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灯影混着杳杳暗香忽闪,厢房内,沈卿池半躺在床榻上,被陈时一只手桎梏住,力道分明大的惊人,可沈卿池却有几百种挣脱的法子。
狐狸向来狡黠,老虎却也足够威压。
但狐狸的狡黠只余灵动,老虎却也甘之如饴。
窗外雨声不停,滴滴塔塔的声响没完没了。
帐子被扯落,近乎是鼻息凑近,两人的呼吸均是一顿。
这一瞬间,陈时的眼眸中闪过万般情愫,目光却是定定地落在仙君薄凉的唇上。
上一次,是五年前。
他心中忽地觉得而今何事最相宜,眼下竟然正是宜醉宜游宜睡。
闷笑出声,他忽地凑近,雨声响动,耳廓旁满是热气,几乎是无法抑制,他望着任君摆布乖乖地躺着床榻上的沈卿池。
下一瞬,天峰雪消融。
像是隔着雨幕迟来了几年的春寒,今日了解夙愿。
几乎是顷刻,沈卿池的手扣着青年的肩膀一摁,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牵连。
今夜雨幕不停,帐暖春宵。
第45章 佛门味愚
南坞近来的雨水格外的多,一眼望去,雨幕倾城,一打眼看见远处暗沉的天空死气蜿蜒,只蔓延却不退减。
天空边缘天幕宛若裂开一道阴沉的口子,好似黑蛟游离在天空之上。
然后比之更惊惧的是,那死气正在已倍数蔓延,往天空之上驱散而去。
陈时瞧着那处肆虐的死气,心中莫名不安。
死气横生除却用尸体堆砌而来,便只能生吞魂灵,继而形成庞大的怨灵阵。如此大的阵仗,哪怕是号称诡地的南坞鬼林都从未有过那般死气冲天的邪气。
他蓦地想到百年前不经意瞥见的那卷残卷,天罚二字宛若沉重一锤在心中砰的一声砸下。
沈卿池早早地又出去了,眼下只他留在客栈,可心中越发的不安。
“哥哥?”骨生此番在门外敲门,好似等了许久。
“进来。”
陈时早已收拾妥当,见骨生捏着衣角进来,眉宇间被点了美人痣,粉雕玉琢的面上格外可爱。
他问,“谁给你点的?”
骨生还老大不愿意,闻言一撇嘴,“还能是谁?”
“是皓文。”
哥哥也不愿意叫了,恐怕是真的被折腾了一番,心不甘情不愿才点了那么一颗美人痣。
陈时抿唇,不好意思当着骨生的面笑,怕骨生恼怒,故而上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骨生还没等伸手抱人,就被来人打断。
“骨生弟弟,怀卿道友。”
是皓文。
陈时撩开眼睫看人,见皓文面上沉重,沉声道,“方才师叔传音,有一位故交也到了南坞。”
“那方天的死气来源实在诡谲,故而惊动了不少门派。”
陈时早猜到沈卿池此番忙的往外跑,肯定也不止这件事,故而接着道,“是为了那来历不明的死气?”
皓文见陈时如此灵光,一点就通,开心道,“怀卿道友果真聪慧!”
“所以眼下其余几个宗门也有派了弟子前来一探究竟。”
“其实在一月之前,我们宗门长老便察觉到了异常。”
“只是不曾想,事态竟然如此严重。”
往日嬉皮笑脸的皓文都收了笑脸,眼下一副深沉,眉眼紧皱。
陈时猜测,“是查出了些什么吗?”
“是。”皓文点头,却说话时却有些犹豫。
陈时只问,“可是查出些什么了?”
“有位佛门弟子,说是这般阵仗,可能是招魂幡引魂才会招惹如此大的死气……”
“这是何依据?”陈时不悦地打断,皓文支支吾吾没了声响。
陈时心中听得实在不算舒服,一切都还没个定夺,仅凭滔天死气就断定是招魂幡招引死气便下定论,未免太过儿戏!
怎地才不过百年,这哪来的佛门子弟道行这般差劲!
不是还有别的修士吗?
骨生听了这话,也皱起眉头来看皓文,面上满满地不赞同,“虽说鬼修修的是诡道,那也不会去随意招惹生魂。”
鬼修练得生死道,招惹太多性命,天罚降下一生修为则大打折扣,甚至修为尽退。连那鬼林的鬼主都少做这般事,其余修的辛苦的鬼修又怎会做这般事?
