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只看了一眼,又精神了,有点支棱。
救命!他真的要崩溃了!!
眼角滑落下来两行清泪。容诀怎么能这样对他,欺负他,占他便宜,还不给他碰。
殷无秽瞬间委屈成一团,心情苦楚到难以复加。
太过分了,他要把容诀拎起来压,反复压,狠狠压,直到把他也弄哭不可,方才解了心头恶气。
可是,他到底不敢。想把容诀弄哭,又舍不得他哭。
矛盾至极,最终只能自己无声哭泣。
越哭越精神,越支棱。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完全控制不住的,殷无秽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甚至因为容诀和他睡在一起,连遮掩都无从遮掩。
完了,这下子殷无秽是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再也不用见人了。
青年彻底破了大防,闭眼装睡,假装自己从未醒来过。
而这时,容诀缓缓睁开了嫣红而又狭长的双眼,他睡得好好的,倏地被抵醒过来。容诀只怔了一瞬,意识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脸颊瞬间飞起两抹酡云,睫毛像蝴蝶的翅般扑簌不停。
他想稍微躲一下,可殷无秽身形比他高大,完全将他笼罩其内,无处可躲。
容诀赧然到了极致,埋首在他颈窝里,眼睛闪烁着微光。
少顷,一只白皙而又骨节俊秀的手从玄色的大氅底下伸了出来。
容诀到处摸索自己的衣服,终于,指尖触碰到了熟悉的布料。
容诀动作小心又嗖地一下从大氅底下、殷无秽身上钻了出来,悉悉索索飞快利落地穿好衣服。
直到把自己拾掇地一丝不苟、正色谨然,方才重新去看殷无秽。
他已经恢复了平常,除了脸颊上依旧没有消下去的酡红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
容诀俯身摸了摸殷无秽的额头,不烫了,只是正常温热,竟然还出了一层薄薄细汗,容诀用衣袖替他轻柔擦去了。
殷无秽身体底子好,高热来的汹涌,褪的也快,他的身体还挺精神,容诀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怎么给他穿衣裳成了一大难题。
昨夜殷无秽发起高热,浑身冰冷,容诀将他身上的衣服都除了。一晚过去,衣服都烘干了,虽然沾了血腥脏污,倒是勉强能穿,等回营沐浴再换。
容诀将殷无秽的衣服拿过来,揭开大氅,看到那处之后再次红了脸颊,动作迅速地为他穿好里衣。
幸好,殷无秽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容诀如释重负地呼出了口气。
做完一切后将大氅重又披在了殷无秽身上,他蹲坐一旁搓了搓脸。
都是男人,正常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好赧然的,只是他总克制不住地回想起殷无秽曾碰过他的事情。
虽是中药所致,记忆模糊,却仍有那么几帧令人羞愤欲死的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容诀一看到他的身体便想了起来,面颊飞红。
这可真是,教人无地自容。
容诀独自冷静了好半晌,方才平复下来情绪。
他到洞口查看了下情况,又看了眼天色,一整夜的时间,援军应该快根据标记找到他们了。
殷无秽的伤,得尽快让军医看看,不能耽搁。
容诀回到山洞,这时,他发现殷无秽醒过来了。容诀立刻过去,俯身扶他坐起来,“陛下,你醒了,好些了么?”
殷无秽点头,忍住浑身剧痛:“好多了。”
容诀点头,又查看了他的伤口,确认没有再流血,暂时放下心。
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片缄默,落针可闻。
容诀一想到自己贴近殷无秽身体后而生出的过于敏感异常的反应,游离的思绪,和回忆起的旖旎画面,都让他有点赧于去看殷无秽。
殷无秽的情况比他更甚,他仅是看一眼容诀的脸就受不了了。
这人简直是祸水,殷无秽心里十分委屈,不肯看他。
两人俱心照不宣地回避开往对方所在之处探究的视线。
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援军呼喊他们的声音从密林中响起,容诀才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出了洞口回应。
登时,前来寻找两人的将士全部蜂拥而至了过来。
“陛下!先生!!他们人在这里!!”
