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那什么......”
连白眯眼看着从南,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彷佛只要从南说出他不讨喜的话,下一秒他就会撕了从南一般。
“......我只是没想到,书院竟然会有这么年轻的先生,毕竟其他先生都是老头子......没有说您长得老。”
说着,从南还动了手,手指小心翼翼勾着连白的,左右摇了摇。
连白冷着脸没说话,从南也不急,安静乖巧地靠在连白身上。
他悄悄嗅着连白身上干净的气息,心底那一片迷雾骤然消散,露出背后那隐秘的情感。
还有四年......四年后,他就长大了。
马车内空气彷佛凝固,良久,一声叹息从耳边传来,紧接着,从南的头被一只手用力揉了下。
“你这撒娇的本事可真了得。”
第42章 劫
从南说得不错,连白抱着南南小憩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最近的镇子,俩人忙跑进菜馆,随便点了几个小菜,连白喉咙干的难受,正要倒水,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跳上了他的腿。
南南急哄哄地用鼻子去拱桌边的杯子,连白把杯子拿开,直接用碗接了水放在地上,南南忙摇着尾巴把脸埋碗里狂喝。
天气太热,狗最难受。
从南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凉水,这才觉得喘过气来,把水袋里的凉茶换掉。
最近天这么热,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选择外出,可现在菜馆的人异常之多,他们俩坐在角落,耳边满是吵闹的交谈声。
“哎,你们也是来吃饭的?”
“对啊,我们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才找到这么一家能吃的菜馆。”
这对话属实有些奇怪,连白和从南不由得看过去,只见说话的那两人都拎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一看就是赶了许久的路,不像是本地人。
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连白扭头,搭话:“这位公子,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男子回头,见他这副疑惑的样子,瞬间了然:“你是北边来的吧?要往哪儿去?”
连白答:“柳城。”
男子一听,忙说:“哎呦,那可别去了,就在这儿找个地方躲着吧。”
“为何?”连白不懂,“柳城出什么事了吗?”
男子解释道:“不止是柳城,就从咱们脚下,往南所有地方,几乎都发了旱灾,有的地方甚至连东西都没得吃,我就是从南边过来的。”
另一个男子也说:“我也是,最近一个月我就觉得很奇怪,这天太热了,几乎没什么雨水,地都快旱死了,这不,一察觉到不对,我赶忙带着家里人跑到这边来,果然,我刚走不久,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粮食都快没了。”
“今年不好过啊......”
连白面色沉重,前段时间,他便有些怀疑,没想到,还没等他找范无救证实,旱灾便发生了。
从南拿着扇子坐在他身旁,给两人扇风,脸上一点儿表情没有,彷佛旱灾什么的都与他无关。
没多久小二便给他们上好菜,从南一心顾着连白,自然注意到了连白奇怪的神情,还以为连白在担心旱灾的事,贴心地安慰道:“先生,你别怕,实在不行我们就不回去了,什么也没有性命重要,若是这里沦陷了,我也不会让您出事的......”
从南看了眼周围,然后凑到连白耳边,轻声说:“咱们没有食物也没关系,我偷东西可厉害了,您想吃什么我都——”
“啪!”
连白原本还在走神,听到这句话脸顿时就垮了,毫不客气地抬手给了从南一个脑瓜崩。
“哎呦——”
这一下挺用力的,从南脑门都红了,他轻呼着揉自己脑袋,有点儿委屈:“怎么啦?”
连白一脸恨铁不成钢:“别打这种心思,我怎么教你的?”
从南抿了下嘴:“那万一真的没有食物了呢?书上不都这么写的,旱灾来了,会饿死好多人,我也不能让你饿死啊。”
“那也用不着你操心。”连白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孩,别整天担心着担心那,有我呢。”
从南一时心情复杂,连白护着他他很开心,但连白把他当小孩,他又不高兴,便没说话。
连白担心的倒不是旱灾,而是从南。
说起来,他来到这里这么久,还从未看过从南的命格,倒不是不关心,而是觉得没必要。
从南生来只有一株灵火,命格不用看也能猜到个大概,连白本是不担心的,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好从南,就像老城主和范无救他们保护着自己一样,命中的灾厄,都可以被化解。
但现在......真的是这样吗?
