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脑子的东西!”
也不看看我是谁?虚伪魔鬼闪现到它们之中,电光火石间,他的面具上溅满了乌鸦血。
这本是极为得意的一瞬,在盛怒过后,厮杀令他心旷神怡。
可是。
有一个观众。
不细看,还以为是燃烧的红岩浆。
但是细看,发现岩浆里包含着一个人。他的脸烧掉了半张,身体是人类,却拖行着一只长长的、粗壮的魔鬼手臂。
虚伪魔鬼咻地落在乌鸦的尸体里,像野兽那样警惕地靠近:“你是谁?”
那个梦游般神志不清的家伙,脸上挂着的恶意绝不比他弱。只是,他面目全非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慵懒的笑意:“瞧瞧,我发现了比乌鸦更值得杀的东西。”
虚伪魔鬼一愣,朝他身后看去,竟是一路乌鸦的尸体。
怪不得它们会和他交战!虚伪再一看,每只乌鸦都开肠破肚,和他利索的杀法不同,这个“岩浆人”的手法更像是虐杀。
乌鸦的器脏胡七八乱地散落满地,虚伪沉浸在诡异的氛围里。
岩浆人对此毫不在乎,他走过来——更奇怪,肢体不协调,魔鬼手臂的重量令他左摇右摆。走着走着,他似乎有所顿悟:“我记得你。”
“你是小耳的哥哥。”他头一歪,神情像忏悔,“杀了你,他会生我气的。”
说着,叹息摇头,好人一样地转过身。
这声音!虚伪魔鬼突然想起来了:“你,你还活着……”
“嗯——?”岩浆人眼睛一抬,“这话听着真令人火大。”
他喃喃自语:“明明都打算放过你了……为什么还要惹我生气呢?”
嘶,岩浆人转了过来,若有所思:“我记得,小耳跟我说,我的朋友和家人身上都有魔鬼,有两只魔鬼想要害死我……”
虚伪魔鬼钉在原地,脖子像是被掐住了,除了模糊的声音,再发不出任何。
这反应,冤枉了他也没什么可惜。
岩浆人脸上恶劣的笑容逐渐扩大,说来奇怪,为何自身生产的愤怒都会取悦他?
他只知道自己亢奋极了,兴奋又遗憾地表示:“看来……只能给我们宝贝道个歉了。”
十分钟后,岩浆人的宝贝在天上发出惊呼:“你真的看到了?他在哪?”
虫子魔鬼虚弱道:“那里。”
“哪里!指给我。”
小耳低头看去。
该怎么形容这幅画面呢?
只有凶手在发出无聊的感叹:“好没意思。”
虫子颤颤巍巍地指着凶手:“那儿……”
身为医生,他看得出来,许识敛没剩下多少体力,所以才呈现出半魔鬼化的状态。他的魔鬼手臂也不知道何时掉在了地上,场面血腥到无法直视。
令他害怕的是,许识敛压着的这只魔鬼。
他的脸,已经不能称得上是脸了。尽管魔鬼多半都得负点伤,但他的脸皮似乎被生生撕扯下来了,五官难辨,血肉模糊。
他在叫,最大的那个洞,似乎是嘴巴。
视线拉回到许识敛手上握着的面具……面具?
虚伪魔鬼!虫子叫道:“是三魔鬼!”
太可怕了,他们落地后,虫子甚至无处放脚。遍地都是血和残肢——这都是许识敛干出来的?
他完全不敢靠近这样凶残的野兽。
而他那鬼傻心大的懒鬼鬼,竟上赶着哒哒哒地跑过去,还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疼吗?”
不是在问他的三哥哥,那位被撕掉脸皮的受害者,而是问面无表情的凶手。
虫子回神一想,许识敛肯定会疼。他的身体在着火,断臂的地方在生烟。这依然是脆弱的人类躯体,他还没能恢复好,无法拥有魔鬼的耐痛力。
手臂会再生,只是会伴随着剧痛。
但他却说:“不……还不够。”
喜欢疼痛?虫子再次震惊,就算在魔鬼里,也是个疯子!!
