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将帅,两千精锐,硬是以最少的兵力夺取了最艰难的上风。
一切都在容诀预料之中。
殷无秽统率出色,配合无间,他们在各方面条件都不占优势的前提下还能逐渐扩大战圈,始终以环形站位环伺围剿敌军于中间,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容诀在他们之前潜入敌营的山腰处静静观测着一切。这里,是绝佳观战的地理位置,也是距离敌军粮草最近的潜入口。
所有重要战略地点尽在他脑中盘踞。
倏然,容诀眼睫压紧,以半俯跪在林地中的姿势一抬手,喝道:“放!”
登时,万千火箭朝着敌军营帐狂烈射攻。
东北风起,火势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席卷吞噬了敌军大营。刹那间,敌军营帐宛如一朵大肆盛放的火花,火星怒溅,毕剥砰响。
车代全体将士又愣了一下。
怎么好端端地起火了,还漫账遍火,他们已经腾不出空来救援。
窜天的火光跳跃在殷无秽眼里,他知道,容诀准备动手了。
这些士兵必然分身乏术,无暇救火,所有人都以为敌营是大周的目标,负责看管粮草的将士戒心下降,会抽身赶来救火。
这也是必然。否则,济州城失守,他们囤积在此处的粮草就无用了。
战况未明,敌军也不会轻易损毁粮草弃之。
仅剩的兵力对容诀来说不足挂齿,他统率的一千精锐足以轻松解决。一经解决,即刻搬运敌军粮草,这才是最终的首要目的。
殷无秽目光一凛,手中不住滴落血珠的长枪骤然翻转,悍猛一震,将一行妄图靠近他的敌军全部震倒。枪尖往前一递,串糖葫芦似的将敌军接连串起,再轰地往地上重重一砸。
眨眼间,殷无秽周身处无一人胆敢靠近。
殷无秽眼睛都杀红了,他向大周所有将士下达命令:“众将听令,所有人,全力击杀车代将领,士兵!不可放过一个,将他们牢牢锁死在我军包围圈内,直至,杀尽!”
说罢,他再次点地而起,一柄长枪Ⅰ刺破敌军刚集结好的防守阵势。
向敌军中心遽旋进攻。
“是,陛下!!”大周将士热血沸腾。
这简直是他们打过的、最畅快的一场战了,堪称酣畅淋漓,每个人都牟足了劲全力进攻。
与此同时,率领精锐的营长夺步过来向容诀禀告:“先生,后方的士兵全都赶去救火了。”
容诀俊秀的面容上一片平静,他按照计划:“好。全体将士,随我去后方,抢了他们的粮草,走!”
容诀系着殷无秽玄色戗金大氅的瘦削身影在山林中快速穿梭,目标明确直直往粮草所在方位行去。
而他身后,疾步奔涌的是大周军营中最出色的一千精锐,随他一起抢运粮草,护他周全。
容诀动作极快,他只用一刻钟的时间便顺利赶到了敌军后方。派两位营长和两百精锐一路进攻,解决掉剩下驻守粮草的敌军,让他们丝毫传递消息的机会也没有。
然后,剩下八百精锐用最快速度搬空敌军粮草,火速运往山下,我军自会前来接应。
容诀看过了,敌军的粮草中竟然还有牛羊牲畜,不仅可以提供鲜美的肉食,还有羊乳牛乳喝,这些加起来足够我军整整两月的粮草供应。
有了这些,今年我军可以过上一个不错的寒冬了,还能节省下一大笔军饷资费。
“搬空!通通搬空!!”容诀亲自指挥八百精锐。连粮草带他们的押运车,全都拿走。
所有人尽听他吩咐。
一千精锐心里想的是,搬完了敌军粮草,敌军自然不战而败,还是军师手段高明。
他们并没有联想到我军粮草紧缺的情况,不过也不重要了,今夜过后,我军不仅不再急缺粮草,还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夺回济州城。
一举两得。
容诀指挥地愈发有干劲了,速度愈快。
前线战场,敌军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自以为拖延游骑战术就可以制住我军,不想我军直接潜入偷袭。
这个时候,即使他们已经能够区分伪装的大周士兵和车代军队,也来不及救场了,上风已去。
天时地利人和,皆被大周夺回。
殷无秽脸上满是血痕,不过那并不是他的血,而是被击杀的车代将士迸溅的鲜血。
他答应容诀的,不会放一个敌军过去后方,他会做到。
哪怕以两千精锐荡平敌军破万将士,他也可以。
必须可以。
殷无秽手中长枪已经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全被粘稠滴答的鲜血所裹挟,他却丝毫没有疲态,当真是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战神。
在他身边环绕一圈的,只有大周的将士,以及,刚刚死去的温热尸体。
目之所及之处,再没有人敢朝殷无秽进攻。
被他冷光一瞥,都觉浑身发寒。
那人宛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修罗战神,也是索他们命的活阎王。
车代士气已然崩溃,格目森很早就察觉了。这时候他早已反应过来自己落入了大周的圈套,对方充其量不过千人,不可能在他们的大本营打赢他们,奈何伊始判断失误,再没机会挽回。
只能,弃城保本,绝不可沉戟在这里。
