸把林资拽进怀里,大手钻进林资褂子里,手指上的硬茧子磨在林资娇嫩的皮肤上,带来微微刺痛。
没了扰人的痒,睡得不清醒的林资也知道谁能帮他,自觉往邢寒那边挪了挪,枕在邢寒的胳膊上又老老实实睡着了。
林资不折腾了,邢寒的手囫囵给林资抓完前胸后背,连带着勾起林资的腿弯,在林资纤白的双腿都摸抓了遍,闻着林资脸上的胰子香沉沉睡去。
林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旁边就没人了。
林资身上的褂子是邢寒小时候穿的,林资下乡没带这么漏胳膊漏腿儿让人凉快睡觉的衣服,邢寒给林资翻出来。
这么早就去收麦子去了?林资这些天都睡出生物钟了,他这个点儿醒得绝对不晚。
只是邢寒醒得更早。
林资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给邢寒做饭带过去。
收麦子累人,林资可太知道了。
顾不上吃顾不上喝。
林资也没做过饭,大抵煮个鸡蛋还是行的。
林资穿鞋下床,水盆里早就不是昨晚洗过两个人脸的水,换上了新的。
林资用清水洗完脸,又刷了牙,直直往厨房里走。
是先点火还是先往锅里放水?
林资犹豫了下,这个应该不重要,是放水放鸡蛋还是水开放鸡蛋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林资努力回忆着邢寒做饭的步骤,一把掀开锅盖,然后望着里面的鸡蛋羹愣住了。
不是昨晚那个,昨晚的鸡蛋羹被邢寒放了酱油、香醋和香油。
这一碗还什么都没有放,是等着林资醒来吃的时候自己调味的。
林资吃饭不吃热过第二遍的,邢寒自然给林资做了新的鸡蛋羹。
林资把邢寒给他做的鸡蛋羹吃完,重新烧上火。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林资才揣着怀里的两个热鸡蛋去地里找邢寒。
村里的地远,好在林资走习惯了,也没觉得那么累人。
邢寒把林资应该干的活儿干了,林资走得更是不着急,一边走一边玩儿,经过漂亮的小路还蹦跶着走。
林资磨蹭这功夫,蒋寓已经收完两亩地发现自己水壶没水,回了趟家打满水去地里了。
也就是去地里的路上,蒋寓碰见了蹦蹦跳跳看起来特别开心的林资。
七曜村的人不喜欢他,蒋寓也是把七曜村当成自己家的。
他只是宁愿待在军队里不太想要回来。
要不是薛宁笙,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回七曜村。
薛宁笙家世好,是蒋寓奋斗一辈子都比不上的家世,也是随便施舍点小恩小惠就能让蒋寓这辈子无以回报的家世。
这种家世,家风也严得很。
薛宁笙本该在家里的安排下完成学业,再去国外进修,回来进入机关或者当个教授什么的,前途大好。
就这么个光明的前程,被薛宁笙硬生生毁了。
薛宁笙有个同学说薛宁笙喜欢男人,强迫自己跟他好,还拍了许多不堪入目的照片。
薛宁笙祖父震怒,把薛宁笙送到这儿让他吃苦,又派了蒋寓盯着薛宁笙把这个喜欢男人的病改了治好。
抚养蒋寓的那个老婆婆患了骨癌,蒋寓十来岁去医院给婆婆拿药身上没带够钱,求了许多人,最终是薛宁笙祖父让手下给蒋寓拿了钱,并支付了蒋寓婆婆的治疗费用。
尽管婆婆最后没有被治好,疼得受不了喝药走了。
但薛家这个恩情蒋寓记一辈子,舍弃军队给他升职的机会,又回到了七曜村。
蒋寓跟薛宁笙相处得还算好,薛宁笙不理他,蒋寓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不言语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也算是相安无事。
蒋寓也没看出薛宁笙喜欢男人的毛病,薛宁笙干农活比不上自己,但是跟村里人的速度差不多,没有弱唧唧的娇气,就是一个长相偏文的男人而已。
蒋寓渐渐摒去观念把薛宁笙当成正常的男人,两个人相处也逐渐自然起来,然后蒋寓就被林资告到村委会。
他自己成了薛宁笙的相好。
蒋寓像是吞了苍蝇,被林资气得说不出话。
