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地狱里效力最强的毒药:“幽冥毒液”,就大功告成了。
“真那么有用?”嫉妒仍旧将信将疑。
“试试吧,这是我能想到毒性最强的东西。不过,它只能算个保险。”虚伪微笑着说,“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方法没有问题。他百毒不侵,战斗力……上次和他打,我们都还没有恢复,不可能再来一次。好在他转世成了有七情六欲的人,最大的希望,还是他自杀。”
嫉妒泼冷水道:“我看人家也没我们想象中那么脆弱。他现在知道了真相,不也还活着?”
小银瓶在空中扬起来,又落回虚伪的手掌。虚伪说:“心死是需要累积的。”
嫉妒想起来赌馆里小喽啰的话:“你就这么有把握?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手心手背都是肉’……”
虚伪答:“当然都是肉,只不过,从一开始他们以为要失去的是手背。”
他用力握住小银瓶,微笑道:“当你做足了准备,终于能接受失去手背的肉,现在我却告诉你,我要拿走的其实是你手心的肉……”
“你也不能接受,不是吗?”
有趣!嫉妒笑出了声,正在愉悦的时候,面前突然跑出来一只魔鬼。
是维修地基的监督者,他低着头,弯腰说道:“二魔鬼,魔圣请您过去一趟。”
这句话被钉在这里,横竖在他们之间,划分了新的阵营。
没得到回答,监督者抬起眼睛,嫉妒正在看着他。
“你是说,”嫉妒摸着自己的脸,眼神里的茫然又疯癫又诡异,“大哥找我?”
“是的,”监督者目光沉沉,他虽然个头不高,认真时脸色却阴郁得可怕,给予强大的压迫感,“他找您,请快点过去吧。”
虚伪不做声地凝视他。他们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他。监督者却一动不动。
“哈哈!”嫉妒放声大笑,“好啊,听说他病得不轻,那我就去见见他吧。”
在这个狂野的夜晚,小岛雷鸣电闪。木屋里,夫妻沉默对视。
这让许慎想到了养子第一天来到家里的情形,记得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们被神明托梦,一睁开眼,床边躺着一个婴儿。
他浑身黑紫,样貌可怖。神说,他上辈子犯了错,生来就是为了还罪。
这是为了免除我们的愧疚。许慎在梦中都心里警笛大鸣,这些所谓的神,他们从未露出过自己真实的相貌,话里藏话,诱导着他们做这样可怕的事情……可惜,他的确是心细谨慎的男人,却也是一个脆弱的父亲。
他的软肋们,妻子抱着病弱的女儿,日日以泪洗面。
如此这般,他也只能沉重道:“那我们试试。”
起初,并没有人产生愧疚。因为没有人会对这种怪物产生感情,甚至他啼哭的声音都不像人类,很诡异,更像发情的猫。
丈夫对妻子说:“我们必须要克服恐惧,不管他以后长成什么怪物……”
为了女儿,一切都是为了女儿。
六神无主的妻子含泪答应,他们于是偷偷摸摸地抚养这个小怪物,不敢让任何岛民知道。即使是出门,也会将他包的严严实实。怕他哭闹起来吓人,妻子每夜都会在牛奶里加上磨碎的助眠药。他于是变成了家里最乖的孩子。
“不要抱他。”每次回家,丈夫都会对她说。
他观察到小怪物的皮肤变得更白,更细腻。日夜交替,怪物越来越像人类小孩,长得漂亮极了。这是好事,但是……
他反复叮嘱还在哺乳期的妻子:“绝对不要抱他。”
不要抱他,也不要妄想成为他的母亲。你只有一个孩子!
女人每次都答应,也全部照做。
只是后来,牛奶也失去作用。孤零零的小怪物在夜里哭得肝肠寸断,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女人非常害怕,她试图捂住他的嘴巴,也试图找东西塞进去……
婴儿开始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掉。渐渐地,呼吸声也弱下去。
她没有办法了,母性促使着她这样做。女人第一次尝试僵硬地去抱他。婴儿果然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她。就算是怪物,年幼的怪物眼里也只有懵懂。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
“给他取个名字吧。”
有一日回家,妻子对他说。
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是如此温柔。
他看着妻子若有所思,突然神情一震,冲上前去拨开妻子的衣襟。
“你……”他怒道,“你亲自喂他了?”