格目森咬牙切齿,狠狠瞪着殷无秽,鹰隼一样的眼眸里满是阴沉。他和车代剩下的将师一合计,几人先从大周其他将领的方位突围出去,等冲出济州,回去求援再重新将这里夺回来。
殷无秽很快注意到对方的打算,他凌空跃至,长枪穿透走在最后一位的敌军将领身体,再遽然抽回。
虽杀一将,却还是让他们逃脱了。
战局开始分散,殷无秽被迫调军前去追击,留下的依旧是大部分兵力,他要确保尚在后方的容诀安全。
火势也被扑灭地差不多,这时候,终于有敌军意识到,粮草方位失守了。
他们快步向后方而去,却被殷无秽挡住了去路。
又是一轮新的厮杀。月上中天,鲜血迸溅在眼睫上,仿佛月亮都变成了血红色。
格目森一行人带领残余部将狼狈逃出了济州中心城,他连夜撤退,回去求援。
他实在没有想到,不过一年时间不见,殷无秽的变化竟这般惊人。
大周朝廷满目疮痍,军队松散腐败,原本车代必胜的局面愣是被他扭转过来,此人委实不可小觑。
而最关键的是,殷无秽年纪还小,他还能再执政几十年。倘若这次战败,车代怕是要被挤压地一丝生存空间也无。
至少在殷无秽统治的几十年下,必将如此。
格目森仅是想想,一口老血都要呕出来。可他也确实是没办法了,正面迎击,他打不过殷无秽,只能撤退保命。
一行人仓惶骑马在快要逃入山林中时,格目森忽然回头,往后觑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他察觉了不对。
后方除了战场便是粮草所在地,这两处最为重要。一般被敌军侵占之后,粮草无法带走,我方通常宁愿损毁也不愿其落入敌军之手。因为是敌方的粮草,大周通常也不会要,放火焚毁。
不管从哪个层面出发,粮草都该被毁去。
可是,为什么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对劲,我们回去看看。”格目森眼睛一眯,率逃出来的将士调转方向,朝粮草所在地疾驰而去。
彼时,容诀已经搬空了所有粮草,一口粮食都没放过。他正要指挥精锐将粮草运出去,忽然听见一阵马蹄纷至沓来的声音。
看这形势,不像是我军,倒像是,车代装配盔甲的战马。
不好!
容诀登时神色一凛,他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对方的马蹄由远及近,快要逼至眼前了。
而且,听这沉重混杂的马蹄声,对方数量不少,容诀的心不由下沉。
另一边,格目森等人全力策马,他已经发现了后方粮草被盗一事,气不打一处来。
这大周人,简直卑鄙至极!
既然已经失了前线,绝不可再被偷盗后方。
怎么着他也要把后方的大周人全数歼灭,好好出口恶气。
想着,格目森策马愈快,神色越狠了。
时间上还是太仓促了,敌人迫在眉睫,我军只有少数的一千精锐,而且还要负责控制押运粮草。两厢掣肘之下,最终能奋勇战斗的不到两百精锐。
无奈之下,容诀举起火把,一把火燃了这里。
既是为阻拦敌军,也是在向我军通风报信。
殷无秽一眼看到了后方亮起的火光,瞬间心脏都被紧紧攫住。他知道,后方出事了,容诀,可能遭遇了危险。
他登时不再恋战,只留下小部分人扫尾战争,其他人,全部跟随他前往后方,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容诀。
马蹄声越来越疾、越来越密,不断往这里靠近。
看管粮草的精锐动作都停下了,纷纷拔出腰间佩剑,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身影逐渐从山林间隙显露。
虽然早有所料,对方不是我军,但真正看到车代敌军庞然过来时,容诀的心还是又凉了一下,坠入谷底。
他的手心中满是冷汗,不知道能不能拖延到殷无秽带军救援。
毕竟,前线战况也很凶险,他很担心殷无秽。
不过,等看到格目森那张脸时,容诀就不担心了。
这样狼狈,毫无疑问车代败了。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笑了出来,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
格目森穿过火光,目光死死盯住了容诀,沉声道:“原来是你,怪不得了。”
“都说大周的东厂督主死了,我原也不信,直到大周皇帝亲自探查了你的尸体,这才相信。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还有你们的皇帝,口风瞒得真紧。怪不得啊,我军输的一败涂地。”
格目森说完,放声大笑。
在场所有精锐还没有从他们的军师竟然是朝廷之中令人闻风丧胆、臭名昭著的东厂督主的惊天消息中回过神来,就先集体眸光一缩。
一抹寒芒闪过,格目森的大刀向容诀迎面劈来,他眸光一厉:
“你这个人实在太狡诈了,我赢不过你,车代也赢不过,所以今日我话不多说,先亲手结果了你的性命,竖阉受死——”
容诀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预计中可以拖延时间的策略根本无从实施,难道,他的性命就要轻易葬送在这里了吗?