两人改变了行程,打算先在这里待着,万一柳城现在真的像男子口中那么糟糕,那他们回去无疑是给自己找罪受。
来到客栈房间,连白借口说自己困了,拉着从南一起躺到了塌上,闭上眼睛。
大概一刻钟,连白睁开眼,果然,从南已经睡着了。
连白手指轻轻搭上了从南的额头,灵力运转,从南的命格就这样呈现在他脑海中。
父母早逝,天煞孤星——
年仅十六......
连白手指像是被灼伤,猛地收回来,他睁开双眼,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
若自己没有认识从南,这个孩子一定会死在这场旱灾里,但现在有他护着从南,为何......
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袭来——
......
范无救站在忘川河岸,被连白磨得没了脾气,手上的扇子不断扇,企图给自己降降火。
偏偏连白还在说:“我还是不理解,命格这东西太玄了,你看,就像我,你们一直说我命中有这个劫那个劫,我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见范无救没回答,连白接着说:“你们说过,我这辈子投生到酆都城就是最幸运的,或许可以找到办法改变我的命格,鬼的命格都可以改,那凡人的改起来岂不是更容易。”
范无救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忽然笑了,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然我和老城主聊聊,你来帮我守几年忘川河。”
连白捂着脑袋摇头:“我不,这活儿催老。”
“什么?”这词太新鲜,范无救一时没懂。
“催老啊。”连白说,“你看你以前,和我一样整天吃喝玩乐,多爽啊,自从你接了这个活儿,就一天比一天老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我大多少呢,谢必安肯定也嫌弃你。”
“瞎说。”范无救来劲了,“小爷这么帅,谢必安不可能嫌弃我。”
听到这句熟悉的“小爷”,连白这才找回一丝亲切感,忙问:“行了你别总岔开话题,快告诉我,命格到底能不能改?”
范无救沉默片刻,最终说:“我不知道。”
“我守着忘川河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灵魂,他们的一生在我看来几乎是透明的,一个人从降生起,我就知道,他这一生会经历些什么,遇见过什么人,何时婚娶,何时离世,从未有过例外。”
连白眼里的光暗了下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对自己的未来还抱有希望,此时听到这么丧气的话,不免会难过。
可范无救却说:“但我有时候又会想,既然我能看到他们的命格,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改变呢?我知道一个人未来会经历的灾祸,我为什么不可以帮助他避免......”
范无救说:“你还记得上一任忘川河的主人吗?”
连白想了想,摇摇头,那时他太小了,只隐约记得那是个不苟言笑的女人。
“她离开了忘川河,试图帮一个凡人逆天改命。”
连白怔住了,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问:“那她成功了吗?”
范无救却落寞一笑:“若是成功了,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那女人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那段时间范无救还没有接管忘川河,忘川河无主,就算女子的灵魂回到了这里,也没人知晓。
见连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范无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慌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虽然我们没见过成功的例子,但你和其他人可不一样。”
连白丧丧的:“哪里不一样?”
范无救笑着揽过他,语气轻快:“你可是酆都城的太子爷,整个酆都城上上下下都会帮你寻找办法,况且你能活上千年,凡人可比不了,机会大着呢。”
连白被他哄得心情好转一些,脑袋又开始转,想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哎,你说,如果一个人真的改变了命格,那这个人以后命数的走向,还能看到吗?还有,他的命格是被改变了还是替换了,如果是替换,那是不是有其他人替这个人顶了灾?”
这问题可真难住范无救了:“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
连白推开范无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满脸嫌弃:“一问三不知,不和你玩了,我找谢必安去。”
......
