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怒气冲冲的韩归眠,在听见这句话后,蓦然怔住。
怒火随即消散,紧接着,竟然是万分豁达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咳咳!”
她一边笑,一边咳嗽。
凌昭便在旁边为她顺气,不过投向柏凝的视线,若有所思。
他一句话不说。
是韩归眠气顺之后,这才继续讥讽:“看来你不仅是蠢货恶贼,你还得了癔症。听了一点柏凝的事迹,就想要照猫画虎,模仿柏凝吗?”
韩归眠将湿漉漉的头发捋至脑后,露出她不屑的笑容来。
面容挂着水滴,傲慢至极:“就算柏凝这魔头臭名昭著,那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可以打着她名号招摇撞骗的。”她冷哼一声:“你这种实力,在柏凝面前,连提鞋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你挺喜欢她。”柏凝说。
“胡说八道!”
韩归眠矢口否认,“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罪恶滔天的人?”
“哦,我看你刚刚夸了她。”柏凝道:“这还是这么久以来,除了你哥和月息以外,你为数不多,说了几句好话。”
“……污蔑!”韩归眠怒视柏凝。
柏凝倒是不在意,而是看向凌昭:“将人带上来吧。”
说着,居然先一步离开,回到船舱里面。
看的韩归眠更加生气。
“你作为清源宗弟子,就由着她欺负弱小?”
怒火无处发泄,凌昭首当其冲。
“韩少阁主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凌昭将人扶回飞船上,为人带来毛毯、热水等,等到韩归眠祛除身上湿气后,这才认真道:“方才并非是我任由她欺负弱小。”
“那不然是什么?”
“刚刚还前辈让我出来救你的。”凌昭认真解释。
“不是,她有病吗?她就在甲板上她不救我,去船舱里面把你给叫出来?”韩归眠想不通,觉得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当时我也有些疑惑,顺便问了一嘴。”凌昭说。
“她怎么说?”韩归眠问,
“她说兔子为她做了决定,她不能够出手救人。”
良久,韩归眠终于冷静下来。她披着毯子,神情严肃:“……我觉得这人有病。”
凌昭没有否认。
“必须将她带回清源宗,这种人,要是学习柏凝的话,肯定还要生出许多事端来。必须叫她早些回去,接受教训!”韩归眠说到这里,将身上毛毯往后一扔,神色严肃。
“你,把疯婆子看紧一点,我去操控飞船。”
她不再推卸自己的责任,而是道:“我会在三天之内,将这疯婆子送进清源宗。”
说着,快步朝着船舱走去。
甲板上突然,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凌昭站在甲板上吹了一会儿的风后,也就放弃思考这些怪异情形,找了处地方稍作休息。
韩归眠这次动了真格。
她几乎没有再出现在甲板上,而是一直在操控飞船。
可以说,飞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进,其姿态迅猛,叫人侧目。
不过三天,已经能依稀看见碧梗峰。
在山巅云雾缭绕处,便是清源宗。
“快到地方了。”
凌昭收起药瓶,对着柏凝轻声道:“前辈,她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是内伤的话,可能只能去询问宗门长老、又或者是去清源宗的藏书阁里面找寻,或许会有对应的解决办法。”
“好,多谢。”柏凝客套点头后,又看向躺着的、昏睡不醒的女子。
“她怎么还没醒来?”
“正常的,她受伤太重,现在不过是在自我疗愈而已。”凌昭镇静解释:“此前我已经探寻过,的身体在逐渐恢复——若不是自我疗愈,伤口也不会好得如此快。”
“这样么。”
柏凝轻轻点头。
“前面便是护山大阵了。”
凌昭对着柏凝行礼:“前辈,我需要先离开一下,护山大阵需要验证。若是有可疑人员的话,无法进入其中。”
“好,去吧。”
柏凝是知道这些的。
毕竟她此前,在清源宗待过好一段时间。
因为她总是到处溜达,霍霍东西,所以其实清源宗很多场所,都没有对她开放。
可以说,她要是想溜进什么地方,还得叫韩绛蟾带着自己去。
她都如此,更何况是花栖枝。
这个倒霉蛋,没人带着,根本进不了清源宗。
……也难怪月息一心向往清源宗,原来是清源宗可以给她庇护与安全感,不用时时担惊受怕,躲避花栖枝的追击。
现在,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柏凝出神地想着,就在这时候,一道暖洋洋的感觉将她给包裹。
随即,又消失不见。
她诧异的循着感觉消失的方向往后看,只见得一抹青绿色的、透明的光缓缓往后,将整个飞船囊括其中。
可是那青绿的光影,停在花栖枝身前。
再动不得一寸。
山门外传来惊天巨响:是魔物入侵的警戒声!
