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皖!”女修士连忙扑在南皖身上,抬起头恨恨地看向陈时。
陈时冷笑,“你师姐他们为了救你们引走了神秘人,而你们却不愿将你师姐被掳走的方向告知与我们?”
“你们俩究竟是何居心啊?”
南皖被他姐姐抱住,然而身上却忍不住发抖,他们俩人哭作一团,好半响,南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
“他们往那边去了……”几乎是不甘不愿,南皖咬牙切齿地开口。
那方向竟是离死气折返的另一个方向。
倒是恶毒。
陈时几乎厌倦地看了俩人,心中想到余寻音,多了几分担忧。但他面上依然是往日的神色,看上去依然是淡淡的。
骨生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陈时的情绪,看了陈时一眼。
味愚不懂其中门道,但也看出几分不对劲,皓文也愣愣抬头,看了眼倒在地上哭作一团的两人,还呸了一声。
沈卿池不再言语,只道,“你们尽快联系你们长老,我们先去寻你们师姐。”
言罢,几人改了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
陈时面上紧绷着,并不算多好,只是沉默往前,沈卿池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没说话,沈卿池却敏锐的注意到了方才陈时朝着那男弟子耳语了一句什么,下一瞬,那男弟子的面几乎马上色变。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陈时难道认识那几位弟子吗?
但他不是在西洲吗?为何还会认得群儒宗的弟子。
他面上不显,却扫过陈时紧绷的面上。
他们俩个好似总是如此,陈时不说,他便不问。
但心中却有一杆秤,那一杆秤的重量无论何时都在偏向陈时。
陈时也注意到了沈卿池的目光,他面上绷着,却还是没开口。思虑片刻,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开口。
雨幕眼下又越发重了,空中的雾气好似活了过来,越发浓重,几乎不能视物。
直到走了没多久,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血腥气,忽而那血腥气越发浓重,几乎从四周四面八方而来。
“铿!”
素剑忽地出鞘,不知何时身边竟然出现一个利爪。
陈时回头,心中一惊,竟是方才出现的女尸!
然而女尸这会又发生了变化,眼下竟然是目光空洞,流出两行血泪,全然神志不清,只痴痴傻傻地打来。
几人被无数涌来的尸体围攻,发现竟然除了女尸,竟然还出现了许多其他尸体。
他们都目光呆滞,只知道攻击,脖颈处青筋暴起,一股一股,喉咙中发出不甚分明的低低吼叫。
宛若丧失神智的兽类,只会攻击,被打退又顷刻涌上。
皓文拔出剑慌乱应对,发觉那尸体越杀越多,打得额角冒汗。
周辞不敢动用招魂幡,只好当用摄魂爪应付,那那些尸体没了灵魂,几乎拍开那些尸体有如同狗皮膏药般涌上。
几人打了好一会,终于发觉不对劲。
这些尸体不论如何都杀不尽,而且,他们身上都没有魂灵。
“不对!”周辞一时不察,被那尸体尖锐的指甲抓到,肩膀处一道血痕。
骨生灵活,眼尖地发现了周辞受伤,“周辞哥哥!”
“没事!”周辞硬撑着,面上森白鬼气涌动,如同地狱罗刹般,漆黑的瞳孔闪过妖异的红光。
陈时将面前的尸体打退,一个翻身闪在了周辞身边。
沈卿池却忽地像是烦了,声音沉沉,“雕虫小技。”
下一瞬,重剑出鞘,划开薄雾,云涌般的灵气威压四散,逼退黏腻而来的血腥气。
“剑起!”
重剑没入地中,薄雾褪去,尸体如同破碎玩偶般倒在地上,面前景象终于看清。
空地死尸无数,满地残值断臂,一地血腥,他们竟是站在一处阵法当中。
而面前,一个树上正绑着一位白衣女子。
第48章 云中不知梦
陈时瞳孔一顿,目光落在面前白衣红血的余寻音身上,但下一瞬,拳头拽紧,指节泛白,又生生顿在了原地。
骨生好奇地踮起脚尖,不知何时走到了陈时的身后,看到面上淌血的女子微微发愣,好半响,他又扭过头,去拽陈时的袖袍。
几人都是一愣,只沈卿池再次拔出重剑,剑锋锋芒毕露,薄雾被剑气打散,下一瞬,剑锋插入面前地上,空中霎时间风潮涌动,继而灵力外放,地上圆形阵法只一刹那便被破了。
沈卿池面上依旧冷冷,每向前走一步,面前的地便微微颤动一分,继而雾散云消,竟然又下起了泠泠的雨水。
味愚诧异地看了眼沈卿池,看到故友墨发在空中沾染雨水。
这是一幕极为震撼,沈卿池周遭的灵力涌动,向外退散而去,连天幕边缘沾染的死气都消退了几分。
他抬起手,素白指尖在空中微微一点,白衣女子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辞呐呐地看了眼女子,哎了半天,嘴里喊了几声,“姐姐?”
