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齐嘟囔:“那你们说那么含糊干嘛,当个拜把兄弟就够了。”
拜把也不要,原也不同意,但又不能明说,只能在桌下悄悄捏一把松子的手以示不满。
宋其松也轻轻回握他,但不长,不过几个呼吸,在他即将撤回安全距离时又听见原也想:
[我们这样好像偷情]
松子手一抖,下一秒又听见他想:[像那种骨科哥哥弟弟,啊啊好好玩。]
什么超纲联想。
宋其松面上发烫,立即捏一下原也的指腹。
原也不懂,偏过脑袋满脸懵懂望向他。
宋其松有口不能说,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多接触,只好泄愤似得敲敲原也的指关节。
原也拧了下眉,还是没懂,于是幅度倾斜更大,想努力接上宋其松的天线。
“咳咳。”孟思嘉抬起眼睛,“别光顾着说了,再吃点。”
松子的手触电般收回。
但原也总是慢半拍,直到孟思嘉恨铁不成钢盯着他看好几秒后才意犹未尽收回视线。
第一个想的是:刚刚松子是什么意思?
接着又回到刚刚思绪:但是我们这样真的好好玩。
最后才回忆起思嘉刚刚意味不明的咳嗽,再一抬眼,果然就看见思嘉正瞪着自己。
原也脑袋转了一圈,抿了抿嘴,又捧起碗来,朝着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孟思嘉:……
孟思嘉好心累。
向时齐在旁边看得最懵,他实在不懂刚刚突如其来的沉默还有三人突然交汇的视线,他敲了敲桌,试图让大家思维集中在自己这里。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向时齐好奇,“怎么突然不说话一个个眉来眼去是背着我有什么整蛊吗?”
宋其松应得很快:“没有。”
说话间还给向时齐夹了几只口味虾。
向时齐狐疑:“真的?”
“真的。”原也也搭腔,还是那种必须要全神贯注看着你的表情。
向时齐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这时候原也通常四成真心话,六成捣鬼话,反正就他体感而言,原也露出这眼神朝他基本上是在唬他。
他挥手:“你别捣乱。”
“刚刚只是大家说话频率间的空档碰到一起了而已,是小概率事件。”宋其松一本正经科普,眼神丝毫不慌乱。
向时齐开始半信半疑:“这样吗?”
“当然啦。”孟思嘉肯定,又把刚剥好的一串虾塞他嘴里:“吃吧你,别说了。”
这招最奏效。
向时齐腮帮鼓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他也不恼怒,只是脸色却逐渐红温。
原也第一个发现,他都不管什么避嫌不避嫌,直接伏在宋其松耳边告诉他。
“我发现了!”
声音无比雀跃,哪怕极力压低却依旧能感到每一个字上都黏满活泼因子。
宋其松洗耳恭听。
刚刚就孟思嘉那个眼神他基本上明白他们早已被识破,索性摒弃束缚回到最初。
“向时齐跟你一样容易红脸。”原也窃窃耳语,像是怕向时齐听见还特地扭头看了一眼,“但是没有你半点可爱。”
宋其松并不想一个餐桌闹两个红脸,赶紧捂住原也的嘴叫他等下再说。
原也在此时总听话,乖乖闭嘴乖乖顺着呼吸频率眨眼睛,就算不用读心术,宋其松想自己都能从他眼神里读到旁白。
他想当下原也肯定想的是:[等下是要多久呢?]
-
等下具体有五分钟零三秒。
宋其松坐在小区楼下长椅上,手里握着绳子,里奥刚被他遛了三圈,此刻正趴在地上吐着舌头。
五分钟前孟思嘉支向时齐去买饮料,自己则直接了当对宋其松说。
“弟弟,你得等个几分钟,我需要跟小也说一下事。”
态度温和,语气也是商量姿态,更何况原也并非任何人附属品,所以宋其松见原也同意后也点头。
只是等待滋味难熬,悬而未决的刀刃冷飕飕悬于脖颈,这几分钟内宋其松几乎考虑了所有可能。
什么你们不合适亦或者你们根本不懂喜欢等等拒绝的后果他反复咀嚼了遍,对策他同样想了好几版,这几分钟内他不断推演判断,只为找到最佳解决方案。
但恋爱确实并非理科,可变因素全都无法估测,到头来宋其松觉得自己还不如去看情感类节目取一取经。
思来想去间脚步声近了,这么久相处下来宋其松早已能判断出原也的脚步声——往往最轻巧也最虚浮,像恨不能被拖着走路。
但此刻却是难得轻快。
像小鸟飞上积雪的枝头,甫一站稳就摇得积雪扑簌簌坠落。
宋其松抬起头,正巧映入原也雀跃的脸。
天气确实降了下来,一月天寒,只不过五分多钟他鼻子就冻得有些发红,但眼神却是亮的,亮得发烫,烫得要将雪花融成水滴。
孟思嘉拿过里奥的牵引绳,她扬眉:“弟弟你们继续就行。”
宋其松捕捉到信号,心下稳了许多:“谢谢思嘉姐。”
“有什么谢的,”孟思嘉说,“这不郎才郎貌天生一对呃呃还有什么词来着?”