花栖枝被发现了!
啧,这群老东西,现在警惕心还这么强。
柏凝电光火石之间,往花栖枝身旁走去,就在这瞬间,一只巨爪刺破飞船船舱,精准无误地勾住花栖枝的身体,将之攥在爪子里面,随后快速逃逸!
那爪子,断了一截趾骨!
分明是羽梨!
她居然还没有放弃花栖枝,又杀了回来。
甚至于再清源宗的山门前,也要将花栖枝给带走。
柏凝冷笑出声。
她并未立即冲出去,而是先到甲板上,对着状况外的凌昭提醒:“刚刚出现一只巨鸟,将人给掳走!”
巨鸟是谁,不言而喻。
凌昭快速反应过来,表情难看:“是冲着韩少阁主来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但是现在,他尽自己最大能力,号令清源宗弟子。
“众弟子听令!!务必追上灵羽仙姑,防止她暴起伤人!!”
“是!”
清源宗的弟子们纷纷御剑,朝着羽梨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柏凝也没闲着,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而后不过片刻,便凝聚身形再半空中。
杜鹃鸟振臂飞翔,花栖枝依旧沉睡。
柏凝手中真气凝聚,于草木之中,飞出一朵枯枝,直指苍穹。
枯枝入手,剑气凛然。
柏凝翻身而上,踩在羽梨鸟背之上,“放了她。”
“小小傀儡,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巨型杜鹃鸟嘴巴大张,再高空之中侧身、旋转、高高冲入云霄之中,又猛得扭头,冲着地面极速俯冲。
“就这吗?”
柏凝抓着杜鹃脖子上的羽毛,冷哼一声:“看来这么多年,你一点本领也没有学到。”
还是只会用禽类那些小手段。
她面无表情,看着身下的杜鹃鸟,不再留情,将枯枝插入对方脖颈之中:“我说,放了她。”
“你算是什么东西?”
羽梨当然感受到了她脖子上的小树枝。
没有笑出声来,绝不是因为太可笑。
而是冲着傀儡发笑,会显得她很笨的样子。
所以她只是冷哼,觉得对方在做幼稚的威胁。
谁知下一瞬,剑意凛冽!
她脖子上厚厚的羽毛被刺穿,皮肤被刺透!
她甚至能够感受得到,那一截脆弱的枯枝,在她后颈处不断深入,
一截枯枝?!
仅仅是一截枯枝?
居然伤了他!
不是什么青木龙剑,也不是什么精铁锻造的宝物,仅仅是一截随处可见的枯枝。
羽梨信神寒冬,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欢喜。
“你是谁?”
她仰天长啸,发出刺耳的鸟鸣声,扰得其他鸟避之不及,慌忙逃窜。
“我说,放了她。”
柏凝依旧拿着枯枝,犹如拿着一把剑。
“你是谁?你的剑意和她很像,你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和她像?”
羽梨此时已经陷入疯狂,也不在意柏凝快去吃说了什么,甚至不管被自己掳来的花栖枝,而是想法设法的,洗碗能够从柏凝的嘴里面,听出自己满意的答案。
“她是不是还活着?她收你当徒弟了是不是?她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杜鹃的声音越发凄厉,几乎叫人毛骨悚然。
更深重的偏执与癫狂,被她藏在凄厉之下,一时难以察觉。
柏凝也不在意。
经过之前和韩归眠、凌昭的夜谈,柏凝已经发现,过去的一切,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误会也好、偏见也罢。
一切都随之消失。
毕竟她在当时,确实是做出了对应的举动行为。
旁人若嫉恨她、怪罪她,柏凝无可辩驳。
只是目前还有那么几件事情放不下,所以要来清源宗一趟。
不过着放不下的人里面,显然不包含羽梨。
她手里拿着枯枝,感受血液的腥臭味在弥漫至鼻尖,手腕微动,枯枝前进道路上,便遇见阻碍——是羽梨的骨头。
柏凝放弃继续攻击往前,而是枯枝抵着羽梨的骨头,冷声道:“放了她,不然,我会斩断的骨头。”
“她在哪里?!!”
