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他才像是终于放过了自己,开始惬(疲)意(惫)地享受起休息的时间来。
由此安澄只想感慨一句——这真是货真价实的社畜,腌入味了,即使没人在旁边鞭笞,也严格地遵循着九九六制度。
可一个如此热爱且习惯于工作的鸟,确实是有点不正常的啊啊啊!!!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或者鸟亦或是其他生物喜欢工作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因着无法感同身受到鸬鹚对于工作的热爱,安澄对于这只鸟的看法都逐渐变得奇怪起来,甚至隐隐产生了些不信任,然而这鸬鹚的其他表现又同时在拉扯着他的情感、影响他的判断——他好像真的太孤独又太需要陪伴了。
和老实憨厚到让人以为沉默的外表不同,实际上这只鸬鹚的话很多,留在巢穴中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和那个未破壳的鸟蛋交流,少数时候才是自言自语。
其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朋友是很好的吗?我看别的鸟好像都有朋友,算了,其实我也没那么需要这些。”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被孵化出来?我好像已经听见有雏鸟的叫声了,还是我孵化你的方式不对,但我也没有办法去问别的鸟,怎么办?”
“像我这样的鸟是不是不讨别的鸟的喜欢啊?除了会做事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懂。”
“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野外,可真好啊!活着还是很好的……”
……
积极的东西很少,而且就这么一点也都是包裹着丧气的外壳,连安澄这样心大的小鸟有时都会被他的情绪给感染到。
惨,实在是太惨了!
苦,实在是太苦了!
惨的就像是犯了甲沟炎的大脚趾撞到了桌脚;苦的就像是广东凉茶里面还掺了三斤的黄连。
简直令闻着伤心、见者落泪、感同身受者肝肠寸断,这让安澄如何忍心再去破坏他难得的温情?如何忍心啊?!
然而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终究是不能够长久地,不管他忍不忍心,最终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突发意外去强迫他们做出决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和朱云深被发现了!
这件事情堪称一个史诗级的意外,而意外之所以被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谁都不会想得到事情的发展。
就好比安澄根本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睡觉的时候会说梦话,也不知道一只鸟的梦话可以大到竟然可以惊醒周围的一片生物——除了他自己。
总之,当他再次醒过来是因为呼吸不畅,而睁开眼睛才发现,导致他如此的元凶竟然是那可恶的朱云深,他此刻正用羽毛长而厚实的翅膀捂住他的喙鼻。
他正想反击、正想怒斥、正想破口大骂,怎料眼睛一转就发现隼的后面还藏了一双发亮的眼睛。
“唔唔,唔唔唔!!!”
有鬼,有鸟鬼!!!
或许是安澄的表情实在太惊恐了,朱云深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猛地回过身,而后一把将安澄抓起往远处飞。
那藏于石块后面的眼睛也终于慢慢地挪了出来,在淡淡地月色下展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赫然就是那只拿走了鸟蛋的鸬鹚。
“你们是谁?!”鸬鹚满脸怒色,眼睛之中满满的都是防备。“这段时间我感受到的目光是不是你们的?不用狡辩,我就说怎么有些不对劲,难道……”
鸬鹚一惊,模样惶恐不安。“你们想偷我的蛋?”
偷什么?什么蛋?谁偷了鸟蛋?
这鸬鹚说是他安澄想去偷那颗鸟蛋?好一个贼喊抓贼、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被这样对待了他还能忍?
安澄怒了、安澄惊了、安澄直接破口大骂了,“什么你的蛋?那是我的蛋!明明你才是那个偷蛋贼。”
“你说我是偷蛋贼,什么意思?”鸬鹚的语气产生改变,暗藏着一些不满和怒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安澄哼笑一声,这鸬鹚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竟然还装傻。“你的蛋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别告诉我是捡来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会进到别人的窝里捡蛋的,偷了我的蛋还要倒打一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鸟!!!”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安澄已经做好了和他舌战几百回合的准备,挺胸、抬头、张喙姿势准备齐全。
然而听到这些之后,那鸬鹚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顿时就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仿佛整只鸟都在瞬间老了好几岁。
安澄也一下就哑了火。
吵架吵架,那也得有来有回才算是吵吧,他单方面地对一只悲伤鸟输出那就不是霸凌吗?