原也补充:“天造地设。”
孟思嘉瞥他一眼:“不,是你莫名其妙咸鱼翻身,天降好运。”
原也好喜欢这个评语,他宣告他人生真理,万分认真:“确实爱懒才会赢。”
孟思嘉戳他脑门:“千万别给小孩宣传你负能量标语。”
原也才不管,他抓紧时机当咸鱼,又病歪歪似得倒在宋其松怀里,是柳条、是丝绸,也是拉成丝的龙须糖。
但宋其松向来乐意捧起这柔软散漫的一切,他总耐心将这些聚起,怀抱原也总像是聚起一捧沙,不厌其烦收集起难得的雨水滴入沙间塑型。
哼哼,就是这样。
原也十分心安理得躲在一棵松树下放空。
宋其松揉揉他耳垂,又问孟思嘉:“那我哥那边需要直接说吗?”
“这也不是事儿。”孟思嘉手一挥,“无非就是你们现在说他现在找我哭,他之后自己发现之后再找我哭的事儿,问题不大,你们照常继续就行。”
“再说了,”孟思嘉笑,“你哥也不是那种人,你不需要担心,大家都在你们身边,哎呀这句话好煽情,但确实。”
孟思嘉顿了顿:“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是都呵护啦,再说了,现在什么时代早已恋爱自由,不要太担忧尽管去做,天塌下来姐姐哥哥都在呢。”
孟思嘉说得好认真。
刚刚她找原也说得也是,她找原也的目的并非为了劝分,只是想确认原也的心,这几年下来她想自己也算懂他,一切都拿得起放得下,就是因为他放得太下,所以她担忧他是否真正懂得喜欢的重量。
当时她问原也:“你是真的很喜欢松子吗?”
关于他们确切恋爱的细枝末节她早已拼凑完整,类似喜欢这样的情绪她同样也能从他们彼此交汇的眼神捕捉,但口头承认仍然十分重要,像是电子印章,孟思嘉无论如何都要原也亲口定论。
原也那时表情很淡,眼神聚于虚空某点,听到她话后还皱了下眉:“当然。”
孟思嘉还在追问:“有多喜欢?”
原也那时思忖了很久,在那刻他发现一切抽象只表述心情的话在此时都不够用,最后他选择用时间来回答。
“想要缠住他三千三百三十三年。”
孟思嘉一听到他回答就笑了,仿佛又回到高中,那个原也说话逐步自我的时候。
“志向远大。”孟思嘉拍拍他肩,“赶紧从现在开始缠住啊也。”
“…所以为什么是三?”
这句话是宋其松问的。
向时齐他们因为工作又开车回去临市,这回也把里奥带了过去,现在只剩他们俩人正慢吞吞朝着公寓踱步。
原也刚刚正跟他回忆和孟思嘉之间的谈话,回忆断断续续,很多回答宋其松都能想到原也那瞬放空的神情,想来回答的内容也和他当时的脸一样空白却笃定。
其中最出挑的回答就是这个数值,关于原也表述的喜欢宋其松听了太多种,虽说每种都击中他心,但今天这个最是充满暖色调,像是谶语,说话者无心中夸大比拟,以至于数值变成虚值,空空荡荡,留下一串无意义的数据。
数据是蚁虫,而听话者正拥有一颗易于被蚕食的心,他祈祷这是实数——
“因为三是我的幸运数字。”原也说。
宋其松又问:“那为什么不能是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呢。”
原也说:“太长了,要到宇宙尽头的感觉,太不现实,但是三百三十三年我又觉得有点太短。”
所以折中定点在三千三百三十三,不是百年几个轮回就结束,也不是万年千万年那样近乎空洞的虚无。
这是原也能想到的最恰当的时长。
“所以,”原也最后说,“我还要缠你三千三百三十二年。”
宋其松捏捏他手指:“乐意至极。”
第44章 树
“松子!这里上车。”队友站在车前招呼他。
假期结束没多久,待办事项就像雪崩那样将宋其松覆盖。
首先是比赛的国赛答辩,在隔壁市,时间定在三天后,这也意味着这几天他们需要为这场答辩拼尽全力。
宋其松上车,跟在队友旁边坐下,队友叫徐至诚,是大他两届的学长,目标是保研,因此十分注重比赛的结果。
“最近怎么样?”徐至诚问他,“你们也要期末了吧,忙得过来吗?”