山洞里霎时间挤进来好多人,容诀赧然的心情方才真正平复了过来。
将士出发寻找他们前怕以防万一,带了军师还有担架来,现在正好用上,军医立刻为殷无秽检查了伤口。
“陛下这伤……”
“他怎么样?情况严重么?”容诀闻言,立即神色紧张地蹲在一旁,等军医回复。
他担忧在乎的神情落进殷无秽眼底,青年怔了怔,旋即心里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甜蜜欣喜,唇角微不可查勾起。
这一身的伤,都值了。
“伤口深可见骨,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剧痛,陛下心性坚韧,竟然挺过来了。挺过了寒夜,问题就不大了,臣稍后为陛下处理包扎,这一个月切不可再动武,等皮肉长好。所幸没有内伤,没发高热,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这样损耗的重伤了。”
听军医说完,容诀一颗心总算沉甸甸地落了地。
幸亏,昨夜殷无秽发热他及时给他捂暖,烧热退了下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容诀放下心,眼睛却还是红着的,尤其在看到军医解开了殷无秽身上的包扎,重又露出里头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容诀心疼的情绪达到了顶峰,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没事了,不疼。”像是看穿了他的思绪,殷无秽道。
容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抿了抿唇,眼睫压紧。
期间,将领过来和殷无秽汇报战况,昨夜大败敌军之后他们回程分成了两拨,一拨去寻找充当诱饵的殷无秽和容诀,另一拨回去调军,一举进攻济州夺回了城池。
今早大捷,大获全胜,我军无一伤亡,还收缴了不少战利品,尤其是粮草,等殷无秽回去清点。
就是寻找陛下来晚了些,昨夜下雪模糊了标记,他们又脱离了下山林的路线,搜寻整个山林,现在才及时找到了人。
殷无秽没有叱责他们,大军胜利为重,何况他也没事。
殷无秽被搬上担架,抬运回去。
大军也给容诀准备了担架,不过他没受伤,休息一晚现在精神正好,骑马就行。
将士闻言没有多言,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平常没有的敬畏。
容诀知道,他过去的身份应该在军营私下里传开了,不过也不重要,他并不在意。
因为,他察觉得到,那些并不是不怀好意,恶意忌惮的眼神。
既然这样,就随他们去罢。
大军营帐已经搬入济州城内,他们此行直接前往济州主城区,服侍下人加急收拾好了房间,一应配置俱按照皇帝之前布置的规格来。
上晌,殷无秽被运回房间休养,容诀的房间依旧在他隔壁。
告退了殷无秽,他决定先回去沐浴一番,奔波了一天一夜,身上不太爽利,先收拾干净再说。
谁知,却被殷无秽喊住:“先生留步。”
容诀:“??”
殷无秽笑意吟吟,他确认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其实从前还在皇宫时就发现了,容诀似乎并不讨厌和他肌肤相触,连水乳交融都可以不在意。否则,依照他的性子,他绝不会让自己抱他,更不可能主动不着寸缕地安睡在他怀里,在他受伤之际那样担心,甚至为此哭了出来。
那么,容诀心里在乎的、为之所缚的究竟是什么?
他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能够喜欢上自己的。
殷无秽望着他,弯唇莞尔:“先生,孤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先生何以为报?”
第101章
容诀觉得他说的在理,脚步一顿,折返回来,问他:“陛下想要咱家如何报答?”
殷无秽道:“时人讲究,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在察觉到容诀有蹙眉趋势时殷无秽话锋丝滑一转:“不过孤也不为难你。孤为救你受此重伤,你贴身服侍孤直到痊愈,没问题吧?”
这倒是合情合理,容诀点头。
“嗯,待你收拾准备好之后就可以过来了。”殷无秽如是道。
“是,陛下。”容诀退了下去。
半晌之后,容诀沐浴清爽,又用了些膳食,方才去了殷无秽房间。
彼时的殷无秽由于伤势过重,伤口才包扎完毕,不能沾水,只简单擦拭了一番换了身常服,用过膳食之后便要处理这段时日积冗的军务和朝廷送来的奏折。
容诀甫一进门,就见他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
容诀轻叹了口气,搬来一张小几置在殷无秽榻上。
他处理公务,容诀就为他分门别类好奏疏,方便他审查批阅。
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很快,殷无秽看奏折却还需要很长时间。
容诀坐在他对面随手翻了几页兵书,看不进去,记得大军清剿回来不少战利品,就想出去看看。
士兵正在对战利品登记建册,容诀随之看过,得了不少武器辎重,都是好东西,可及时填补我军空缺,这一趟,堪称收获颇丰。
尤其是粮草,囤积丰厚,牛羊肥美,将士们宰了牲畜,可以好好美餐一顿了。
容诀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阵热闹之声,将士们情绪高涨,士气昂扬。
直到,容诀听到围成一圈的士兵专门讨论他的。
“可惜了,昨天晚上你们都不在,当时敌军的副帅就坐在高头大马上,亲口忌惮地说,先生居然是朝廷的东厂督主!”