蒋寓见过被薛宁笙强迫的同学,很正常男人长得没啥不一样,两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就是个子矮,又白又小,说话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似的,手抓着衣角扭扭捏捏,说不出的别扭。
他简直没见过比女人更女人的男人,蒋寓见过的女兵、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哪个都比那个像是随手从鸭妈妈屁股底下抓出来的小鸭子的小男生有气概。
蒋寓受不了别人把经历过血和火洗礼的自己比成那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所以对林资的污蔑非常生气。
但是蒋寓生气也就那样,别人或许被蒋寓魁梧冷脸吓到然后道歉或者避开。
但是林资根本不怕。
于是蒋寓老实、嘴笨的缺点被林资逼出来,显露得一干二净。
就被林资欺负得更狠了。
所以现在蒋寓碰见林资,决定不热情不善良地跟林资打招呼,装作看不见林资,路过他的身边。
发他的窝囊脾气。
蒋寓人高马大,步子迈得又大又快,瞥过路边往鹅群里踢石子的林资,三步两步就越过人去。
蒋寓之前也并不讨厌林资,尽管林资干活干的并不快,还常常拖后腿。
但是林资真的是种地的一把好手,都是种地,林资嘴里能够叭叭一堆他听不懂的词。
不是瞎说,薛宁笙这个大学生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颇为认可。
林资种出来的麦子,同一块地麦穗比他们种大,麦子也比他们种出来得多。
一片麦田,就林资的那块地不一样的茂密,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资说割麦子累也不全是他娇气,他种出来的麦子就是产量高,割起来就更累人。
蒋寓脑子里林林总总想了很多。
内向的人,内心总是更加丰富,蒋寓就是通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发他无聊的时间。
“蒋寓!”
急切的声音携着麦浪散在空气中,传不到耳边。
蒋寓到最后想,只要林资不再污蔑他跟薛宁笙,他就可以原谅林资,以后见到林资还会跟他主动打招呼。
“蒋寓,救命!!!”
蒋寓耳尖捕捉到声响,下意识转身,就被温软的人扑到怀里。
“林资?”
林资作死逗大鹅,把鹅惹急了。
蒋寓预感到什么,往后一看,成群结队的大鹅长着翅膀,伸长脖子飞奔过来。
一副要啄死人的架势。
蒋寓下意识托抱住为了避免被大鹅啄脚努力往自己身上爬的林资,低头掠过林资因为激烈奔跑嫣红的脸颊,还有他被发疯大鹅吓得怯润的乌眸。
一下子就原谅了林资。
招猫逗狗的年纪,什么都不明白,什么也不懂。
给他告状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
他愿意原谅林资,但是看起来恨不得叨死人的鹅群看起来不太愿意。
第171章 我可不会惯着你
蒋寓应对发疯鹅群的经验是比林资强点的,强就强在他跑得快。
五十公斤越野,蒋寓没拿过第二名。
人除了不好抱,然而压力分散,其实是比训练时负重轻点的。
何况蒋寓不需要抱着林资越野五公里那么长,他只需要找个遮挡物,让鹅群过不来,等着鹅群散开就行。
蒋寓抱着死死搂住他脖颈的林资,朝着村边已经不住人的土房子走去。
蒋寓利索地打开破旧的大门,反手把气势汹汹的鹅群关在外面。
被挡下的鹅群扑棱翅膀,无能嚎叫。
这是之前收养蒋寓的老婆婆的家,蒋寓复员后,村里重新给蒋寓批了地,蒋寓另起了自己的新房,早就不住这儿了。
蒋寓带着林资从土房后面翻过去,追击的鹅群彻底不见了踪迹。
蒋寓做好事是不要求回报的,但是林资翻脸翻得快得超乎他想象的。
蒋寓一手拉着被鹅群吓得回不过神走路慢吞吞的林资,把他交到地里干活的邢寒时。
泪珠在漂亮清透乌眸打转转,忍住不让它掉下来的林资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哥!”