黑暗中,连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沉默地看着面前熟睡的从南。
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他或许可以带从南远离天灾,但却逃不了命定的劫数。
死亡。
连白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伴随着夏日的闷热,竟变成了窒息,他抱着从南,使二人额头相抵。
他感受着从南平缓的呼吸,慢慢闭上眼。
-
与此同时。
范无救满身鲜血半靠在墙边,死死护着身后同样满身伤痕的谢必安。
岁良懒得搭理他们俩的无用功,直接用灵力控制住了范无救,范无救想挣扎,却实在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岁良踱步到自己面前,下一秒,一股力量猛地钻入了他的大脑,在他的记忆中游荡。
范无救疼得眼前发黑,只能感受到脑海中不断传来的痛苦,谢必安的喊声也被他隔绝在外,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灵力终于退了出去。还没等范无救松口气,岁良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耳边——
“终于找到你了,连白。”
第43章 想你(二合一)
“滴答——”
水珠沿着屋檐滑落,在地面缓缓汇成一小滩,倒映着酆都城的月光,屋内很安静,只隐约能听到两道微弱的呼吸,此起彼伏,一如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范无救面色苍白,靠在谢必安怀里,陷入了沉睡。谢必安虽没有被入侵记忆,但也受了不少伤,没比范无救好到哪里去,他现在没有晕过去纯粹是因为担心连白,硬生生吊着一口气。
岁良在得知连白的下落后就离开了,此时的连白用的是凡人的身子,灵力远不如原身,若是碰上岁良,后果不堪设想。
“嘶......”
怀里的人动了动,痛哼一声,谢必安忙低头,轻声唤道:“范无救?”
范无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谢必安怀里,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压到他的伤口,忙要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腰间贯穿的刀伤,疼得眼前一黑。
谢必安忙扶住他,轻斥道:“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
范无救轻抽着气说:“那可不行,小爷我怎么能靠在你身上呢,这可坏事儿了......”
伤成这样,嘴还停不下来,谢必安被他弄得颇为无语,直接把人按回来,没好气道:“你老实点,别乱动。”
范无救被骂了也不气,还笑眯眯的:“你管我啊。”
谢必安懒得理他,闭上眼靠在墙壁不说话。
范无救受了太多伤,行动不便,嘴上不老实但身体很诚实,只能靠在谢必安身上仰着脑袋看他,坚持不懈地撩拨:“怎么不说话,你之前不是说过懒得管我吗,现在是怎么了,喜欢我吗?”
谢必安轻哼道:“你要是再不老实,我现在就把你丢在这儿去找连白,你自生自灭吧。”
此话一出,范无救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滞,眼中笑意渐渐消散,他沉默下来,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色,良久,他开口道:“是我对不住他。”
谢必安却皱起眉:“这什么话,我们都尽力了,这不怪你。”
范无救懂这个道理,但他心里就是放不下,他当初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好谢必安和连白,可如今,谢必安伤痕累累,连白也即将遭遇危险,命运未卜。
他说过的,却没有做到。
微凉的指尖抚上范无救的脸,谢必安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道:“别总是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我们都在呢,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范无救沉默片刻,想试探着用出一丝灵力——
谢必安握住他的手,阻止了范无救:“没用的,我试过了,岁良留下了结界,只有外界的灵力才能打破它,我们的灵力会被打回,还会遭到反噬。”
换言之,他们没有办法主动给连白传递消息。
-
连白站在客房门前,听着楼下的动静。
这几日天气愈发炎热,逃荒者纷纷囤积食物,有时还会和农民或商贩为了粮食大打出手,几日下来,旱灾即将袭来的消息彻底传开,众人纷纷向北逃离,宁静的小镇终究陷入了混乱。
客栈老板昨日也跑路了,偌大的客栈如今只剩下两人一狗,安静的可怕。
“先生,喝点水吧。”
从南端着杯子走到连白身旁,轻声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从南这几日总觉得先生有些奇怪,就像现在这样——
连白闻言回头,看着从南的脸,陷入了安静,眼神复杂。
周遭一片寂静,唯有南南偶尔吠几声,在这片安静中,从南忽然有一瞬间觉得,先生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和不舍。
好奇怪。
片刻后,连白像是才回过神,忙接过杯子:“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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