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寒松开噬咬林资喉结的齿尖,低折的头颅重新抬起,伸手拭去林资沁着软红眼角沾染的泪,吻上林资单薄细白的眼皮,“睡吧。”
林资往邢寒怀里窝了窝,乖乖地抬起湿润润的嘴巴沾了沾邢寒的唇,“嗯”了声就埋在邢寒肩膀闭上了眼睛。
林资在邢寒掌心轻抚的节奏中陷入沉睡。
林资热衷于这种和邢寒特殊、隐秘的亲近,尽管林资现在并不能准确分清这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邢寒将林资送去供销社就去上班了。
邢寒是打了报告,但还是要在厂子里多待半个月把手头上的活儿交接完才能离职。
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邢寒还没想好离职后干什么,左不过还有存款,可以多撑一段时间,供养他和林资。
林资每个月在供销社只有十二块钱,第一次发工资,林资还是很高兴的。
林资在城里的时候只是读书没做过什么活儿,这还是他第一次赚钱。
林资把怎么花这钱都想好了。
“乐什么呢?这么高兴”,林资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谁。
自从薛宁笙上次来过之后,几乎是天天都会来供销社报道。
林资不知道薛宁笙怎么会有那么多要买的东西,花钱比他还狠。
迟早供销社把薛宁笙的钱掏光,林资偷偷碎碎念道。
薛宁笙没有读心术,不清楚林资在想什么,总归是没个好的。
薛宁笙也不介意,敲敲柜台上的玻璃,“市里开了家百货大楼,我带你去转转?”
林资抬头,澈润的乌眸带着丝困惑。
好像在问,为什么请他。
薛宁笙不在意,甚至还说:“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请客。”
薛宁笙手里的钱富裕说不上,还是挺充沛的,起码给林资买件小礼物是没什么压力。
“不去”,林资直接道。
林资除了在邢寒身上,就没遇见过其他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薛宁笙被拒绝也不生气,夸张地引诱道:“百货大楼里的东西可比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听说是从国外引进的,里面还有外国人制造的产品呢。”
“林资,你就没什么想要的?”
国家政策逐步开放,这座百货大楼就是明显的信号。
这当然跟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林资无关。
可林资喜欢新鲜东西,薛宁笙不怕林资不上当。
果然林资表情犹豫了下就开口道:“那我去请半天假。”
薛宁笙淡笑颔首,好整以暇地等着林资。
不多时,十分钟后薛宁笙就带林资坐上去市里的客车,车费是薛宁笙掏的。
上次林资坐大巴车只顾着睡觉了,这次倒是有时间好好看看沿路的风光。
“这是小轿车”,在过道里坐着的薛宁笙身体往车窗边的林资倾斜了下,“坐着比自行车和客车都舒服,行驶得也快。”
林资转头奇怪地看了薛宁笙一眼,收回视线。
薛宁笙瞧着林资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林资下了车,走进百货大楼问薛宁笙,“哪里是卖手表的?”
“手表?”薛宁笙低眸掠过林资纤白的皓腕,跟玉做的似的,这样的手戴手表确实好看,“你是要买吗?这边。”
薛宁笙没多问,直接把林资引到卖手表的柜台上。
这是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单是手表的柜台就有五个服务员待岗。
林资对着琳琅满目的手表目不暇接,“有男士戴的腕表吗?”
女服务员礼貌询问,“是您自己戴吗?”
“看您手腕比较纤细,表盘过大显得不适配,也不好看”,女服务员从柜台里拿了几支比较精致的腕表,“这几款是中性腕表,男女都可以佩戴,您要试试吗?”
林资摇头,在自己手腕比划着,“要表盘大的,不要太大的。”
“比我手腕粗…一”林资不确定地犹豫着,“两圈,肤色比我深些。”
林资抬头,漂亮清润的乌眸被百货商场的灯光映照得宛如缀着点点繁星。
薛宁笙在林资不远处靠着柜台,听林资磕磕绊绊的形容,也知道了林资不是买给自己,而是是给邢寒买。
薛宁笙眼神不经意瞟过表价,估摸着林资这次要大出血。
当然也不一定,更有可能的是林资根本买不起,不会出这份血。
不过,薛宁笙挑眉,他有钱,他不介意帮林资出这份钱。
薛宁笙伸出自己的手腕,对服务员道:“就拿跟我手腕差不多的就行。”
薛宁笙和邢寒身量差不多,目测薛宁笙比邢寒矮点,身形也比邢寒薄弱。
然而林资和邢寒的体型差距,可比薛宁笙和邢寒的体型差距大多了。
拿薛宁笙当例子确实是比拿林资当例子更容易让服务员判断。
故而,林资点点头,“按照他的号拿。”
林资指了指旁边的薛宁笙。
薛宁笙早有所料,充当了林资试戴表的工具人,含笑不语。
在薛宁笙试戴了不下十款手表后,林资反复对比,最终选中一块钢带的、表盘上画着小彩虹的腕表。
“这款多少钱?”林资指着薛宁笙手腕上的表。
女服务员掠过林资选中的腕表,表情有些纠结,“先生,你确定选这款吗?”
