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琢磨到了点意思:“你对象?”
宋其松点头。
他并不反感和徐至诚谈及恋情。
徐至诚是个好学长,跟着他宋其松确实学习到许多。
徐至诚这才从卷王身上窥得一点人气,他又问:“就是之前小张他们说的那个?”
他指的是当时项目进国赛时的庆功宴,不知怎么回事,哪怕接他的人是原也也是他之前早已声明过的哥哥,但流言就是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出来,讲他同一个高年级学姐恋爱,玩的是姐弟恋。
姐弟倒不是,年下确实真。
“不是。”宋其松摇头,适时打断他进一步的试探,“我要开始复习了。”
徐至诚八卦的话没出一半就憋了回去,也心想自己确实不该多嘴,正准备灰溜溜也跟着假模假样复习,哪想手机铃声又响起,他看向自己手机还是黑屏,再一抬头,便看见宋其松十分果断接通。
“喂?”
单这一个字,听起来就称得上所谓柔情。
徐至诚:?
不是,说好的学习呢?
那个什么感情待办项不是晚上九点半才开始吗,怎么规则说打破就打破。
宋其松举着手机来到阳台,B市夜晚气温更低,他们楼层在六楼,离月亮近了几米。
“怎么了?”宋其松问。
电话那头悉悉索索发出响声,宋其松想自己最具有的就是耐心,他等待,也在这短短十几秒中推测,猜想原也是否正闷在被子中央,为了探出水面所以正在被窝海中泅水。
哗啦啦——
原也探出脑袋,继而又从被窝中拔出手臂,他终于得以呼吸。
“没什么。”他瓮声瓮气,“只是无聊。”
无聊是寂寞,寂寞是巨型的空心球,原也被囚禁于此,空气稀薄,胸腔卖力鼓动,他试图双手抵球让球滚动,但好可惜,他力量如此缺乏。
球不动他不动,只有心跳鼓鼓作响。
好聒噪,于是原也把自己埋进被窝中,在海的中心拱起一座小岛,他弯着腰抵着头,手指慢吞吞游弋到一棵树所在之地。
他想他需要另一双手的力量。
“无聊是头等大事。”宋其松说,“今天必须要解决。”
原也问他:“怎么解决?”
这是个难题。
宋其松从未和他有过如此遥远的距离,三百公里,从西到东,车程三小时,虽然比不上牛郎织女半点,但他还是觉得他们和这对怨侣处境何其相似。
宋其松试图通过枚举找出最优解:“给你点外卖?”
原也摇头:“吃了。”
今晚他化思念为食欲恶狠狠吃了一整只炸鸡,吃完就困觉,醒来看见天黑灯暗一切静悄悄像是回到了童年。
同样惺忪醒来,但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停留,小时候会吓得掉两滴眼泪,但现在却只留不断反刍的寂寥。
宋其松继续例举:“给你唱歌?”
他很少唱歌,大多数时候只是在默默听歌,他更少为其他人唱歌,记忆里歌唱的时候只有在小学前为妈妈送上的那首生日歌。
所以宋其松有些怯怯,他怀疑自己是否提了个差建议,现在氛围如此美好,他可不想一张口就打碎此刻。
此刻应该被珍重,被收藏,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好。”原也回答得很快。
他撑着手坐起,严正以待。
宋其松哑言:“…真的吗?”
原也肯定:“真的。”
“那唱什么?”宋其松问。
“你唱的最多的就行。”原也告诉他。
宋其松歪歪脑袋:“生日快乐歌?”
“不可以。”原也飞快拒绝,像是怕他坚持又重复一遍,“不可以。”
他急得甚至坐直了身体。
宋其松没懂:“为什么不可以?”
“山人自有理由。”原也回答。
他完全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光是喜欢就要从眼睛里变成鸟儿飞扑每一处,现在所谓秘密也是同样,自己都要长出翅膀飞出来。
但这太关键,原也抿住嘴,告诉自己必须要吞下它们。
宋其松又换了一个:“鲁冰花?”