邢寒放下镰刀,把林资从蒋寓手里接过来,安抚地揽住林资的肩背,“怎么了?”
邢寒是不太相信蒋寓会因为昨天的事对林资打击报复。
且不说蒋寓不是那样的人。
主要是林资没啥坏心眼只是想偷懒不干活,告状还把自己告了进去,到现在老村长都以为别人偷摸占林资便宜,根本没对蒋寓和薛宁笙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
林资真的被吓到了,哭得喘不上气,自然说话就更费劲儿。
林资努力让自己用最简洁的语言让邢寒了解前因后果。
然后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薛宁笙,眼睁睁看见林资泪盈盈的乌眸转向一路把人拉过来费力不讨好的蒋寓,柔嫩红润的唇角下撇,指着蒋寓欲语还休委屈坏了的模样。
薛宁笙挑眉看向蒋寓,“哦?”
薛宁笙不说这个“哦”字就单单是这个挑眉都意味深长。
蒋寓震惊地看向隐隐把矛头指向自己的林资,黝黑的面皮涨红,连连摆手,“跟我没关系,林资用小石子砸大鹅,把大鹅惹急了追他,我是救他的。”
蒋寓也没冤枉林资,他确实看见林资踢小石子踢到鹅群里。
大鹅这个物种攻击性强,你就算跟它对视一眼,它都能莫名其妙发疯啄人。
林资踢得石子不大,但谁又能说得准不是这个原因。
蒋寓把锅还原事实原原本本又盖回林资头上。
林资一下子眼泪流得更凶,沁着水色的乌眸看向蒋寓都带上指责的意味。
林资轻薄的眼尾晕着红,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白里透粉的雪腮上,说不出的委屈和控诉。
蒋寓被林资这眼神看得没了章法,仓促怯弱地低下头。
确实跟他没关系啊。
还好邢寒对林资的了解多点,林资不是乱扣帽子的人,可能蒋寓真的做了什么让林资讨厌的事情也说不定。
尽管蒋寓可能是无意的,毕竟林资小毛病多,说不清蒋寓哪儿就让他不高兴了。
“别哭了”,邢寒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拭去林资脸上的泪痕,“你自己说。”
邢寒的威慑力还大点。
林资刚进七曜村时,知青们的安置工作还不到位,吃饭都是问题,别说洗澡了。
知青们就聚在一起商量去七曜村的河边简单清洗清洗。
城里人爱干净。
做了五天火车,再是天仙也该臭了。
林资也去了。
哪怕是夏季,河水也是表面暖,林资开始把脚放下去时还没什么,越往里面走水越深越凉。
林资底子弱,没大会儿功夫就被冰凉的河水冻得腿抽了筋儿,淹进水里怎么都浮不起来。
城里没河有游泳池,可常年进游泳池的城里人也没多少,算下来没几个会游泳的。
是路过的邢寒跳下河把林资救了上来。
林资本来就小,窝在身量高的邢寒怀里就更小。
知青要是真的出事,七曜村就摊上大麻烦了。
邢寒只能把这团被水打湿的小猫崽抱回家,给了换了身新衣服,又给了他煮了碗热乎乎的红糖姜水。
从那儿以后林资特别依赖邢寒,还非要认邢寒当大哥。
没人知道邢寒怎么想的,反正自从林资认了邢寒当大哥,七曜村里紧着邢寒的好东西,大多都转个圈到了林资手里。
邢寒给林资当大哥?林资给邢寒当大哥还差不多。
没人见过大哥还要帮小弟割麦子的。
邢寒对林资好得没得说,林资在邢寒面前也乖也听话。
邢寒问林资,林资就强压着哭腔,把两颗压碎的鸡蛋从衣服兜里拿出来,抽抽搭搭道:“哥,我给你带的煮鸡蛋,被蒋寓压碎了。”
不是蒋寓压的。
但是跟蒋寓脱不了关系。
蒋寓手劲儿大,林资那身皮肉软嫩得跟水儿似的,蒋寓难免抱的时候更用力,不小心把林资的两颗鸡蛋给挤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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