林资敏感地察觉女服务员神态不太对,迟疑问道:“有什么问题?”
女服务员还没开口,身后就响起朗朗的男声,带着斯文的书卷气。
“您旁边的这位男士气质偏温和,您选中的这款表偏硬气粗旷,不大适配”,季予晨出声解释道。
显然,薛宁笙也看到了季予晨。
薛宁笙扫视着季予晨,季予晨恰好抬头对上薛宁笙意味深长的眸子,怔愣了下。
季予晨仓促地低下头,消弭脸上热度后,才佯装自然看向林资,“您可以选这种皮质细表带的,会衬得人低调有涵养,也会跟您旁边这位先生更适配。”
林资蹙了下眉,并不认可季予晨给他提供的选择。
跟薛宁笙适不适配有什么关系,不是给他买的。
薛宁笙留意着林资的情绪,声音低柔道:“选你想要的,不用管别人。”
林资被薛宁笙矫揉造作出来的音线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小声骂道:“你有病?”
薛宁笙不以为意,反而轻轻挑着眉。
更像是林资在跟薛宁笙打情骂俏。
季予晨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下来,眼神空茫又伤心,勉强提起唇角,“是我多话了。”
“这支是五千元”,服务员适时插入道。
女服务员看出这场交易是谁做主,忙不迭地回答了林资先前的问题。
林资苦恼地攥起眉心,这个价钱确实超乎他的预计了。
在场三人都看出林资没有支付这款手表的能力。
“你好,我叫季予晨”,季予晨见到林资拿不出这么多钱,一下子松了口气。
他之前确实对薛宁笙做过错事,但是当时他只是太害怕了才把薛宁笙推出去的。
他家境并不差,尤其在薛家补偿过他后,家里给的加上工资,季予晨手里有笔不小的存款。
不说别的,支付这支表的钱还是有的。
薛宁笙喜欢男人,薛宁笙身边的小男生长得又是格外的漂亮。
季予晨有些自残形愧,难掩落寞。
他不清楚小男生和薛宁笙是什么关系,但是薛宁笙语气里的温和是他不曾听到过的。
从未得到过得东西,被别人轻而易举地享有,季予晨心里不可能不酸涩。
然而这个小男生固然漂亮,却没有足够的物质基础,给不了薛宁笙的想要的。
哪怕这一点点胜过,都让季予晨忍不住产生要是自己给薛宁笙买下这块表,薛宁笙会不会高看自己一眼的心理。
林资不明白,一个陌生人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自报姓名,可有可无地“哦”了声。
但满脸写的都是“关我什么事”。
季予晨并不气馁,扬起温和的笑容,对林资道:“我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你要是没有足够的钱,我可以买下来送给你,就当交个朋友。”
季予晨不敢揣测薛宁笙现在的心思,还是想要偷偷看一眼薛宁笙的表情。
看看这个以温柔作为假面的男人,此时此刻眼底有没有为自己动容片刻。
“啊?”林资显然不能理解季予晨“财大气粗”的行为。
花五千块钱交朋友?
林资撇过脸,几乎是用气声询问薛宁笙,“这人是不是有精神病?”