但没一会儿又收了声,面上沉沉,没再言语。倒是皓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如若不是知道面前这位奇怪的少年看上去十分伶俐,不然他都误以为不知是哪里跑来的傻子。
最后还是骨生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跑到了白衣女子身旁,将人扶起来点,“这位姐姐?你还好吗?”
余寻音本是在昏沉中感受到死气缠绕在自己身上,冷风刮骨,连带着薄雾也侵蚀着她的灵脉,但被人一气封灵,半天使不出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忽地做起了梦。
在梦里,她还在很小的时候。
梦里好多好多人啊,他们推着她往前走,耳边响起人声。
“圣子!”
“我们东洲的圣子,自然是最好的。”
余寻音记得,这是他弟弟出生时,族里仆人纷纷跑去东院的时候。
东洲百年一圣子,他的弟弟是其中一个。
记忆中,小小的糯米团子还没长开,皱巴巴的,生的并不好看。
她第一次抱住那个孩子时,怀中的小孩竟是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沿着梦走了好一会儿,怀中的婴儿还没笑开,她又被推搡了一下,几乎跌落在寒凉的狱池。
冬日嶙峋,她很冷,但动不了,岸边站在一排半大的少年少女,不堪入目的辱骂传入耳中,没一句可以听。
动不了,但感知得到,她心中却莫名地安心,可能是知道她有一个弟弟。
不论发生什么,她弟弟都会到她身边,不论何时,永远都会护着她。
所以她等啊等,等啊等,狱池的水浸透了她全身,她隐忍着,又发愣了好久,却没等到她的弟弟。
直到一把火烧来,她又被迫往外跑,跑太久了,久到发麻,但她一刻也没停下,她的弟弟气若游丝地爬扶在她背上,她吓得语无伦次,哪怕嘴唇干裂也不敢松懈。
她好像说了很多话,具体是什么,太久了,于是忘记了。
但是她记得,她的弟弟说,“姐姐,丢下我吧。我只是个累赘。”
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她弟弟的泪落在了她身边,一滴一滴,有点烫,她觉得她弟弟好吵。但她没力气反驳,她只想快点背着她弟弟走,不要被人发现了。
但那条路越走越远,一直走不到尽头,她觉得她的力气要用完了,实在是很漫长,但忽然间,她的背后变得轻盈起来。
她的弟弟变成了一只小鸟。
鸟儿飞到天空就是自由的,但他的姐姐不愿意。
于是她追着小鸟跑了好久,眼泪也流干了,可能也流了血,但她没在意,最后她气的冲小鸟说,“我再也不要你了!”
鸟儿在空中发出嘶鸣,她挥舞着手,鸟儿落在她的指尖,一颗泪砸在了她冰凉的指尖上。
鸟儿怎么会流泪呢?
指尖上却越来越湿漉,只是一阵寒凉。
她又想,鸟儿的眼泪是冷的吗?
那天应当是下着雨,她在雨中神志不清,忽地空中响起一声鸟儿的嘶鸣,她忽地睁开眼。
睁开眼时,面前还是一阵空茫,涣散的瞳孔被云雾引得发散,直到下一瞬,耳边响起一道童声——
“姐姐,你还好吗?”
她回过头,瞧见面前蹲着一个男孩,男孩生的糯糯的,可爱极了,她不由得发怔,低声喃喃,“弟弟……”
骨生一骨碌回头,说,“这位姐姐醒了,哥哥!”
陈时这才上前,只是不知何时,他的面上带了一个银质面具,看那饰面,十分精妙,在雨雾中只瞧见青年冷冷冷的眼,以及一点在眉骨上方的疤痕。
余寻音的终于从梦中抽出思绪来,反应自己被那俩姐妹暗算,跟着那神秘人打出一段路,等反应过来后,已经被神秘人定在树枝上,失了力气。
继而再醒来,看到面前站了一群修士。
她觉得面前来扶自己的修士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直到沈卿池走近,那冷面仙君竟然是纡尊降贵地问她,“余师侄可否有事?”
