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还是那么乖巧听话的一个少年。
倏地一瞬之间,全部变了。
殷无秽在他中药时与他翻云覆雨,他失去理智全凭本能动作,可殷无秽是清醒着的,面对教养自己如师如父般的太监,他是怎么下得了口的,他心里就一点也不觉得膈应、荒谬么。
容诀属实不能理解,且大为震撼。殷无秽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这种癖好的人。
容诀一想起那件事,头皮都忍不住发麻。
面色自是更不好看了,殷无秽不禁担忧起来,“伤口又疼了吗?我给你换药。”
说罢,他手指碰上容诀的衣襟。
容诀瞬间身体绷紧,神色警惕地望向殷无秽。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他还是忍下了,勉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任由殷无秽动作。
殷无秽倒是没有想太多,容诀身上的伤又多又重,他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专心致志剥开他的衣服查看受伤的位置。
伤口已经结痂了,但分布在容诀白皙如玉的躯体上仍然触目惊心。
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身上有许多浅淡的印痕,都是从前受过的伤。
伤好了,痕迹却难以消除,给这具白璧无瑕的身体添上一种别样的破碎美感。
殷无秽细心地给他抹上药膏,这膏药不仅有快速疗愈之效,也有祛疤淡痕之用,倒不用担心容诀身上森然的伤口。
可疤痕能消,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容诀此番身受重伤,殷无秽心里亦是针扎般的难受。
他一难受,就忍不住眼圈发红,眸中积聚起水雾。
明明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端庄肃重的模样,怎到了容诀这里就这样不争气。他都是当了皇帝的人了,还这么容易哭泣,容诀会不会因此更加厌恶他。
殷无秽又难过起来,抬袖抹了一下眼睛,眼尾都被自己擦红了。
容诀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就像他始终都不懂殷无秽一样,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人怎么又要哭了。若是从前的容诀,兴许还会问两句,这时候,罢了,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容诀一言不发,不抗拒殷无秽却也不迎合,他在心里思忖该怎么拿到殷无秽身上的钥匙。
终于,到了最后一处伤口,即容诀的腰腹间。那处地方一片乌紫,看着就触目吓人,容诀皮肤一向细嫩,何曾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殷无秽指尖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冰凉的药膏抹在肌肤上,容诀身子登时哆嗦了一下,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后退。
虽说是为了大局考虑,但是任由自己敏感的腰身被握在殷无秽手里,这种感觉还是让人头皮一炸。
说不出的奇怪酸胀自心里蔓延。
而容诀的情绪也切实反应在了他的身体上,殷无秽察觉到掌心里的轻颤,温声问他,“是我弄疼你了吗?”
容诀摇头,又点头。怎么说呢,伤处酸痛,却不是殷无秽弄的。殷无秽的手指均匀抹开腰间膏药,又凉又痒,容诀忍不住抖地更加厉害。
殷无秽连忙放轻了动作,一气呵成抹好膏药。
容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撑在榻上的手抬起来拢住衣襟。
正当他以为殷无秽要离开时对方头猝然一低,竟是埋首在他腰腹前,容诀瞳孔骇然睁大,脱口而出,“你做什么?!”
他忍不住后退,后背是墙壁,当然是退无可退。
殷无秽理所当然地:“给你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
容诀一怔。哪里来的歪理,伤处怎么可能吹一吹就不疼了。可是,殷无秽确实一向如此,他总要这么做,容诀对此也毫无办法。
最终无言以对,他抿了一下唇,手按在青年肩膀上,这是容诀最后的倔强。
殷无秽低着头,容诀看不见他眼里汹涌发红的心疼,也只有借这个动作时,殷无秽才敢短暂地纤毫毕露出自己的感情。
虽然,容诀并不会知道,也不会回应。
最后,两人是怎么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谁也不知道。
殷无秽说给他吹一吹伤处是借口,他只是想低下头任由自己发泄一会情绪,不然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
容诀则是为了更靠近殷无秽一点,被他抱住就刚刚好。
两人皆达成所愿。
殷无秽将他抱地很紧,恨不得把人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容诀难得不抗拒,也不与他生分,殷无秽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容诀忍了又忍,手掌下移,最后停留在殷无秽的腰间,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条状物体。他顿了一顿,确认殷无秽没有发觉迹象,手指灵巧地勾走了那支钥匙,滑进袖中,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拓印模具里。
殷无秽又抱了他一会,容诀整个上半身都是暖和的,和他身上的龙涎香不分彼此。殷无秽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酸胀情绪,刚准备松开手,却在下一瞬,被容诀主动环住了腰。
殷无秽当即神色一震:“!!”
