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陆屿洲终于在这份沉默里开了口:“我说不想,你就不去吗?”
“当然,”季沨终于笑起来,“我不是都说了嘛,你是不一样的。”
“我这个人比较偏心——”
季沨眼睛的光芒好像蛊人的月亮,缓声道:“陆老师说不想,我就不去了。”
他的目光那样澄澈温柔,让人生出无论如何都会被包容的错觉。
陆屿洲的心脏像是被放进水里的泡腾片,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我不想。”
声音很轻,但是说出这句话后,好像其他的也不是那么难开口:“我煮的面是两人份的。”
“如果你喜欢吃烤肉的话,我可以试试荔枝烤肉,荔枝烤鱼也很好吃,你先去拍戏,等下班我就做好了。”
“别去找他了。”陆屿洲说,“你知道,我买了花的。”
“太晚回去,花就不新鲜了。”
他悄悄伸出手指,在季沨的手心蹭了蹭,轻声道:“别去了,好不好?”
“季沨,跟我回家吧。”
第33章
季沨开门回家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餐桌上空着的花瓶里长出了花,是季沨早上交代过的大飞燕,陆屿洲自己给它配了只铃兰,像是在线条里坠了一串风铃,挨个悬出瓶外,颇为好看。
原本光洁的大理石餐桌被铺了上餐布,是个大飞燕很般配的蓝紫色,玄关处还插了几枝雪柳,正对着夜色的落地窗则是灿烂的向日葵。
季沨原以为陆屿洲所说的买花是买一束,没想到他居然将家里的角角落落都给布置了一遍。
会在车里放摆件CD机和香薰,这人向来喜欢这些华而不实却很有生活感的东西,原本样板房一样的房子瞬间被变得生机勃勃,季沨刚刚换好鞋,便看到陆屿洲腰间系着围裙,端着炖盅从厨房出来。
也许是那天节目组准备的碎花围裙真的损害了陆大超模的审美,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材质十分新颖的围裙——很像是透明雨衣的硬质塑料感,这种做成围裙除了穿着没那么舒服,好看倒是挺好看。
衬得陆屿洲不像是要去厨房做饭,而是要在时尚杂志拍厨房大片。
这种材质造型被束出的腰身和长腿都一览无余,走路时西装的褶皱若隐若现,也许是男女通用,设计师还在下方卷了一点花边。
季沨的眼睛从陆屿洲那张冷淡高级的超模脸到下方被围裙覆盖住的长腿,眼眸微深,不着痕迹地捻了下指尖。
难怪这种设计不被量产。
因为它确实不适合日常使用,只适合在夜里当做情/趣道具。
“你回来了?”陆屿洲见到他,原本冷淡的脸上便染上温柔,“我刚把汤炖好,先喝……”
陆屿洲的话戛然而止,发现季沨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自己的手,而在他的腿。
他在别的事情上笨拙,唯独在此事上十分敏锐,一看季沨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白天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季老师,你不会见到我也在想着那种事吧?”
“是啊。”
谁知道季沨居然就这样承认了,一抬下巴:“你这个围裙不错,很适合配合落地窗和全身镜玩。”
两边都是透明,中间是无所遁形的身体,不着寸缕却又欲说还休,透明围裙是贤惠和放浪的双重意象,实在带感。
“你这款是哪个设计师做的,还有存货吗?”季沨说,“我买一件。”
陆屿洲似乎是被他言论震惊了,炖盅啪地往桌上一放:“你要买这个?”
“嗯。”
“做什么?”
“当然是用啊,”季沨笑起来,“不过不是做饭的时候用。”
那就只能是做/爱的时候用。
可是自己现在又不能陪他玩,那季沨……手指握紧:“你跟谁用?”
季沨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跟我上/床用什么也会跟郝景说吗?”
“我……”
确实,他跟季沨的细节确实不会跟郝景说。
所以季沨跟他其他人的细节也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但是!但是……
但是季沨跟郝景能一样吗?
他跟其他人能一样吗?