妻子遮遮掩掩道:“这没什么……反正闺女也要吃,我就一起喂了。”
“那这是什么!”他指着她胸前的伤口问,惨不忍睹的牙痕,触目惊心的血色……
妻子竟为那怪物辩护:“小男孩都是这样的。再说,也没有多疼!”
“什么小男孩?那是怪物!”他怒喝着,冲动地来到养子面前,将大哭的婴儿高高举起来,“告诉你,我可从来都不信鬼神!”
妻子大惊失色,又急又慌道:“许慎!把孩子放下来,你别发疯!”
“发疯的是你!这怪物的眼睛有时候是红色的,我才出去几天,你就被他的邪恶污染了……”
婴儿在他手上挣扎着,突然叫:“妈……妈妈……”
这声音依然不动听,像被损坏的乐器。唯一能征服的听众就是母爱。
妻子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跺着脚,卯足了劲儿把孩子从他手上抢来。
“妈妈。”小怪物逐渐熟练,看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开口,他伸出小手,握住女人的一根手指,“妈妈……”
男人眼里闪着银光,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年轻的父母在这一瞬间苍老。他们颓废地坐在床边,女人边抹泪边哄着孩子,男人则脸色空空。等到养子睡去,妻子才看向他。
“取个名字吧。”女人疲惫道。
男人叹着气:“神说他脾气不好,嫉恶如仇,容易冲动……”
说到这里,他愣了下:“倒是像我。”
他找来纸和笔,挥洒一个名字:识敛。
妻子喜欢这个名字,她的笑意都写在脸上。男人是爱她的,爱她的善良和温柔,也喜欢她纠结时的可爱性子。当初光是挑选婚裙,她就犹豫了大半年。
“慢慢来,”他那时对她说,“有的是选择。”
但现在不是挑裙子的时候,他必须泼这盆冷水:“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感情。记住,他不是我们的儿子。”
每次回来,他都要重复这些话。起初,妻子听到会难过,偶尔会哭。后来,则是选择无视,或者与他争吵:“你是能做到了!一年到头,你能见他几次?我呢?我每天都要见他!他一直叫我妈妈,你让我怎么办……”
妻子变成了一名教徒。
“宽恕我吧。”她养成了入睡前对神祷告的习惯,“求您宽恕我。”
后来,这句话几乎成为了家常便饭。她神神叨叨的,像是被折腾疯了。许慎多次劝她,在生死面前,言语几乎没有什么力量。
许慎想要将她从恐惧中解放出来。
深夜里,男人拿着刀去了养子房间。
他自认对他毫无感情,自始至终都是敷衍了事。刀子划下去的时候,手臂的颤抖也是因为同情,养子是怪物,但他越长越像人类。
这没什么。对着人类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会于心不忍。
血是蓝色的,他反倒松了口气,甚至在一瞬间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只知道这个小家伙果然是怪物。既然是来还债的怪物,对他做什么都不需要愧疚。
妻子又一次崩溃的时候,他不解地问妻子:“我不是给了你降魔刀护身?我问过岛上的老人,他们说伤害过魔鬼的凶器,会永远镇压他们。”
“谁要你的降魔刀!”妻子尖叫着,掩面哭泣,“我要的不是刀……许慎,我恨你,我恨你……”
沨 他们筋疲力尽,夫妻关系愈来愈恶劣。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女儿每天都跟着哥哥。至于哥哥,他越长越出挑了。
商量过后,妻子去镇里开了家裁缝店。丈夫让她把重心放在店里。
但她依然终日魂不守舍,泪水每夜都浸湿枕头。对怪物投入感情的报应到了,她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反复拉着丈夫问:“识敛……识敛还活着吗?”
许慎紧紧拥抱着她,吻着她颤抖的肩膀,以及湿润且冰冷的脸庞。
“你知道吗?”妻子累了,非常疲倦,眼里是绝望,“他今天抱了我一下,你知道他是什么眼神吗?我尽量不去爱他了,已经在冷落他了……可是他甚至都不会怪我,他一定感觉到我们更爱闺女了……上次他把石头当做种子,真可爱。我偷偷给他换掉,他发现以后,就跑过来抱我,我的小宝贝,他什么都不计较……”
“若桐,别怕。”他沉声说。
那时许慎已经下定决心:“你不需要愧疚。等那一天真的到了……我会是那个坏人。他如果要恨,只会恨我。神如果要惩罚,也只会惩罚我。”
“闭嘴,”妻子哭得更凶,“求你闭嘴,我求求你!”