准备松开的动作复又抱紧了,两具温热的身躯紧紧相贴。
容诀几乎整个人都嵌在了殷无秽怀里,脖颈被迫仰起。
容诀再一次失策,他只想拖延时间,殷无秽的反应却这样激烈,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又沉重。
容诀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砰砰作响。
连自己的脑袋都快不清醒了,容诀迷迷瞪瞪间想,殷无秽对他,好像比他想的还要更在意一点。
不是他原先以为的那种浅薄、浮于表面的喜欢,单纯的占有欲和依赖性作祟。
难道,殷无秽是真的喜欢他吗?
不等容诀感受清楚,他袖中的钥匙取模完成了。容诀没有耽搁,快速且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挂回殷无秽腰间,不留一点痕迹。
然后,毫不犹豫推开了殷无秽。
第77章
容诀顺利拓印了钥匙之后并没有再思忖殷无秽对他的感情,左右都是要离开的,思量无益。
即使殷无秽真的喜欢他又如何,帝王无情,殷无秽的掌控占有,对他毫不尊重,这般冷酷作风教容诀心凉,他二人之间的身份和阶级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正因为对殷无秽还有情分,容诀不愿与他走到相见生恨、水火不容的那一天。
当断则断,容诀做好了准备。
钥匙虽然到了手,但也只能走出刑部牢房的大门,再之后,里里外外都是殷无秽的人。容诀武艺不精,他也不打算依靠武力越狱,还是要多费些心思,甚至,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他只有为数不多的两天时间,容诀脑中缓缓构建出剩下的计策。
·
两天以后,国宴当晚。
国宴设置在太和殿中,龙椅居主位,剩下的位置按照品阶身份依次从前往后排,分列左右两侧。左边坐着文武百官,右边是皇族宗室和番邦使臣。番邦使臣分别有车代、南亓和沿海几个岛国的大使。
这些国家都曾是大周的手下败将,战败后年年向大周上贡。
不过近些年,他们经过休养生息整顿以后国力发展迅速,拧成了一股绳,尤以车代为首,不容小觑。
殷无秽甫一入场,在座的所有人立即向他下跪行礼,唯有右侧方向依然站了几个人。
帝王目光乜去,正是那几位番邦使臣。
殷无秽眉梢微不可查地一压。似是察觉帝王威压,几位使臣纷纷行礼,却不是行的大周跪拜礼,而是他们自己国家的抵胸礼。
几人甚至只微弯了一点腰。
殷无秽收回目光,未有置喙,只道:“平身。今日宴会,在座的诸位皆是我大周肱骨,交好友邻。不必拘礼,都坐吧。”
“谢陛下。”异口同声之后,众人全部落座。
年关的节骨眼上,今夜之后便是除夕,殷无秽也没多说什么,简单一番场面话后直接进入今晚的主题,即国宴开场。
登时,整齐划一的宫娥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到几上,一壶壶造型精美的佳酿奉至手边。
热闹的气氛被烘托起来,宴上推杯换盏交头接耳的声音接连响起。
殷无秽没有与人闲谈的兴致,只在有人敬他酒时随口应付几句。
他现在一颗心都飞到了别处,因为容诀的一点态度软化而干劲十足,只想快点应付完所有政事好赶过去见他。
这两天殷无秽都没什么时间,有太多的琐事需要他亲自审夺,不能出一点差错。不过他耳提面命了心腹,之后给容诀送的吃食都要拿炭盅温着,可以有效延缓冷却时间,都是他爱吃的菜品和点心。
也不知道,他好好用膳了没有。
殷无秽想着,还是不免担忧。或许,只有他亲自看过了才能放下心罢。
当然,不必他记挂,该吃的时候容诀自然会吃饱。
今晚只怕是一夜无眠了。容诀将碟子里的最后一块点心吃净,羹汤也全部喝完,擦了嘴角,抬眼穿过铁窗望向天边高悬的银月。
国宴开始,他的计划也在同步进行当中。
太和殿中,殷无秽随手夹了些菜吃,看不出他的喜好,总管太监要给他斟酒,也被殷无秽抬手制止了。他视线似落在喧闹的宴桌上,又似落在殿中央,翩翩起舞的婀娜舞姬身上。
下面的人间或抬眼悄悄打量这位新任的帝王,却怎么也看不分明。
车代使臣格目森同样也在观察大周的这位新帝。奈何殷无秽的表情实在莫测,不管看哪里,总落不到实处,倒教人一时间琢磨不出他的性情。
走神间撞翻了服侍太监给他斟的酒杯,酒水瞬间撒湿几布,“你怎么倒酒的?你主子没教过你规矩么?!”