哄着他做饭的时候还说他是特别的,陆屿洲买了一上午的花、剥了一下午的荔枝、搅了一晚上的虾滑,结果季沨回来就看上他的围裙,还要和别人……
“没有存……”
“我自己用啊。”陆屿洲的话还没说完,季沨突然笑着开了口。
“过两天等武戏拍完就去打个乳/钉,陆老师之前建议的那款很漂亮,我已经让设计师开始制作了,”季沨手指撑着下巴,桃花眼微微弯着,缓缓道,“配这个……应该会很好看?”
他的嗓音和姿态有种让人跟着想象的魔力,陆屿洲喉结一滚,便听到季沨道:“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咳……那个,”设想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陆屿洲脖颈有些莫名发红,努力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合适的话题,“我是说,你今天的演技还挺好的。”
“跟之前试戏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
没见过转话题转得这么生硬的,不过季沨看了眼陆屿洲那按在炖盅上快被烫红了的手,还是从善如流地跳过了刚才那个:“很正常啊,演员演那么多戏,总会有一两场还能看的。”
“而且……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
“你自己?”
“嗯,”季沨笑了笑,却没有立刻讲,而是问,“你做的什么汤啊?好香。”
“椰子鸡汤,荔枝烤肉味道比较淡,跟椰子鸡会比较适配一点。”
陆屿洲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忘了给人盛,慌忙拿起汤勺。
季沨看着他的手从滚烫的炖盅上移开,这才继续开口道:“我的母亲也是生病去世的,而且,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我从小到大……同样没有见过他。”
他说起这句话的平静淡漠,陆屿洲却手指一颤,想到季沨今天掉的眼泪掺着真实,心脏都跟着发紧:“抱歉。”
“没关系,”在他说出更多怜惜的话语之前,季沨伸手将那碗汤接了过来,“椰子炖的?看起来很不错。”
“不用拿这个眼神看着我。”
季沨一边喝汤,笑容恬淡:“过去这么久,我早就已经释怀了,而且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嘛。”
陆屿洲目光在他样板房一样的别墅里扫了一圈,突然觉得季沨脸上的笑特别刺眼,他之前听说大家不会做饭自己起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许凌则演戏失误NG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好像发生什么,接受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我也是。”陆屿洲突然开口。
他从来不跟人分享任何心理和生活上的感受,这一点连郝景也没有过,因为两个人交换秘密,对陆屿洲来说也算是亲密关系的一种。
可是现在,对着季沨,这些话好像很容易出口一样:“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法律上把我判给了父亲,因为我妈妈那时候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但是我爸爸也从来没有回过家,我小时候的家长会都是他的秘书替他开的,以至于同学总是问我为什么过一个学期换一个爸爸。”
像是什么笨拙的安慰,不知道说些好听话,于是只能用自己的经历。
“那我比你要好一些,”季沨喝了口汤,椰子味带着一丝幽淡的甜,和虫草花炖起来很鲜美,“我的妈妈还是会给我开家长会的,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还是会尽力记下老师的每一点意见,不管我表现得好不好都不会骂我,考完试就会有莲藕排骨汤喝,最后在医院的那段时间,还在给我的小糊团投票……”
“你的妈妈很爱你。”
“嗯。”季沨说,“那你呢?”
“我?”
“你之前说……觉得父母不爱你?”
是昨天做饭的时候说的,陆屿洲没想到季沨还记得,他的目光温柔澄澈,好像是夜色下的湖泊,能让人肆无忌惮袒露自己的内心:“那时候还比较幼稚吧。”
“我父亲经常到处跑,我一年都见不到他几次,家里的保姆知道没人管,渐渐地也就不怕我一个小孩子,虽然不至于像新闻上一样虐待殴打,但是有时候为了接孩子照顾老人,遗漏一两次晚饭也是常有的事。”
“我试图跟我妈说,但是她每次跟我打电话只是分享她的新恋情,我最生气的一次,是她把自己的结婚日期选在了我的成人礼。”
“于是我就跟他们断联了。”
季沨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的手抬了抬,似乎是想摸陆屿洲的脑袋,可最后也只是给自己盛了一勺汤:“我不知道这个,抱歉。”
明明是他让季沨回忆起了已经去世的温柔母亲,怎么能让季沨跟自己说抱歉,陆屿洲觉得有点懊恼。
他想了想:“我妈妈……其实我也很难说她对我的感情。”
“她有时候会很长时间不理我,有时候又会热衷于跟我分享她的生活,还会给我带各种奇奇怪怪的礼物,最近似乎看上了瑞士的condom。”
季沨配合地讶异:“condom?”
