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屿察觉有异,更是在保安口中听到了‘小凌总’的字眼。
他拳头攥得越来越紧,关节‘咔咔’作响。
孙景胜还在跟保安费尽口舌地交易,凌屿却上前,伸出了右手,声音嘶哑,压着怒意。
“电话给我,我来跟你们‘小凌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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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潢奢华的套房内,一个少年身着柔软的睡袍,面前放着一杯气泡水,左手夹一支烟,耳畔夹着手机,单脚支起。
“嗯,不让他进。”
“可是,小凌总,他好像是凌总的...”
“我说,不许他站在摄像机面前。”少年稚嫩的五官极为灵动,此刻压了狠戾,显得有些嗜血,“上次说好的价钱,翻一倍。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我弄走那个碍眼的东西。”
“...碍眼的东西?”
嘶哑又冰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凌奇牧本是眯着眼抽烟,此刻,他唇角微微抬了抬,双腿盘起,像是柔软又狠毒的蛇,对着听筒吐信子。
“凌屿?”
“……”
“对,碍眼的东西,就是你呀。”凌奇牧微笑,“你听不懂吗?离爸爸远一点。”
“我对他没兴趣。”
“听听你这话。没兴趣,还巴巴地贴上去。凌屿,你不仅讨厌,还很虚伪。”
凌奇牧笑意冷了下来,低吼道:“我不会让你参加这次选拔的。我告诉你,‘观星’现在是我们一家人的地方,你少来凑,让人恶心!”
“我没兴趣跟你们凑成‘一家人’!”凌屿的声音更冷,像是锥子,一针针地扎了过去,“让我朋友进去参赛。”
“你朋友?”凌奇牧笑意浓浓,更加阴狠地低吼出声,“你的朋友就该跟你一样发臭!”
凌奇牧重重地挂了电话,皱眉摔了手机。
他又拿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似乎要压下心里的烦躁。
“小牧~”
女人温柔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伴随着高跟鞋的‘咚咚’声,凌奇牧立刻熄掉了烟头的火,在嘴里按了点薄荷口喷,冲进浴室沨,打开花洒,淋得湿透,然后露出一张无辜的小脸儿,笑语嫣然:“妈,我洗澡呢。”
“好好,妈先出去。这个给你。”程榕简单披着皮毛坎肩,疼爱地单手抚着凌奇牧的脸,递过去一只崭新的手机,“又为了凌屿生气了?”
“他还不配让我生气。”凌奇牧轻哼,“今晚他不会出现在爸面前,妈你也别烦心。他以后都别想来打扰我们家。”
“是妈没用,这种事还要你费心。”
程榕红了眼圈,低哑地啜泣。
儿子果然软了几分,劝慰着母亲,终于哄走了娇弱易碎的中年女人。凌奇牧关上门,单手揉着新手机的包装,唇角微挑,随手扔在了地上。
“我的东西,凌屿,你最好别敢碰。否则...”
他抬脚,重重地跺塌了包装盒,拎着红酒瓶,重重地砸在了上面。
听得门内碎裂的玻璃声,程榕慢慢地抹掉了眼泪。她对着玻璃,抹上端庄明艳的口红,又从手包里捏出一支烟,优雅地吞云吐雾。
她拨了一串电话,烟雾弥散间,红唇轻弯,笑了笑。
“陆副总,一路辛苦了。”
“陆副总果然还是爽快,那我们就不寒暄了。放心,我说的话,还作数。如果一年内,你能帮我除掉这个孩子,我就给你‘观星’的股权。”
“放心,转让书已经在起草了,这周末,我就可以发给你。”
“是,这只是个孩子而已。但是,他已经长得有些碍眼了。”
手机里传来海选现场外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被拦在门外,眉目冷峻,神情低沉内敛,明明身穿旧衣服,却像是一把锋芒暗藏的宝剑。
“我要确保,这孩子不会成为奇牧的障碍。”程榕颇有冷意地盯着照片,复又笑开,轻声说,“陆副总,我看得出来,你很缺钱,你也很想要钱。放心,只要你我合作,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了令人满意的答复。
程榕微笑着点点头。
手里的烟烧尽了,她随意抛下,用脚尖捻灭零碎的火星,仿佛像掐死一个还未长成的少年一样。
轻轻松松。
第0006章 去找金主
保安接到了凌奇牧‘下死手打’的命令。
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围着三人打,凌屿在前面踹翻了两三个,孙景胜护着鼓手殷小竹捂着脸不住倒退,气得想报警,可是手机都被人打飞了,求助也无门。
“要不,我们走吧...”