小时候妈妈常放给他听,理由是小松子每次听这首都会眼泪汪汪,妈妈也有坏心思,最喜欢在这时候逗得松子掉眼泪。
原也想了想:“还是换个。”
虽然这首歌很好,但怎么想也不符合现在的气氛。
松子继续:“小毛驴?”
原也这下点头:“可以。”
但宋其松开头就打住,他故作为难:“…开头怎么唱?”
原也一张嘴就迈入圈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宋其松笑着和上。
原也停下,正欲洗耳恭听,但松子唱了没一下又打住,还在问他下一句什么词来着。
“是——”原也告诉他,“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电话那头宋其松好像在笑,又好像是风吹树叶,原也听不太清:“你在笑吗?”
宋其松还在强装镇定,但一开口就露了馅:“没有。”
声调都在上扬,原也一听就知道肯定在笑,他慢半拍琢磨出一点原因:“你是不是发现我唱歌跑调?”
他故意重了些声音,试图让自己显得也需要尊严。
宋其松笑得脸颊都痛,还在这瑟瑟寒风里,简直雪上加霜,他揉揉脸回道:“刚发现。”
调几乎没一个准的,甚至他都能听出来原也在认真找调,但还是每一个音符都坐错位置,各自面面相觑,像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名叫do却坐在了降调mi的位置。
原也给自己找补,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宋其松:“嗯?”
嗯是do爬上半个音阶的变调,是练习时一律的起始,是碗盆中滚动的细小钢珠,透过话筒震动挠得原也耳朵发痒。
他揉了揉耳朵继续道:“其实我是外星人,我在的那个星球引力和地球不同,我唱出来的每一个调都被那个星球捕捉,所以才会跑调。”
宋其松笑意更深:“噢,原来如此,你跑调的原因是因为你是外星人。”
原也猛猛点头。
宋其松又问:“那我是什么呢?怎么也被你捕获?”
原也开始装霸王:“你是地球小王子,我们说话好累星球的人生下来就是要把这些王子给抢回家。”
宋其松眼睫颤了颤,月光打在其上落下小小阴影。
“那你们可是强盗行为。”
“才不是强盗,”原也为自己正名,“我可只抢你一个当压球夫人。”
第45章 大师有言
和原也聊到九点,快一节课时长,最后还是原也觉得手机太烫才不得不挂断电话。
室外温度很低,但宋其松却自觉浑身发热,像细胞被血液煮沸,腾腾冒出热气熏得他浑身暖洋洋。
回到房间时徐至诚早已完成了一个任务,见他来便道:“结束了啊。”
宋其松又端出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嗯。”
徐至诚看他这脸红耳红却还要故作无事的模样就笑:“别装了,浑身要红透了好吗。”
被戳破后宋其松才难得放松,但他不接话,只是步态僵硬走回电脑桌前坐下。
徐至诚瞧他这模样笑得更欢:“你们小年轻谈恋爱竟然这么纯情?”
宋其松不咸不淡瞥他一眼:“还行。”
“嗯,原来这是还行。”徐至诚话有所指,但也没继续逗他,转了话头又问,“那你今天这些任务还是要做完吗?”
宋其松点头。
他打开电脑,屏幕亮起仍是一片密密麻麻待办,他叉掉八点到九点之间的复习待办,又将底下那个记得每天维持感情一小时待办挪了上来。
最后他批注:
今天只有四十五分钟,哥哥挂的电话,好少,希望下次再多一点。
-
第二天他们起了大早。
昨晚宋其松开着小夜灯勉强在凌晨两点前才完成学习任务,但他现在精神状态还不错,至少没有头昏脑胀。
但反观徐至诚就不大行,熬夜背稿以至于今天头痛十分,昨天记得今天就忘。
但幸好今天只是演练,他们时间还足,就是得非常紧促安排下去。
排队试完设备已经到了中午,但他们谁也没心思吃饭,从实验室里带来的模型机器人出了问题,其在越障时总出现卡顿,障碍物识别也总出错,整个团队几乎一下午都在实验楼大厅重新调整。
等到天黑问题才解决,他们又跑去演播厅过了再过了一遍答辩流程才作罢。
中途原也发过来几条消息,宋其松都没看见,还是等到徐至诚说去吃饭才想起今天似乎有人给他发消息。
点开消息第一条就是原也发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
内容一句话:你喜欢什么花?