无辜被牵连的小太监忙下跪请罪,不住地求他饶恕。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格目森自己走神在先,但他目光自殷无秽身上转了一圈后,怒目而斥:“这就是你们大周的待客之道?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本使上次来时还不是这样!”
此间动静之大,饶是殷无秽也忽略不了。
他目光瞥去,问,“使臣这是怎的了,发这么大的火。”
格目森先是朝他一拱手,然后语气尖锐道:“大周的侍者怎地这样不上规矩,连倒酒都做不好。还是说,是故意如此的?”
闻言,殷无秽眉宇微微一皱。
不过他还是语气平静地:“使臣气宇不凡,新来的小太监不够稳重,被使臣气度所慑,一时紧张洒了酒也情有可原,孤命人为使臣换了就是。莫为这点小事坏了兴致,也伤了大周和车代的和气。”
殷无秽不仅是要轻易揭过这段小插曲,更重要的是,大周的人,只能由大周责罚,被一个外人下面子算怎么回事。
这车代使臣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然而,还远不止如此,只听对方继续咄咄开口,“陛下是新登基的皇帝,难道服侍的下人也是如此?大周就没有经验周到的能人了吗?!”
这时,总管太监凑近殷无秽,低声告诉他,上一次接待番邦使臣的人还是东厂督主,容诀。
这些使臣都是横冲直撞的刺头,大周文质彬彬的文武百官自然不是对手。不是说不过,而是对方太不要脸。
现在对方这么没有礼数,显然是被气的不轻,咽不下这口气,想趁机着补回来。
殷无秽不禁笑了一下。
不是他对容诀太过自信,而是那个人就是有压制对方、八面玲珑的本事,殷无秽心情上扬,但转瞬又冷了下来。
他不相信车代使臣不知容诀下牢狱的事。这时候提起,踩了旧人又讽新人,不是找茬又是什么。
或者说,格目森就是在故意打他的脸。
殷无秽眼神一冷,面色却是莞尔的:“大周乃礼仪之邦,行事侍奉都严格按照对应的阶级对象来,错不了。使臣如非要这么说,何不先审查一下自己有没有过失?毕竟这殿中这么多人,声称招待不周的可就使臣一人呐。”
车代不客气,殷无秽也无需好言以对。
格目森被他怼的一怔,面色发红,一口闷了那杯酒。在另一个小太监来为他撤换桌布时被他一脸不忿地把人赶走了。
殷无秽唇角一勾,没再为他另安排人伺候。
接下来其他几名使臣也在为格目森说话,偶尔文武百官怼回去,偶尔殷无秽亲自开口,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番邦始终占不到便宜。
而格目森也在通过这种方式,一点一滴地了解殷无秽。
在心里构建出这个帝王不为人知逐渐完整的一面。
·
同一时间,刑部牢狱。
容诀用拓印来的钥匙打开了关押他的牢房大门。
众多牢房紧密相挨,空旷无人,只有每隔一段距离的位置处点了一捧烛火。
连刑部的狱守都不知道,这牢房里被人藏了许多松油,是东厂属下每次过来给容诀送饭时悄悄带进来的。
一次一点,刚好足够。
只要容诀扔下火种,这里顷刻间就会化作一座火海。
而容诀也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他甚至不用费什么力气,推倒火把,滚烫的火挨上油,火焰瞬间冲天而起,极速蔓延。
容诀深呼吸了一下,在热浪和火红之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牢房,当作从未出去过,静候被人发现。
很快,外面值班的狱守发现了滚滚浓烟。
“怎么回事?牢里怎么会有烟冒出来?”“不好了,牢房走水了!!”
“快!快!赶紧去救火,我先去里面看看情况,这牢里还关着重犯呢!”“先去向陛下禀报吧,事不宜迟!赶紧的!”
“……”
“等等——”忽然一名狱守拉住了同伴要跑去太和殿的脚步。
“你做什么拉我?”狱守急地皱眉。
同伴思虑更加谨慎,“陛下还在吃宴呢,怎好这时候搅了陛下的大事。何况还有番邦人,可不要给他们钻了空子。”
“你说的也对,那该怎么办?”
“先查看里面人的情况,确保人无虞,也别叫人跑了。只要里面的人安在,我们再救火不迟,别耽搁了任务。”
“也好,那就这么办,赶紧叫人救火去!”
一言甫毕,这名原本要向殷无秽汇报的狱守调转方向冲回牢房,他要首先确认容诀的安危。
万幸,容诀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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