“那是你的蛋啊……”鸬鹚的腰背也垮了下去,“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看那个窝那么破旧,还以为是废弃的鸟窝,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为那是一颗被放弃了的鸟蛋了。”
安澄:???
道歉就道歉,为什么要鸟身攻击?
眼看着朱云深听到鸬鹚的话之后露出戏谑和“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安澄立刻开始为自己辩解。“那只是我做的临时鸟窝,临时的!我当时不在窝里,就是去收集筑巢的材料去了,其!实!我!很!会!筑!巢!的!”
“啊,对不起。”自知做错事的鸬鹚赶紧道歉,“总之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偷,也没有想对ta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动作幅度不算太大,可鸣管中却泄露出了几声颤抖而又嘶哑的声音,像是正在经历什么难捱的痛苦。
“既然是你的鸟蛋,那我应该要还给你的。”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他一边说一边点头。“对,我应该要还你的。”
“跟我来吧,我把你们的鸟蛋还给你们。”
第53章 被熊孩子威胁了怎么办?
常言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总之在鸬鹚准备带他们去拿鸟蛋的时候, 意外就又在此发生了。
三鸟就见那个藏于石缝的巢穴之中,突然快速地闪出了一道黑影,因为光线过于昏暗且速度又过快, 他们没能看清那道黑影的模样。
刚开始谁都还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毕竟野外动物多的就是到处乱窜的动物,但待他们回到洞中定睛一看,才惊愕地发现原先放着鸟蛋的地方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是不是刚刚那个黑影?是不是他趁我们说话的时候把蛋给偷走了?!”
安澄不可置信、安澄精神恍惚、安澄勃然大怒。
“哇呀呀呀——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偷蛋贼!你安澄爷爷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安澄气势汹汹地扭头看向朱云深,怒气冲冲地说:“大人,我们一起去将那个偷蛋贼捉拿归案。”
他行事作风习惯性看起来不太着调, 但实际心中的担忧慌张做不了假, 毕竟他不能笃定每次遇见的都是缺蛋的好鸟, 万一这一次那偷蛋贼是要把鸟蛋当做食物怎么办?
谁也没法赌。
“我也……”一直沉默的鸬鹚突然开口, 声音沙哑着, 仿佛暗含痛苦。“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鸟蛋丢了,我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当初我将ta带走的话,也不会这样。”此话也不知道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鸬鹚突然开始娴熟地反省和复盘总结。“关于此次鸟蛋丢失的原因,我有以下几点想做总结:
“首先, 我是一只单身鸟, 本来就没有办法好好地照顾这颗鸟蛋;其次, 我并没有过照顾鸟蛋的经验;最后, 我在鸟蛋上也没有认识的朋友,无法向别的鸟寻求帮助, 获取经验。
“综上所述, 其实我是很不适合抚育这颗鸟蛋的,而如此不适合的我竟然还擅自将鸟蛋拿走了, 以至于最后让他丢失,因此我要为此次事故担最大的责任。”
这话熟悉,实在是太过熟悉;有即视感,实在是有很强的即视感。
安澄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蹉跎人的职场,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只生活在野外的鸟,而是一个犯了错正在述职的同事。
今时今日,安澄小鸟终于笃定这只鸬鹚从前的经历不简单,最起码他一定在人类社会生活过,不然不会拥有这么浓的社畜气息。
“你……我……他……唉……这……” 安澄心中有话,却又说不出来。
“那个黑影刚刚离开不久,应该就在附近。”朱云深适时地打断了他们互相揽责,将话题扯回正事上。“我们现在去追赶,还来得及。”
听着这话,安澄猛地回过神。
是的,这只鸬鹚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并不是眼下的重点,这些等他们以后再提,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那颗丢失的鸟蛋。
“大人说得对,我们现在赶紧去追。”他点点头,神色严肃。
鸬鹚也赞同地应和。
随后,几只鸟也没有再在洞中浪费时间,他们赶忙钻出巢穴,扑闪着翅膀开始四处寻找偷蛋贼的踪迹。
鸟岛上草石多,痕迹按道理来说会比沙地上要更难追寻一些,然而安澄才刚在洞口附近观察了一圈,就敏锐地看见巢穴周围某处的草呈倒伏之态,看起来非常不自然。
他再扇动翅膀靠近一些,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后,才发现这个痕迹竟然非常新,那些被重压折断的草茎甚至还在往外冒清新的草叶香。
就是这个没错了!