薛宁笙眼底不含温度地瞧着季予晨自卖自唱、自我感动,就像在看一出滑稽戏。
季予晨能花五千块钱讨好他,意味着他带给季予晨是选大于五千的价值。
一个国营厂厂长,一个大学的美术老师。
两个炙手可热的职位。
恐怕季予晨自己都没想到,只是自己被外貌吸引到一个同学,财富势力庞大到随随便便就能给出他们家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扶他们家上一个新的台阶。
这也就是季予晨不想放弃薛宁笙,追逐过来的原因。
林资说话温浅的气流打在薛宁笙侧脸上,薛宁笙唇角弧度略微上扬了些,看着林资的目光温润揶揄,“不一定是精神病,失心疯也说不准。”
贪得无厌,可不就是得了失心疯么。
薛宁笙的声音不大不小地散开,被一脸忐忑期冀的季予晨听了个清清楚楚,眼底划过失落和痛心,无一不在控诉薛宁笙的绝情。
“有POS机吗?”薛宁笙拿出一张卡,对女服务员浅笑道:“里面还有点钱可以支付这款表,不过,要是没有,我们只能舍痛割爱了。”
女服员真没想到只发行两个月不到的POS机能用上用途,要知道市里有些人都不知道POS机和银行卡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女服员微笑地接过薛宁笙手里的卡,“当然。”
林资瞅了更加“财大气粗”的薛宁笙一眼。
薛宁笙仿佛意会到什么,对女服务员道:“不要我试戴的这支,要一块没被人试戴过的新表。”
薛宁笙打算摸摸林资的头,却被林资避开。
薛宁笙不甚在意收回手,“买新的、没人戴过的还不乐意?还拉拉个脸?”
“你…”林资才迟钝地看出来,薛宁笙要替自己支付这块手表。
他给邢寒买表,有没有钱是他的事。
薛宁笙凑什么热闹。
“我什么?”薛宁笙道:“都说了,你到这里来,我请客。”
薛宁笙努努嘴,示意林资看被服务员打包精美的盒子,大方道:“你想要什么我都送你。”
旁边的季予晨听完薛宁笙的话,深深看了眼似乎还不领情想要作一作闹一闹的林资,脸色白了白,再也承受不住,一言不发离开。
林资接都没接,懒得理薛宁笙转身就走,“我不要。”
又不是花他的钱买的,那能是他送给邢寒的吗?
那不成了薛宁笙送的?
林资很能绕过这个弯儿,薛宁笙买了让他自己戴去吧,他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个当成礼物送给邢寒的。
薛宁笙愿意给林资花钱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主要是为了讨好林资,借着林资让邢寒心甘情愿地帮他。
买点小东西换林资交好、亲近是很值得的。
只是薛宁笙没想到林资不是给自己买,而是给邢寒买。
脑子转过一圈,薛宁笙突然觉得,他要是付了这笔钱估计对邢寒冲击力更大。
护着、宠着林资的邢寒,应该想不到林资要给他买这么贵重的礼物。
而被明升暗降的邢寒,手里的存款应该不多了,他没有更多东西回报林资这份真诚。
那么,薛宁笙就不怕邢寒不帮他。
毕竟邢寒需要钱,供养林资的快乐。
只是,薛宁笙预计错了一件事,林资不要。
薛宁笙难得算计遗漏,心情复杂地跟着林资转进百货大楼里面的花店。
林资拿着他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几颗种子。
“一颗种子,十块”,刚刚支付完五千块手表钱的薛宁笙对着林资咂舌,“林资,你真舍得。”
表贵是贵,但是保值。
薛宁笙不做亏本买卖,表五千他都能接受,一颗种子十块,他属实接受无能。
林资白薛宁笙一眼,“你懂什么?”
薛宁笙是不懂,要是让他花十块钱买颗种子,不如让他得失心疯来得快。
表没送出去,目的没达成。
薛宁笙也只能带着林资回去,“去供销社还是回七曜村?”
薛宁笙不确实邢寒今天接不接林资,省得他把林资带回七曜村,邢寒找不到人着急上火。
这里的通信可并不好。
林资想了想,“能送我去我哥的厂子吗?”
邢寒估计还没下班,林资请了假待在供销社没什么意思,回了七曜村就怕邢寒真找不到他。
也不是不行。
薛宁笙转路把林资送到国营厂。
“你不走?”林资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薛宁笙。
薛宁笙含笑道:“我得把你交到你哥手上,不然你丢了,你哥得打死我。”
林资对薛宁笙夸张的用词嘟囔几句,便由着薛宁笙跟了上来。
邢寒十分钟后,在门岗见到的林资和薛宁笙。
邢寒掠过林资身后的薛宁笙,对林资耳语几句,留下来和薛宁笙交谈。
薛宁笙拆了包装精美的表盒,将那支林资选中的精美、昂贵的腕表递给邢寒,“不收你会后悔的。”
“林资在百货大楼转了两个小时,第一眼给你选中的礼物”,薛宁笙闲聊般,笃定邢寒拒绝不了,“可惜林资没钱没办法买给你,最后是我掏的钱,但是他不想花别人的钱买送给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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