宋其松这会儿刚回完老师的微信,今早老师指出他模型好几处问题,他还没来得及改,就被叫来要赶去参加他市的答辩。
“还行。”宋其松避重就轻,“少睡一点能忙过来。”
这几天他确实睡得少, 第一场考试四周后开始,他甫一开学就制定了完善的复习计划,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课题的失误以及比赛的日期都突兀打乱了他阵脚。
为了事事完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牺牲掉本就紧剩无几的睡眠。
徐至诚听这话肃然起敬:“还是年轻好,能熬啊,我当年差不多也是这么熬过来,结果考完就大病一场,你还是要劳逸结合最好,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宋其松颔首。
他想自己当然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充电时刻,往往就是和原也打电话或者见面时,只要一见到他或是听见他的声音,宋其松就感觉自己变成了闪电小子,浑身毛孔滋滋滋,再一触碰,不过几秒电量就会满格。
手机叮咚响一声。
宋其松看过去,是原也的消息。
原也其实手机玩得并不多,聊天软件用的也少,像是他所有力量的爱都表露在线下,一旦到了线上,他不光聊天的频率少了,回消息的速度、还有情感的浓度也少了许多。
宋其松理解其中缘由,无非一个字懒。
懒得看手机,懒得回消息,懒得抬手打字,不如摁下语音发出一万颗绿色气泡。
现在宋其松手机里就飘出一颗气泡,他戳破,原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出发了?”
三个字一秒钟。
“要去哪里?”
四个字还是一秒钟。
“什么时候回来?”
六个字紧缩在绿色气泡中,但依旧被浓缩成一秒。
只是一句比一句语速更快,恨不能每个字自己长出飞毛腿力当语音界博尔特。
宋其松一看就知道他又在自娱自乐什么语速大挑战,今早走前他专门把时间地点甚至还有每天安排发给了他,只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终极哲学问题没给原老师汇报。
但宋其松乐得配合,他努力在每一个泡泡上留下刻记。
-出发了?
-嗯。
-要去哪里?
-B市
-什么时候回来?
-三天后,这周四。
原也消息这次回的很快,像是猛然面临分离的不适,以至于见面时没说出的话都要找一个新出口。
“那我要表达我想你吗?”
九个字,原也把它们嚼得细碎还是超了一秒。
游戏宣告失败,宋其松正想回复时他又将消息撤了回去,紧接着又新发了一条。
绿泡泡保持着始终一秒的战绩,宋其松点开,耳边原也的声音快得像簌簌摇曳的风帆。
“我要想你吗?”
少了四个字。
意思却天翻地覆。
宋其松头一回觉得原也语文学得太差,省略句留下主干不该是我想你吗,怎么到他这里变作强迫,变作彻头彻尾的疑问。
这哪里需要质疑。
松子用力敲下四个字:当然需要。
-
A市到B市车程三小时,抵达酒店时太阳早已落山,B市的冬天看起来比A市更瑟瑟,树枝秃着头张牙舞爪,路灯瞎了眼时闪不闪,行人裹着棉袄神色匆匆,每个人都缩着脖子,这里的冬竟是具有重量的。
宋其松和徐至诚一间房,吃过饭他们便回了房间。
今晚宋其松的安排好多,他打开电脑,密密麻麻的待办一览无遗,几乎事无巨细,时间精确到分钟。
好比今天晚间任务是复习概率论,时间跨度四十五分钟,复习要点一目了然,哪几个小节知识点全都分门别类随着时间列好。
徐至诚在旁边看得咂舌:“我去,松子你这么牛。”
他甚至都不敢仔细去看,像这些字沾了火星,稍微凑近一点就会灼伤眼睛。
但他还是从火星里捕捉到一点微妙,徐至诚眯着眼读出来:“记得…什么感情?”
待办太多,行距又窄,他刚刚真没怎么看清,再加上宋其松又挪了电脑,一秒过去现在他脑子里只留下感情这俩大字的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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