许慎很少过问儿子的事情。无论是成绩,还是生活,怎样都好,随他去。他只当他是小外人,是别人寄宿在他们这里的孩子。对他既尊重又客气,划出一条清楚的界限:除了感情,什么都给。
长大过程中的许识敛和他很像,各方面的像。不止他自己觉得,邻居也这么说。
“儿子像爸爸,理所当然嘛!”
他每次听到都心情复杂,装也装不出合适的表情。邻居们都熟悉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不指望什么。但许识敛不一样,他总是渴望更多。
听到这样的言论,他稚气的脸会故作深沉,偶尔偷偷瞥父亲一眼。
作为大人,许慎当然捕捉到了。
他也捕捉到了许识敛的敏感。
知道他总是会在母亲身边大声说出自己的成绩,然后若有若无地经过他。知道他时常观察他的生活习惯,比如会在他泡咖啡的时候远远看着。不说话,也不动,就是看着。
当他看过去,他就飞快移开目光,露出男孩青春期独有的不在乎模样。
没办法。他太小了,演技是如此的拙劣。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嘴唇倔强地抿成一条线。妻子在夜里对他说:“孩子想听你讲故事呢。”
许慎只当没听见。妻子又说:“你就给闺女讲,他在旁边听一听。”
总把他说的那么可怜……事实上,可能真是这样。他有时候很感谢养子能够像自己,因为像自己,所以他从不会主动要求什么。
许慎无暇顾及养子稚嫩的情感,他更在意的是谎言。
神绝对在撒谎。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神明。不是固执,而是直觉。梦里的神……虽然看不清楚模样,但就是觉得他们好像在笑——嬉笑!令人非常不舒服。
说不定这是一场玩笑。开玩笑的人,不管是神还是鬼,都是在看热闹。没办法,他所有的软肋都被这些恶棍们拿捏着……
但是之前的夜里,他至少确定养子的血对女儿有用。既然已经要做坏人,他就打算做到底,心底的计划就是那时候萌芽的。
他打算定期给养子送礼物,并且不告诉他里面有什么。
“是你的选择,你自己承担。”
妻子做不了这种事,她一直忙于应付不该有的感情与愧疚。没关系,怨他也比怨自己要轻松。他清楚不能再和犹豫不决的妻子商量了,他要拼尽全力保住女儿。爱并不纯粹,相比较而言,对女儿的爱更轻松。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后来却出了那件事。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再更一章~
第76章 父亲的皮球(二)
说起来,也就是小孩子的一个日记本。
养子别别扭扭的模样,时而飘过来的眼神:期待、紧张与慌乱。
他好像很希望自己能读一读里面的内容。越是这样,许慎越是拒绝。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下地狱,便决心一件善事都不做。
那么多的对不起,就算下辈子也还不完了。到了地狱里,随他来索债……就这样吧!
当妻子问他是否还要那件常年不穿的外套时,他回答:“不要了,扔掉吧。”
既是说那件外套,也是说那本日记。他知道许识敛在听着,也知道他眼里等待的光芒逐渐暗去。这位无人问津的小作者,就是再等上漫长的一生,也等不来他最想要的读者。
虽是这样……许慎却彻夜难眠。即使在海上,他都想着养子的眼神。其实他很懂事,从不惹麻烦,乖得让人心疼。渔民们都羡慕他,说他的孩子就像岛主一样优秀。
他也只是想向父亲讨颗糖吃。
这不是唯一的一次动摇。同以往一样,许慎处理得很好。
海平面逐渐平和,他的心再次变回了钢铁。
但这次回家,连女儿都来找自己。原来她偷看了哥哥的日记本,不满地对父亲说:“去陪他踢球!你怎么老是欺负他?”
沨 许慎看着他勇敢的小姑娘,意识到投入感情的不仅仅是妻子。
“你……很喜欢哥哥吗?”
“喜欢。”她大胆地说,“哥哥那么好!没有人不喜欢他。”
他突然感到很脆弱,被击垮的感觉吞噬了他。在懵懂的女儿面前,他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尽管梦呓不懂,她害怕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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