但眼下在南坞,鬼林当中鬼修最多,被怀疑也正常。
但据他们所知,招魂幡只有一个人有——
那个人就是周辞。
南坞无名鬼修。
仙门正派修为中高深的修士多之又多,稍稍动动手段,想知道谁是鬼修并不难。
更何况,周辞也不见得多聪明。
骨生这般想着,愁的都想过去摁着皓文一顿打,左右都是哥哥,但明显周辞哥哥最可怜!
皓文只是回来带个消息,一下被俩人说了一通,心情莫名低落。
百转千折的思绪还未开始想,忽地又惊道,“周辞呢?”
骨生忽然哑了声,小心翼翼地觑着陈时,和往日做错事一般的表情。
陈时一看,心口蓦地一沉,“周辞去哪里了?”
骨生支支吾吾,看着陈时,好半天道,“周辞哥哥说,他的鬼奴要吸收灵气,一大早便出去了。”
“你不是说周辞去给你买糖了吗?”
皓文这话一出口,陈时忽地嘴角一抽。
……
周辞去买糖?
陈时复杂地看了眼骨生,警觉骨生真的太能骗人了,顶着一张可爱软糯的脸招摇行骗。他毫不怀疑,像皓文这样的大傻蛋,骨生凭借一张脸可以骗一堆。
但他眼下不好拆穿,怕皓文得知真相备受打击。
生平几次下山,便被骗的团团转,恐怕日后都不敢擅自下山了……
骨生也发觉自己做错了事,顶着陈时如炬目光乖乖道歉,“对不起,皓文哥哥……”
“周辞哥哥他要照顾他的夫君,他夫君病的很重,所以每日他都要为了他的夫君劳神。”
“周辞哥哥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才骗你的……”
骨生说这话时,垂着头,肩膀一抽一抽,从皓文的视角看去,只看到小孩雪白的后颈,继而薄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好似极为委屈。
皓文登时心口一软,心想是不是自己声音太过大声了,所以把人吓着了,“啊……没……没事。”
“不怪你……”
只是说着,脑中又闪过周辞尖尖的下巴和森白的面庞,不由得想,原来周辞竟然还有个病痨鬼夫君,难怪看起来那般瘦。
陈时:……
陈时抿唇看着一脸小心翼翼安慰骨生的皓文,额角一抽,几乎不忍看。
骨生还趁机在皓文没看见的时候朝陈时扬起一个狡黠的笑。
陈时: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憨货……沈卿池当真操心……
这件事就被这么轻轻松松揭了过去,但当下之急是叫回周辞。
如若不小心被人抓住,恐怕就糟了。
毕竟招魂幡一出现,鬼修招来死气一事恐怕便再难洗除嫌疑。
好在没多久,周辞便回来了,只是两眼下眼窝更深,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皓文一见周辞这般疲惫,眼下也又多信了几分,年纪轻轻,便要照顾一个病痨鬼夫君,想必是很辛苦。
难怪衣服也穿的破破烂烂,一副很穷的样子。
周辞一脸莫名奇妙地抬头,错愕地“啊”了一声。
下一瞬,又听皓文满脸怜惜地看他,“周道友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也可同我们说……”
见皓文欲言又止,但眼神十分关切,虽然周辞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点头。
陈时一言难欲地看着几人,收了声,但总归心中不算舒坦,觉得总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
沈卿池应约见了几个其余宗门的弟子,其中一位是天缘宗的弟子——是为佛修。
天缘宗是出了名的佛修宗门,而他见的这位是近百年来出的新秀。
“味愚道友。”
沈卿池朝着面前品茶的年轻男子微微颔首。
味愚是天缘宗百年前崛起的一位悟性极高的佛门弟子,法号味愚。
味愚剃了发根,眼下秃头却也衬得男子头型圆润,眉眼沉沉,宛若一池溪水,看人时也是十分平和,一双澄澈若溪水的眼睛含着笑,倒算是应上了那句——佛者自有慈悲目,心怀大道三千客。
“卿池道友。”味愚倒是抬起头来看人。
他同沈卿池早些年见过面,为的是一纸红尘,这位看上去冷若霜雪的仙君曾求过他,替他算一线姻缘。
他当时大为吃惊,觉得这仙君怕不是摔坏了脑子,所以才想着情情爱爱这类事。
直到彻底替人算了一番,竟是被这人命格给惊了。
天生情种,一眼定终身。
这样的人,当真是让人吃惊。
不过那只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眼下这人面上还是依然端着一张冷面,倒是眉眼不自觉地温和了些许。
竟是霜雪渐消融。
他咽下吃惊的心态,失笑问,“卿池道友此番相见倒是同五年前不太一样。”
味愚向来聪慧,对于红尘种种都是一点即通。
沈卿池的心思被他看出来倒也不算奇怪,只是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来,“味愚道友还是那般聪慧。”
算是一句夸赞,但从沈卿池嘴里说出来便是难得。味愚难免打趣这个好友,“卿池道友可是找到了心上人。”
沈卿池却未答,只是好以整暇地抿了口茶。
味愚不由得啧啧称奇,心中想着不知是何许人也,竟然让这个痴情种这般欢喜,连一向冷峻的面上都有了几分笑颜色。
隔了一会,沈卿池才收了笑意,问,“那死气可有看出是怎么一回事?”