五分钟后又补充一条:刚刚路过花店,想买。
但很快又在十分钟后欲盖弥彰发了最新一条:吃了吗?
三个字,一个标点符号。
但宋其松就是从中读出了原也这个直脑筋无数的百转千回。
他把这小心谨慎地归结为想念。
私密的思念,链条牵绊于他们手腕之间,只有被爱的人才能看见。
宋其松想他已经看见。
队友招呼着他去吃饭,但他摆摆手示意得先打个电话。
徐至诚帮他解释:“别人有对象呢,咱先点菜去。”
队友挤眉弄眼:“哟,咱松子谈恋爱竟然是酱子的啦。”
宋其松白他:“别恶心大家。”
队友很识趣,扯着朋友就跑,走前还不忘嘱咐宋其松:“记得帮我们像弟妹问好。”
什么弟妹。
宋其松不同意,他超小声反驳:“这是我的哥哥。”
他等人彻底走开后拨打电话,今天响铃时间有点长,快半分钟的心跳,等到铃声快结束时原也才接通接话。
“松子?”
宋其松应声。
话筒那边听起来好嘈杂,人□□谈、汽车飞驰、甚至还有瑟瑟风声都交错起伏,以至于原也的声音都变成一滴水,静静地浸润其中。
“你现在外面吗?”宋其松问他。
“嗯。”
很短促的音。
像小学初学音标的短元音,太短了,又太钝,这让宋其松怀疑原也跟自己说话时都没有张开嘴。
他怀疑是今天自己没回消息让他生了气,他有些无措,试图像抓住风筝线头那样握住原也的情绪。
首先是道歉。
“不好意思哥哥今天有点太忙,没有看手机。”
原也啊了一声:“没关系。”
这句话倒是说得快了些,但又太快,比听力答案还迅猛那样从松子耳边滑过。
宋其松还是觉得不对劲,这次他说得更直接:“对不起哥哥。”
如果现在能见面就好,松子想自己终于理解原也对说话时要看向眼睛的执着。
原也在对面沉默了好几秒才回:“不需要道歉,我没有生气。”
“但是感觉你心情不好。”
“…没有不好。”原也蹲在马路口默默咬指甲,但咬了一口就默默吐掉。
他忘了手上还全是泥,当时只顾着去接宋其松电话,连手都没来得及擦尽就出门。
“真的?”宋其松说。
“真的。”原也这次回答很果断,“那你现在还忙吗?”
宋其松道:“等下吃个饭就差不多了,明天早上答辩结束,晚上应该能回来。”
原也默默计算着时间,他乖乖应声:“好。”
宋其松简直心软软。
“对了。”原也又说。
松子应他:“怎么了?”
“刚刚我发消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原也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宋其松身边也骤然嘈杂开来。红绿灯亮了,车流滚滚呼啸,队友站在二楼扯着嗓子叫他吃饭——但他依然清晰听见原也在说:
“只是因为我有点想你。”
正是因为思念,于是一切前缀都变成想念的托词。
宋其松心跳鼓噪,他承诺,同所有童话故事结尾那样许诺:“快了,我们很快就要再见了。”
-
宋其松如此许诺。
但事实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以为结束了一项大赛之后再怎么说都能轻松些,但实际却是还没休息到一天又要投入新的征程中。
课题任务被老师叫去谈话好几次,次次都是不满意,考试也逼近了,宋其松也无法松懈,他想拿到第一,就不得不耗尽大多的睡眠来完成任务。
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和原也说话,有时时间多了些,也要难得发挥自己赖皮技术和他赖在一起。
原也最近也在忙,但宋其松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客观从时间上看他们交叉的时间段越来越少,从刚开始还能抽空见几面,到现在一天能见上一面就算奢侈。
今天倒还算好。
许是原也觉得宋其松太累,难得自告奋勇说要陪他来图书馆,但图书馆像是有什么催眠因子,他们刚落座没多久原也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宋其松一开始还试图叫醒他,怕他在这里睡不太好,但原也实在太累,迷迷糊糊之间只是感觉有蚊虫叮咬,挥手胡乱拍了拍便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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