羽梨显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甚至在意识到柏凝不会轻易告知她真相的时候,她也不顾现在是什么场合,居然直接变回人形!
花栖枝失去巨爪的抓力,整个人像是纸片一样往下坠。
柏凝踩着的鸟背变成空气,也顾不得借力,将枯枝从羽梨脖颈里面扯出来,猛得将枯枝往前一甩。
枯枝脱手而出,并未变大。
但紧接着,地面纷纷扬扬,卷起无数枯枝。
尽然有序,几乎搭乘一座天桥,将坠落的花栖枝包裹其中。
“这是她的剑法!你怎么会?!”
柏凝正欲落到花栖枝旁边,谁知手腕传来巨力,带着火焰炽热温度的手,牢牢抓住了她。
两人相接处,黑水滋啦作响——因为过热的温度,而直接蒸发。
柏凝匆忙避开羽梨的接触,抽出枯枝,自断手臂,离她远远的。
“你!!”
羽梨感受着手中物快速消失,而后化作一摊水,往下低落。
而那穿着黑袍的女人,已经站在枯枝搭成的拱桥之上,直奔花栖枝甚至不多看自己一眼。
那般神态……
几乎和过去才鸾鹤谷中,一模一样。
她站在槐树下,练剑结束后的柏凝,擦着额头上的汗,经过自己,快步走向笑盈盈的月息。
就好像根本没有自己这号人一般。
和过去一模一样。
羽梨见状,心头压抑着的旧恨涌出。
她手臂化作翅膀,微微扇动,便有天火自燃,将枯枝烧断。
“告诉我,你是谁。”
羽梨看着黑袍人,穷追不舍。
“和你无关的人。”柏凝声音冷淡,不掩饰什么,也不刻意提及什么。
"你的声音、你的剑意都很熟悉。"
羽梨一步一步,走上正在燃烧着的熊熊枯枝,隔着大火,看向对方。
视线几乎要刺透黑袍,看穿对方真正的表情。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在说谁?”
柏凝将花栖枝扶在怀中,躲开眼前的火焰,却没有急着立即远走。
她踩在树枝顶端,轻盈如鹤。
“你说的她,是谁?”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刚刚还偏执狂热不已的羽梨,浑身的火焰似乎都弱了下来。
“你在装傻吗?”她看着柏凝,一双手一会儿变作翅膀、一会儿又化作双臂——她在犹豫是否要攻击对方。
白楠不在意她怎么想,她只是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带她走的。”
“她是你什么人,你要带在她?”羽梨踟蹰。
“看不出来吗?”
柏凝坦坦荡荡,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我是她炼制的傀儡。”
“不可能。”羽梨一口否认:“我和花栖枝交手这么多年,她手下的傀儡是什么样,我会不清楚?”
她直勾勾地看着柏凝,“从来没有一个傀儡,能够说话、自主使用剑术,甚至于凭空出现又消失。”
“而且花栖枝还在昏迷,你怎么可能自由行动?”
羽梨这番话,犹如一记闷棍,将柏凝给敲醒。
对了,她这个样子的,算是傀儡吗?
她是见过傀儡的,也是杀过傀儡的。
花栖枝的天枢炼魁术之所以被那么多人诟病,就是因为她将人炼制成自己的工具:没有思考、没有感情、只能依照花栖枝的想法办事。
这才是傀儡。
那她呢?
她和其他傀儡都不一样,有思想、有感情、有记忆。
甚至于有喜怒哀乐,还会自己修炼突破。
她是傀儡吗?
她是。
因为花栖枝曾经证明过,自己是受控制的。
只是这么久以来,花栖枝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都没有再控制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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