“大人,你们快来看,这个可能就是那个偷蛋贼留下的痕迹。感觉体型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草都被压折了。”他赶忙招呼其他两只鸟来看,橙黄色的小眼睛又顺着那痕迹往更远看去,试图寻找一些其他的东西。
终于,在草地比较稀疏的地方看见了能够证明偷蛋贼身份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脚印。
人类的脚印。
安澄想过是其他种类的鸟;想过是冬眠结束没多久的蛇;想过是其他在鸟岛上比较少见的生物,唯独没想到偷他们鸟蛋的竟然是一个人!!!
鸟岛虽然是候鸟的聚集之地,但也顺应时代的发展而被打造成了一个旅游景点,每年来此旅游的人都很多,而选择在这里露营地过夜的也不在少数。
几乎不用多想,安澄就猜出这大概是跟着父母一起来此露营的小孩。
“是个人!”他高声跟其他两鸟说,“我又看见了人类的脚印,应该就是个人把那鸟蛋偷走的,准确来说那是个人类小孩。”
虽然成功地推断出了这个答案,可安澄的心中却没有半点轻松也没有。
人类小孩是一种极其复杂矛盾的生物,有哲学家认为人之初性本善,也有人反驳性本恶。总之,这些尚未经历过太多社会荼毒的人类小孩,要不然就是天使,要不然就是恶魔,有不少都十分极端。
如果是后者,安澄简直无法想象那个鸟蛋落入他的手中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
只能祈祷,再祈祷。
看到那个小小的脚印,在人类社会生活过的朱云深和鸬鹚显然都和安澄的脑回路对上了,他们面上的表情骤然就变得十分严肃。
“快,我们快顺着痕迹找过去。”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翅膀都要扇出残影。“迟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虽然只和那颗蛋待了几个小时,但一日父子百日恩,怎么想也不舍得让ta遭受什么不测,而且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三鸟也不再多说,直接顺着草被压倒的痕迹以及零零散散、若隐若现的脚印开始追踪小孩的去向。
不幸中的万幸,一路上痕迹都没有断过,非常清晰地给他们指引着方向,而且最终目的地距离洞穴也并没有太远,他们几乎是很顺利地就找到人类小孩的所在地。
然而当他们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极为糟糕的场面——那个小孩将鸟蛋与其他几颗石头混合在了一起,正抛在高空丢着玩。
一边玩他还一边高声地大笑大叫着:
“嘿嘿嘿,爸爸妈妈快看我,看我,我牛不牛?”
“真好玩,真有意思,我以后要天天玩这个。”
“我能抛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一次也不会掉下来,我全世界全宇宙最厉害,谁也比不过我!!!”
“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小男孩高分贝高音频的笑声,安澄两眼一黑,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过去。
这是没孵化出来的鸟蛋啊,这是能用来抛着玩的吗?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在地上,导致一条小生命的死亡啊!
看着这小孩不仅偷鸟蛋,还对这鸟蛋如此轻挑、随意、不放在心上,安澄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的父母。
就见小男孩的母亲微微皱眉,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快,但说出的话却和鸟蛋也没什么关联。“小心点,不要砸到自己的脑袋了,站稳一点!要是摔倒了我看你怎么办,一天天的这么闹腾,受伤了你爷爷奶奶又要说,烦都要烦死了。”
听到这些话,在一旁的小孩父亲立马反驳道:“教孩子不是你这么教的,男孩子这么活泼是一件好事儿啊!你就别阻拦他了,谁不是这样野着长大?不要压抑了他的天性。”
夫妻两人谁也不服谁,竟然就此开始探讨起育儿之道,半点都不关心那颗被他们孩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鸟蛋。
安澄:……
好好好,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子不教、父之过,每个熊孩子的背后都必定会有一个熊家长,倘使家庭氛围团结友善,那这孩子就算熊,也一定熊的不够纯粹、熊的不够大胆、熊的不够放飞。
眼前这个俨然是经典中的经典,父母也是典型中的典型。
但他安澄不为正义,谁为正义?他安澄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打的就是这样的典型!
于是当下安澄就振翅、张喙、抬爪直朝着那熊孩子而去,因为过度的愤怒和警惕,鸣管中还下意识地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原以为自己这副全副武装的模样,就算不能“一击致命”,也多少能够震慑到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怎知在看到安澄之后,那小孩却显得更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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