“避/孕/套,你见过瑞士的避/孕/套是什么样子吗?”
陆屿洲从聊天记录里翻出来给他看,确实是很别致的造型——
一个人仰躺在地上,火山口从他的正中央喷发出来,看起来就像是释放的时候,顺带喷发了一座火山。
形象又狂放。
很难想象这个礼物居然是由母亲送给儿子的,季沨说:“你妈妈很有意思。”
“有意思?”陆屿洲说,“我小时候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套,把它当作工艺品摆在过我的书架上,同学们来家里玩,还告诉他们这是我妈妈给我送瑞士带的,热情地分发给他们。”
季沨笑了:“然后呢?”
陆屿洲:“然后就被他们的家长找上门,告诉我爸让他好好教育孩子。”
“我爸那时候刚从墓葬群回来,礼貌地冲他们道了歉,并挨个送了他们一截人类趾骨模型作为伴手礼。”
“然后……那群小孩就再也没有跟我一起玩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沨的眼睛里终于带了明显的笑意,不是那种故作释然的强颜欢笑,而是真正的展颜,陆屿洲听到他说:
“笨蛋。”
语气轻柔温和,带着宠溺。
陆屿洲注视着季沨的笑容,他没有跟人这样相互交换过心里话。
可如果这个人是季沨的话,好像感觉也还不错。
就像是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可如果那个人是季沨,好像就跟成了瘾一样。
陆屿洲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季沨。
了解他身体的哪个地方最敏感,了解他碰到哪里才会更快乐,用哪种语调说不要的时候是在欲拒还迎,用哪种语调的时候是在真的推拒。
了解他用condom的时候是喜欢螺旋还是花纹,了解他某一天更想要在正面还是背后……
但他却又从来不知道跟妈妈坐在一起开家长会的季沨,考完试和排骨汤的季沨,在妈妈住院的时候还要去打歌舞台的季沨……
好像拼图的一侧走到了尽头,却突然在另一侧的大片空白里补全了一块的心脏。
陆屿洲望着季沨那双漂亮眼睛和嫣红的嘴唇,喉结滚了滚,一瞬间居然生出想要接吻的冲动。
叮!
定时的烤箱发出完成的声音。
陆屿洲的思绪被打断,火速站起身,把烤盘端出来,荔枝烤肉摆好放进瓷盘。
这种烤肉是将荔枝剥皮核挖空,里面放虾滑,外面则用嫩牛肉裹好,荔枝的清甜和肉香完美融合,陆屿洲往上面撒好烧烤料汁:“尝尝。”
一口下去汁水横流,混合的清香在口中爆开,季沨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真是心灵手巧啊陆老师。”
“又是自己洗床单又做饭,还说不是田螺姑娘。”
昨天才说过不会做的事情今天就打了个脸,陆屿洲发现自己在季沨面前似乎经常失去原则,只是负隅顽抗道:“田螺姑娘的前提得是个姑娘,我又不是。”
季沨扫了他一眼:“围裙都带花边,还说不是小姑娘。”
“那你不是也说要买,”陆屿洲逼近他,“难不成你也是?”
“嗯哼。”季沨应得很快,“反正我粉丝也经常叫我老婆。”
“是吗?”
也许是今晚的氛围太好,陆屿洲难得带了点符合他年龄的孩子气,将身上的围裙一解就要往季沨身上套:
“那我现在把围裙给你系上,我是不是也能叫你——”
陆屿洲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手还按在季沨的腰上,只需要再稍稍往下就能吻下去,动作却像个提到了什么违禁词汇的机器人一样定住了。
唯一可以证明他存活的是越来越红的耳尖。
可惜季沨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挑眉一笑,好听的嗓音闯进陆屿洲的耳膜:“叫我老婆?”
红色从陆屿洲的耳尖蔓延到脖子根。
季沨却在这个时候屈了屈膝,示意那个在自己大腿上存在感极强的部位,颇有暗示性地问道:“陆老师,瑞士的condom要怎么用啊?”
“我,”陆屿洲喘着粗气,声音发哑,“我去解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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