味愚闻言直皱眉,“不好,天象看起来倒像是天煞。”
沈卿池却止了声,天煞,比之天罚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于,天煞便是与天罚另外一个极端的惩戒。
如若天罚是天道因果降下的惩戒,那天煞便是阴曹地府跑出来的煞气,被煞气盯上,必然一生坎坷,继而身负命案,一生不得好过。
生死难言。
可那天边隐隐还有天雷隐动,分明却也触犯了天道。
此番景象到底是令人吃惊。
他说,“眼下还没别的弟子靠近吧?”
味愚一听沈卿池这般说,心中便了然,姑且是他猜测出了什么。
继而道,“还未。”
“前方煞气众多,还未曾让他们前去。”
第46章 折竹声中女尸现
陈时同骨生几个等了半响,才等来沈卿池姗姗来迟。
此番雨下的稍缓,打在木窗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时之间,雨雾缭绕,南坞城中竟是起了雨雾。
只敲见空中雾蒙蒙的水汽,沈卿池玄衣若干画,与一位身着素衣法袍的佛修青年一同走近。
南坞城今日因着这场雨雾,安静了不少,不知不觉中,遥遥看见两人在雾中并肩而来,倒生出些今夕何夕的错觉来。
陈时打窗外探出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雨雾中格外明亮,腰间银铃随着青年动作响动,继而听人道,“卿池道友,此去一番经久呀!”
原来是怪去的时日久,沈卿池站在离客栈不远处的青石街道,抬头看见青年面若春风桃色的笑脸,又觉紫色发带在雨雾中格外耀眼,分明短刃藏了拙,锋芒亦可见。
他回,“掐着点回来的。”
竟是在街道上大声囔囔,实在与往日冷面仙君形象大为不符。
皓文听着只发愣,呆呆地凑到窗杦旁,挤着陈时同人肩挨着肩要去看他师叔,下一瞬又被陈时赶小孩一样推走了,“去去去,找骨生玩去。”
皓文面上呆愣,还未反应便被骨生牵走了。
陈时失笑,跟着下楼去。
他们今日要退房,做了打算要去看看死气产生的地方。
不宜久待,故而也不多留。
雨雾中,南坞的楼阁忽隐忽现,好似时常下雨的西洲。
骨生牵着身着白衣的皓文,少年郎身姿清朗,眼下牵着粉雕玉琢的男孩走在雨雾中,陈时一时之间看愣了神。
他走出好几步才回过神来,原是他捡到骨生的不知第几个十年了,当初以为会长大的骨生竟然是再没长高过。
他跟着走了几步,忽地在骨生身后叫住了骨生,“骨生!”
骨生闻言回头,“哥哥?”
他几步走近,心中忽地生出几分惭愧,“骨生,我们下次再试试好吗?”
骨生却忽地惊讶看他,“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陈时摇头,忽地笑着道,“我只是忽然很想看看……”
“骨生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骨生瞧不得陈时失魂落魄样,连忙甩开皓文的手扑进陈时怀着,声音闷闷地,“那我长大了,哥哥可就抱不动我了。”
“那就背好了,”陈时说,“我想看见,骨生身姿挺拔,开开心心地跑起来。”
骨生抿唇,心中本一万个不愿意,但瞥见陈时的眼神,好半天才回,“知道了。”
只是那声音嘟囔,小的几不可闻。
陈时还是听见了,揉了揉骨生的脑袋。
皓文等了一会,看着两人没说话,只是眼神澄澈地看俩人。
周辞这会走在前头,他离那佛修百米远,全然不想听和尚念经。
沈卿池倒是这会折返回来,隔着一段雨雾看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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