“小七……小七啊。”
是虚伪魔鬼,他脸上的洞张张合合。
“救我,我是你三哥啊。嫉妒害你们,是我救了你,你要报答我啊……”
他的手指被削掉一半,只剩下短小的另一半,鲜血直流,朝着小耳的脚吃力地伸去。“我一直对你很好……”
一柄黑色的镰刀砍掉了他剩下的半截手指。
虚伪发出惨叫。
“你的武器真好用。”许识敛将镰刀柄从嘴里吐出来,没办法,在刚刚的恶战里,他的手臂被虚伪砍掉了,只能用嘴叼着这把重器。“谢谢,我想它现在是我的了。”
虚伪还在叫,许识敛不满地用膝盖压在他脸上:“这点小伤,有什么好叫的……”
这时候,他才抬起头,满脸是血地看向小魔鬼。
用一种疯狂的、绝望的,快乐的笑意说:
“我一定让你失望了,小耳。”
小耳却说:“你没有。”
虫子魔鬼为这番大义灭亲的言论惊掉下巴:
“就是他!他是赌徒们的老大。也是他!扮演成神的样子,去骗你养父母。”
小耳踩碎了虚伪的面具,双手提起镰刀,悬在虚伪的头上:“主人,说了会帮你。只要你高兴,谁我都能帮你杀。”
第89章 小耳老师(一)
“在地狱里,怎么知道天亮呢?”
第二天,许识敛问小耳。
小耳看向窗外,这不都是光吗?温和的,快要熟透的鸡蛋黄的颜色。比不上小岛那么刺眼,但也是阳光。
他半蹲在窗前,拿纸糊窗户:“你是魔鬼,你肯定能感觉到。”
他撅起来的臀部像幼犬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发出稚嫩的叫声。
小耳舔着报纸的边缘,好苦,他吐出舌头。
随后,又一叫。捂着屁股,转过身:“你干嘛……”
许识敛对他笑,回味道:“昨天晚上真美妙。”
又这样了,边说,边摸他的额头,鼻子,还有下巴。小耳的心跳却因为恐惧而加速。
昨天晚上,杀戮之夜。他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只乌鸦和魔鬼。
啊……他险些叫出来,是许识敛握住了他的手。
“要帮忙吗?”许识敛从身后环上来,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昨晚也是,将下巴按在小耳举起镰刀的手上,闷笑着说,“算啦。”
——算啦。死亡是最不受罪的解决办法。
“我不要这样。”他的语调甚至像撒娇。
于是虚伪魔鬼跑掉了,用爬的方式。他的眼睛一定看不太清楚了,鼻子也被砍掉半只,用四肢摸索着,发出哭泣的声音。
许识敛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发出恶劣的笑声:“像猪一样。”
“居然能活下来,他一定很不可思议吧。”入睡前,他躺在小耳身边回味,忽然大笑起来,“都是多亏了我们宝贝!”
小耳做了一晚上噩梦。
“嗯?”现在,许识敛用脸蹭他,“怎么不说话?”
“不用了。”小耳摇摇头。
他根本控制不好力道,这双手……就连抱着他,都会疼。更别说脆弱的报纸,随便碰一下,就皱掉了吧。
许识敛微笑道:“怎么对我这么好?”
好强壮的胳膊……小耳低着头,凝视腰间的手臂。过去几个小时过去,不仅恢复如初,还比过去更加有力。真是天赋异禀。
虫子魔鬼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匪夷所思的画面。
小耳就像小鸡崽,被许识敛抱在怀里。
见是他,许识敛眼里的警惕淡下去,冷漠道:“怎么?”
“……我来复诊。”
更匪夷所思的是,懒惰魔鬼正在清晨做糊窗户的工作。
接下来,他还要给许识敛做康复训练,以及教他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
虫子还记得,过去他曾劝他起床工作。因为长时间睡觉,脑子真的会迟钝。闹得最凶的那次,懒惰魔鬼对他说:“你拿刀砍死我吧,反正我不起床。”
神经病抱着另一个神经病,一起对着他眨眼睛。
唉,虫子蠕动过去。
“张嘴。”他说。
许识敛面无表情地张嘴。
虫子的眼睛在发光,借着光亮,他翻来覆去地检查。许识敛挺配合。这之后,他得出结论:“你恢复得很好。”
他考验许识敛:“肚子饿了吧,你想吃我吗?”