孙景胜气馁得很快,高喊着向凌屿,可后者像是没听到似的,跪在保镖身上打,一拳一拳,指节拆肉似的骇然击打。
那群保安也不是吃素的,身后几人即刻将凌屿围住,一人抓他衣领,另一人一拳重击他的腹部,将少年压在玻璃上打。
温热的大股鲜血从鼻腔里淌了出来,凌屿眼前有些模糊,却依旧狠厉地揪着保安的衣服,指甲都抠进他的肉里,像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似的。
“凌奇牧让你们拦的?”凌屿哑声笑,“你们的‘小凌总’,真威风啊。”
说完,翻身一踢,正中裤裆。保安疼得失声嚎叫,松开了钳制凌屿的铁爪。少年人则单手撑地重又站起,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晃晃,脚步踉跄着重新扑了上去。
孙景胜惊了。
他从来没见过凌屿这么失去理智地打人。
“喂,一起上去打,别光站着看啊。”
殷小竹扒下孙景胜外套上的铆钉,做了个简易的指虎,跟着凌屿就开干。
“喂喂喂,再打,我们今晚要在派出所过夜了啊!”
孙景胜留恋地看一眼livehouse的舞台,忍痛挥泪,低吼着也冲了上去。
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高中生对阵十余个健壮的成年人,打得门口尖叫连连。
“凌屿,聪明啊!!”孙景胜边喘边惊喜,“我们进不去,里面也别想继续!!”
凌屿挑唇笑了一下,满脸是血。
可忽得,livehouse的舞台光全数熄灭。
原来,最后一组的演出也结束了。
孙景胜颓然坐在地上,凌屿高举的拳头也慢慢放下,殷小竹捂着嘴角的淤青,怔怔地看向那片光影遗彩,无声地叹口气。
“不打了?该我们了吧?”
保安捂裆扶额,恶狠狠地圈住了三人。
阴影落下,凌屿立刻将孙景胜和殷小竹推出去,自己则慢慢地警惕向后退。
凌奇牧的目标是他,与其他人无关。
“剧场熄灯了,剧场外的戏也该散了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凌屿猛地转头,看见了陆知齐的影子。
保安尚且不知道陆知齐是谁,还兀自谩骂,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直到秘书拿出了手机,把陆知齐在‘观星传媒’的职位晃了晃,那群人才惊悸地退开。
“...又是你。”
凌屿眼前挂了大片的血,看不清来人的轮廓,只有陆知齐低沉的声音磨耳朵,轻易就知道是他来了。
“是啊,怎么又是你。”
陆知齐上下打量着少年。
不过才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少年脸上又多了几块淤青,左手正按着腹部,疼得直不起腰,双眼也眯着,明明看不清却又浑身戒备。
“凌屿,你将来高考志愿怎么报?入狱提前批?打架专业?”
这姓陆的说话也挺幽默。
凌屿勾唇一笑,没站稳,要摔。
陆知齐连忙伸手捞住少年的手臂,可凌屿却异常坚决地甩开了他的触碰。
‘沙啦’一声,人往前倒,拉链全开,衣襟两敞,陆知齐没兜住,凌屿还是脸朝下摔在了地上,陆知齐手悬在空中,只抓住了一件蓝白色校服。
凌屿撑着地,手臂发抖,却坚决不愿意再靠近陆知齐。
“...别碰我。我不缺金主。”
陆知齐:“……”
这小孩,真犟。
孙景胜和殷小竹连忙赶到凌屿身边,一左一右地架他起来。凌屿的左手压在孙景胜的左肩上,骨节奇肿无比,青紫交加,孙景胜绝望地‘嗷’了一嗓子,又想起了他还没开始就完结了的巨星梦。
凌屿侧头看他们一眼,用嘶哑缓慢的声音向另外两人道歉:“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此刻,景胜和小竹应该如愿地在舞台上发疯吧。
livehouse最后的光映着少年清澈的瞳孔,像是流星的眼泪,璨璨的,却又时明时灭,最后坠落得无声无息。
“...走吧。”
三个狼狈的高中生相互搀扶着离开,陆知齐却给了他们绝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除了线下海选,还有线上征选。录个demo,发到项目负责人那里,也还是有机会的。”
“真的?!”孙景胜狂喜,他薅着凌屿的头发,几乎要喜极而泣,“屿爹,小竹,我们现在就去录音!”