极致的惊险之中,容诀连后退都忘了。
当然,他也没有机会后退。论武功,他根本不是格目森的对手,只有沦为鱼肉的份。
锵——
一刀两剑剧烈相撞,两位营长死命抵挡住格目森劈来的大刀,扭头嘶吼:“先生快走!!所有人,保护先生!!!”
这句话宛如一滴冷水迸进了滚烫的油锅,登时所有精锐都炸了起来,从惊愕中回神,奋力拔剑向格目森出击。
什么东厂督主,他们不知道,不认识这号人,也没被他害过。
他们所有人唯一的共识是,容诀是他们的军师,帮助他们赢下了多场战役,避免了许多死伤,救了他们全体弟兄的命。
容诀就是他们心里最敬佩、最尊重、也最感激的人。
便是拿命,也要全力护住先生。
第98章
登时所有精锐齐刷刷地挡在容诀面前,以身为盾,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将他团团保护在中间,滴水不漏。
容诀人都懵住了。
格目森的突然发难,死亡的急遽逼近都令他怔神,可眼前的将士对他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才是真正令他感到不知所措的。
容诀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完全可以坐视不理。
只要他被杀了,格目森神情激愤,便不会再杀其他的人。
他们都可以活命。
就算他们不熟悉朝廷,也该听说过东厂督主冷酷狠辣的名声。让一个人人憎恨的阉狗被杀以换取生的希望,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如果现在是满朝文武百官在场,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去,以他换命。
相较于那些人,眼前诸多士兵的命更具价值。
容诀从不是一个畏惧生死的人,哪怕真的就此死去,他也——
“先生!快想想办法,我们该怎么办?!”两位营长快要抵挡不住了,一回头,容诀居然还在走神。
他们连忙大声叫唤,容诀再不想办法,他们就真的要死了啊!
所有的希望全在容诀身上了!!
听到声音,容诀猝然回神,险些忘了他现在并非身处皇宫,眼前的人也不是文武百官,而是大周身在前线抗战的将士。
他是他们的军师,他们为保护他而战,容诀也要对他们负责。
霎时间,容诀大脑飞速运转。
车代来的这批人,以格目森为首,另率的将领和士兵明显是他们逃窜的主力军,这样强势的配置,显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容诀和区区一千精锐能够战胜的。容诀毫不犹豫,当机立断:
“他们的粮草中有一车是面粉和胡椒粉,你们戳破袋子,将其洒出去,迷了他们的眼睛后,我们即刻就跑!!”
“去前线战场!”
格目森既然落败逃窜,那么我军就是占据胜利的一方,只要他能带这一千精锐和大军会合,不愁驱逐不了他们。而且,他放火为信,殷无秽一定已经知道了,或许正在赶来救援的途中。
只要再拖延一会,未必不会没有转机。
“是!”精锐毫不犹豫照做。
欻的一声,锋利剑锋划破麻袋。长剑一挑,面粉和呛人的胡椒粉漫天飞扬,洒的敌军那边到处都是,连马都直打喷嚏不住甩着尾巴。
格目森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粉,眼睛酸辣得厉害,连四周景象都看不太清晰了,兜着马乱转,其他将士同样如此。
我军瞅准时机,拔腿就往前线方向跑。
敌军听到声音,有心想追,奈何眼睛痛地厉害,不停流着眼泪,等重新视物清楚还要一会时间,容诀等人夺命狂奔。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我军也没想到容诀的战术竟然是逃跑,不过跑地还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众人神情激愤高度紧张,一路专挑不适宜马匹骑行的道走,一边开路一边注意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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