许识敛说:“小耳。”
虫子和小耳都吓得立正站好。
许识敛似笑非笑道:“以后不要背着我去告这种状。”
好可怕,好可怕。
感觉谁都拿他没办法了!小耳不能呼吸,看着许识敛靠过来,几乎贴到他脸上。
“我们之间每个字都应该是秘密。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嗯?”
“……对、对不起。”
“嘘,”许识敛的手指压在小耳的唇上,“不需要道歉。”
但是——“下不为例。”
说完这些,他神清气爽地来到门口,扭动着脖子:“好了,我要去外面转转。”
在地狱里晨跑,他就是这样说的。
虫子魔鬼支支吾吾,许识敛看向他,不耐道:“快省了吧!我需要什么复诊?”
虫子呆道:“好的。”
大怪兽离开了,剩下两个小怪兽相互取暖。
虫子说:“我怀疑是第二人格。人类经常产出这样的神经病。”
小耳说:“第二人格?那第一人格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可能不会回来了。也可能没有第一人格。第二人格才是真正的他,现在苏醒了。你干嘛这个表情,难道你更喜欢第一人格?”
小耳倒是说:“两个都是他呀!”
“行吧……但是他那种可怕的气场到底哪来的?”
“你把他脑子做坏了。”
“那肯定没有啊。”虫子只能简单粗暴地得出结论,“根据你说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他就能搞屠杀,又说要吃了你……只能说,他比我们想象中要适合当魔鬼。”
适合当魔鬼?
“是的,就是很强的意思。天生就适合当魔鬼,但不知道为什么,投胎成人类了。”
虫子感叹,这就是命啊!上帝给的剧本,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最适合你的道路上。
“可他还是很讨厌魔鬼。”小耳说,“我感觉他的心愿就是地狱毁灭,魔鬼灭亡。”
虫子脸色煞白。
“我知道听上去很恐怖,不过……”
不,不是。虫子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小耳扭过头,许识敛的身体从报纸里探出来,他蹲在窗沿上,对着他微笑。
“又在说我坏话?”他笑声爽朗,听着像毫不介意,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小耳,“出去逛逛吧?不是说要教我东西吗?”
小耳“啊”了声,下意识一抓,抓到一坨烂报纸。
“别管它了,”许识敛说,“我会修好的。”
说完,在他额头上一吻,抱着他朝后仰去。
掉下去了!
虫子魔鬼听到小耳在大叫,踉踉跄跄跟上去,想看看怎么样了。
他看到两片庞大的翅膀,黑亮的羽翼。许识敛抱着小耳在天上飞。
居然在人形状态下生长出魔鬼的翅膀……要他来形容这个病人带给他的感受,不得不称赞一声,艺术品!这是绝对的艺术品!
小耳不觉得他是什么艺术品,在天上担忧道:“你是不是喝高了?”
“跟你说过,我不喝酒。”
飞着飞着,许识敛觉得索然无味:“地狱里什么都没有。”
昨天他血洗赌馆,这件事想必在魔鬼中已经出名。地面上的魔鬼,不管是走的还是爬的,见他在天上飞,都吓得四散逃亡。
所幸许识敛今天没有兴致伤害他们。
他们找了个地方降落。
许识敛已经不会走路了。他还是人类的身体,走一步,就顿一下。
小耳问他怎么了,他说不上来,地狱的红色“日光”就像热油一样,激在身上,有种被油炸和烧烤的感觉。
他甚至说:“我身上有肉香。”
“你不习惯这个气味而已。”小耳说,“你从现在起,把注意力集中在腰腹,无论哪里发力,都只用三成。不要让别的魔鬼觉得你好斗。”
“是吗?”许识敛对他挑眉。
这绝不是挑衅,可小耳还是说不出话。
“你饿不饿?”小耳干巴巴地问他。
“能吃什么?”
地狱里……还能吃什么?
小耳找到了处山洞。看样子他经常来,里面还藏着吃的,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味道像野花,尝起来像蜂蜜——看上去,却像是血淋淋的动物肾脏。
小耳见他不动,就说:“我教你怎么吃。”
许识敛的胃在迎合,眼睛却在抗拒。但他的行为没有那么让魔鬼讨厌,冷静又认命地接受了。
“其实魔鬼几天不吃饭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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