余寻音一下抬头,看清了沈卿池的脸。
她在梦中一阵恍惚,如今生出几分不知今朝何月的感想,竟是想到了这位仙君曾经托她送了一把剑。
一把素剑。
她一时发愣,回,“还好。”
几人见她还未恢复,倒是宽慰,并未再问,只是将人扶起后,皓文十分有眼力见地递给了余寻音一颗养灵丹。
瞧余寻音的情况,应该是被摄魂了。不然依照她的修为,很难落得这么个境界。
好半响,余寻音终于回过神,朝着几人微微颔首,“寻音谢过几位前辈。”
面上狼狈,却依旧淡若浮云,只一霎那又恢复了冷清样貌。
沈卿池见她并无大碍,才问,“你门派中的那俩弟子……”
话没说完,余寻音便了然,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宗门糗事被外人发现,总归是有几分尴尬,她正色道,“卿池师叔放心,关于他们的事我回宗门后会如实禀告。”
毕竟是别的宗门的内事,沈卿池不好插手太多,只是点点头就算过了。
*
几人到雾山城时,天色已晚,月高风定,天幕中死气还在增长。
一踏入到雾山城,几人都微微一顿,城中很安静。
月色之下,薄雾缠绕,城中建筑隐隐在薄雾当中,看起来反而没了血腥气。
好似月色近人,雾山城只是一座宵禁后安静的城楼。
但陈时才踏入,就觉得一股突兀的感觉直击心口,不知为何,他抬头看着天空皎洁的月光,心中惴惴不安。
沈卿池也是下意识皱眉,味愚更是紧握佛珠,面色凝重地看向面前空荡荡的城楼。
周辞走在陈时旁边,大多时他都不曾说话,只是眼下也颦蹙眉宇,轻声开口,“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几人一时间都止住了声音。
人声、虫鸟鸣叫的声音……竟是一点都无。像一座空城……
这时,空中吹来一阵寒风,裹挟雾气的风带过,几人身子一顿,有些谨慎地看向前面。
霎时间,空中好似出现了细微的响动。
起初,那声音是贴着空中磨擦而来,继而,又开始密密麻麻地抖动,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地里冒出来一般。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空荡荡的城楼,还能听到由远而近的呜咽声,像是低低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在静寂的夜色中十分渗人。
陈时双手环胸,身后素剑微微颤动,剑身嗅到空中血腥气,随着主人的情绪在空中发出嗡嗡的清鸣。
万顷月光下,素剑横空出鞘,几人几乎是瞬间动作,轻点脚尖,腾空落在屋檐。
而刚刚他们踩过的地方,一堆残值断臂连带着断肢的躯体爬过,血腥气霎时间冲天,空中的死气更甚,天幕中,天雷隐动。
衣袍被忽起的风吹得鼓动,寒凉面具在月色下惑人,只瞧见陈时意味不明的眼。
余寻音落地的屋檐在陈时对面,她抬起头,隔着浓郁的血腥气看到月色下的陈时,心口一动,目光落在青年身旁的素剑微微一愣。
好半响,她才收回目光,继续去看前方不断蠕动的断肢残臂。
这何止是一座空城……
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城中,呜咽声不断,他们犹如置身于炼狱之地,耳边不断悲切的哭声。
波心荡,冷月无声,然悲切有声。
陈时好似沉默,几人都没开口。
一来是怕惊动这些风卷残云而去的残值断臂,二来是被这死气冲天的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冲击地沉默。
雾山县,竟是人去楼空,成了一座彻底的死城……
难怪,死气竟是那般浓重,连天雷都惊动了。
味愚眉目拧动,作为佛修,他受到的触动最大,好半响,直到城中悲切哭声没了好半天,他才找回声音似的开口,“众生皆苦……”
找不到答案,他几乎不忍,但还是沉声道,“整整180口性命……”
原是在数那些残值断臂……
几人都抬头,从悲切的哭声中回神,久久望着味愚。
下一瞬,又听味愚开口,“连尸首都不全,怎么超度?”
伴随着味愚的声音落下,空中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一生闷雷,稍息,竟然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
第49章 招魂幡魂体现
这场雨像是氤氲了许久,起先是点点豆大的雨珠,继而成了瓢泼大雨。
几人一时不察,被天降大雨淋了个狗血淋头。
雨幕中,缥缈晨雾渐渐聚拢,一时间,大雨瓢泼,啪嗒啪嗒地落在雾山城中的青石地板,将淌过的血冲刷而去。
尸首两分离,魂灵两不知,问天求神,天道降罚。
陈时仰头看沉沉雨幕,天边死气冲天,偶尔雷动,隐隐天雷,仿佛天道隐忍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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