“东厂督主诶,那是什么概念,你们能想象出来吗?先生长的斯文俊美,这样一副形容的人手里拿着鞭子,表情冷峻,或是狠狠鞭挞万恶的囚犯,或是喂他们吃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
“那个场面,光是想想,我就一阵、一阵——”
容诀闻言也有点好奇,他就一阵如何,害怕?恐惧?还是敬畏?
“我就一阵浑身过电。嘶,这感觉,太他娘的刺激了!也太酷了!试问,东厂的番子哪个敢惹?连鬼神都要让道,身为他们的首领,得是多厉害的人物!竟然是先生,我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爽到你小子了是吧,是不是还想当先生的身前卒,足下狗?”
“滚!说的跟你不想似的!”
“我当然也想啊,要是打完战我还活着都想进东厂了,这也太气派了!”
“确实气派。不过我还是要提醒诸位一个事实,东厂在陛下登基后就解散了,大抵不会再重建,诸位还是想想怎么建立军功更为实际。”
“闭嘴!你个书呆子会不会说话?!”
“……”
眼见一群士兵吵嚷起来,容诀失笑,倒是没有想到他们原是这样想的。
当真是,不知者无畏。
不过,这样也好,一切的发展都比他想象中好了太多,容诀不禁莞尔,脚步一转,去了后勤膳房方向。
因此也错过了士兵之后谈及他的聊天内容。
“欸,你们说,先生以前是东厂督主,陛下是七殿下,那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那肯定,东厂不就是陛下亲自下令解散的……诶等等?!不对啊!陛下解散了东厂,将先生关押刑狱,定罪处罚,按理说两人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可是你看,陛下隐瞒了先生的身份,重用保护先生,先生同样很关心陛下,两人还——”
倏然,从天而降一爪栗咚地敲在说话士兵头上,是他们的营长来了。
“不准瞎攀扯陛下与先生的私事,再有议论者,军法处置!”
“是。”众位士兵这才集体噤若寒蝉,恢复正经模样。
过了少顷,有士兵好奇地问:“将军,你上哪儿去啊?”
被喊住的将军神情一僵,手掌握拳,抵唇轻咳:“我去找陛下,有点事说。你们这群混兵蛋子,可别再胡说八道了!”
“是,将军!”众士兵忙嬉笑着让他赶紧去找陛下。
等人走了,他们继续唠嗑。不过众人俱心照不宣地将刚才发现的隐秘深藏心底,谁也不再提陛下和先生的关系。
诸如此景,同样发生在其他的士兵小团体中。
一天不到,整个军营都传遍了。
一无所知的容诀到了膳房,想起之前殷无秽让人给他炖的药膳,容诀准备回他一盅。
殷无秽伤势那么重,也不晓得要多久才能恢复,容诀不禁感到担忧。
见到他来,膳房总管很是热络,得知容诀来意,更是爽快地直接将一片小厨房让给他。食材药材都是备好的,也有小兵专门烧柴火,容诀只负责烹饪即可,准备这样齐全,容诀自信满满。
他挑了一只处理好的乌鸡给殷无秽炖补汤。先将整只鸡下热锅煎,煎至两面表皮焦黄后再放入各色调料药材,最后转移到汤盅中文火慢炖,傍晚时分就可以出盅端给殷无秽喝了。
容诀做好这一切后,让小兵仔细着火,他晚间时候来取。
旋即施施然回去殷无秽房间。
他回来时恰逢一名将领从殷无秽房间出去,容诀碰到他,两人颔首示意。将领一见是他,连忙神色紧张地快步离开了。
容诀看着对方仓皇的背影,有点疑惑。
回去问了殷无秽,是不是有什么军机要况,殷无秽却道没有。见他还有许多奏折要批,容诀没再打扰他。
在一旁自顾自地观阅兵书,等殷无秽有需要时他再帮他。
殷无秽目光看着奏折,心里却不由思忖起方才那将领找他的事。
这人是他从京畿带来的将领,也是昨晚跟随保护容诀的精锐营长。
两郊大营之中主次战辅,不同的营有各自作用。战争前期,大周失利,殷无秽不得不亲自披甲上阵,他更加重用擅长战斗的龙虎营、黑豹营,和不可或缺的侦察营。
刚才那位将军则多负责后方接应,侧翼攻击等,许多时候殷无秽顾不上给他们安排任务,难免被边缘化。
不想仅是跟过容诀一次,就想要跟他,服从他的调遣。
这可真是……殷无秽失笑,他倒不是介意,怕军营成了容诀的私兵,生出异心。总归都是为大周办事,效忠于他的,那位将军也不过是想多些表现机会,建立军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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