殷小竹是个不怎么愿意笑的冷面御姐,但闻言也激动地攥紧了鼓槌。
凌屿却蹙眉,警惕地看向陆知齐:“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
陆知齐温言一笑。
凌屿眯起眼睛,发现那人胸前赫然带着‘资方代表’的胸牌。
凌屿:“……”
他不会搞到真的金主了吧。
孙景胜可不管那么多,他拽着陆知齐就问:“截止日期哪天?”
“今晚十二点。”陆知齐抬腕看手表,说,“你们还有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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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高中生并排坐在livehouse的门口,殷小竹拿着纱布,帮凌屿包扎伤口,小心翼翼地。
“屿哥,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凌屿看了眼抓狂的孙景胜,摇了摇头。
殷小竹重新坐回两人身边,孙景胜没有主心骨似的靠了过去,在她肩头唉声叹气。
“你说,这三小时哪儿够啊。”
“要不我们回基地里录。”殷小竹拍拍侧兜钥匙,“仓库门我来开。”
“别逗了,大半夜排练,看仓库的大妈还睡不睡了?上次他就要把我们吃饭的家伙扔出去,你忘了?”孙景胜眼睛一亮,忽得又有了主意,“不如我们去音乐教室怎么样?有电有乐器,还有场地。”
“不怎么样。”凌屿说,“上次偷溜进去,孙大宝踩坏了一个手鼓。”
“一个手鼓才多少钱?孙大宝家里那么有钱,赔不起?”
“那不是普通的手鼓,那是音乐老师的传家手鼓。”孙景胜目光死了似的,“他说,当年,他做了一个违背了祖宗的决定,为教育事业把祖传手鼓贡献出来。我弄坏了手鼓,就是玩弄了他的灵魂。哦,他对着我哭了两天,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上音乐课了,谢谢。”
“……”
殷小竹嘴角抽了一下。
她看向凌屿,悄悄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屿哥,你有什么想法?”
“……”
凌屿没说话,反倒盯着livehouse对面的咖啡馆。
陆知齐靠着落地窗坐,戴着黑色蓝牙耳机,面前桌上摆着电脑。他相当修长的双手在键盘上‘噼啪’打字,偶尔端起咖啡抿一口。
喝咖啡时,那人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腰背稍微陷在沙发里,身姿舒展,动作优雅。就在某个瞬间,陆知齐忽然转了视线,与马路边的凌屿四目相对。
凌屿像被烫到,忽然站了起来,看得旁边两人有点懵。
“你去哪?”
“...去找金主。”
第0007章 牛奶?给我的?
短短几步路,凌屿走得有些艰难。可他心下的踌躇,被咖啡馆门口叮咚作响的风铃给驱散了。
暖黄的灯光如雾散漫,陆知齐坐在雾里,静静地看着他,而后,绅士抬手,对着他对面的空座位,示意他过来坐下。
凌屿快步走了过去,发现对面座位刚好有一杯热牛奶,牛奶旁边有两个创口贴,整齐地摞在一起。
“...牛奶?给我的?”
凌屿表情有点古怪。
陆商人真把他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了?
“太晚了,喝咖啡容易失眠。”
“那你呢?”
陆知齐有些意外,抬了抬眉。
“你不像是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人。”
凌屿沉默地喝了一口牛奶,避过了刚才的关切一问。
“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实话,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来求我。”
凌屿看了一眼窗外殷殷期盼的两个同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乐队其他人想去。”
“我凭什么帮你?”
陆知齐双手互握,闲闲地搁在搭起的右腿上。同一句话,从陆知齐嘴里问出来,就逼得人背后起了一层薄汗。
凌屿猛地端起牛奶,仰头灌了下去,而后,生硬地扯了嘴角。
“你不是要做我的金主吗?”
“我从来没说过。而且...”陆知齐轻声说,“凌屿,别说这种让自己难堪的笑话。”
陆知齐的拒绝温柔又体面。
凌屿本是涌上寒意的心口被这句话轻轻烫了一下,不知为何,会觉得喉咙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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