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如山,我哥也是脑子不转弯,那畜牲说山洞里没人他便信,根本不管你们的说辞。”
韩归眠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我真的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啊。”
等到柏凝凝聚成功之后,这才意识到,是韩归眠在和凌昭吐槽。
凌昭现在浑身是伤。
他的胳膊已经缠上绷带,脸颊上有重重的划痕,将他温润如玉的小白脸面相划碎,多了几分凌厉感。
此时,他坐在韩归眠对面,沉默地听着韩归眠的抱怨。
没有试图打圆场,活着说什么好话。
很快,柏凝就知道凌昭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你说我哥不会喜欢扁毛畜牲吧,包庇她伤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你给她赔礼道歉……啊,我简直是想不到,他居然会要你赔礼道歉……啧,你身上的伤痛不痛?”
“没什么。”凌昭终于回答了韩归眠。
他长叹一口气后,缓缓笑起来:“师傅也只是希望我作为晚辈,能够谦虚懂礼一点。毕竟灵羽仙姑的身份是修真界公认的,我今天伤了她,确实是清源宗的错。”
“屁!!”
韩归眠站起来,怒气汹汹:“不准这么说,你今天做得很好!”
她一双眼睛几乎能够喷火,好半晌后 ,还是没有咽下这口恶气,气冲冲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月息姐姐告状,一定要叫月息姐姐好好修理一下我哥!!”
说着,风风火火的离开,留柏凝和凌昭在屋子里面。
更准确一点说,是“一滩”柏凝和一个凌昭。
柏凝现在还是水滴状,并没有凝聚成人形。
这也是刚刚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有了意识,却没有惊动韩归眠,她自顾自地,将所有话都说出来的主要原因。
这就是突破后的好处吧。
自己也是因祸得福,虽然差点被羽梨这个逆徒烧死,不过若没有这一契机,哪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柏凝满意极了。
就在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凌昭,突然垂下眼,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道:“前辈?”
柏凝闻言,出了一身冷汗。
是在叫她吗?
应当不是吧。
自己现在不过是水滴形状,他怎么能够感受到呢?
久久没有人回应,凌昭又喊了一声:“黑袍前辈?”
……好吧,是在叫她。
柏凝有些纳闷,但更多的是好奇。
她凝聚成人形,却没有立即出现在凌昭面前,而是隔了一道门,和他对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
“机缘巧合罢了。”凌昭听见柏凝回应,释然地笑出声来:“我只是突然之间发现,这间屋子里面的空气,似乎变得湿润起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视线落在我周围,所以便试探了一下。”
“敏锐的家伙。”柏凝说。
同事,对于凌昭的能力,更加满意。
不愧是在她手上受了三年折磨,还能拜入清源宗的小娃娃。
就是厉害。
可惜剑意过于平和了一点。
柏凝在心中感叹,凌昭倒是笑出来。
“前辈没事就好。”
“我自然不会有事。”
“那前辈的朋友呢?”凌昭问。
想起花栖枝那个锯嘴葫芦,柏凝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她没好气道:“死了。”
“嗯?”
凌昭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半晌之后,化作浓重的悲哀:“是我们来迟了。”
他在愧疚。
因为花栖枝的“死亡”。
如此庄重的态度,叫柏凝有些过意不去。
“死了,但没有死透。”她说。
“哦?”凌昭闻言,声音也带着期望:“莫不是还有转圜余地?”
“是吧?只是她现在状态实在太差,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哑巴,张着嘴巴不说话,看着就来气。
至于她的身体?
呵。
等她什么时候愿意沟通了,再来说其他的吧。
柏凝慢悠悠的想着,倒是凌昭激动不已:“既然如此,便是有救。前辈,您朋友伤势严重,几乎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去问问月息长老,她对医药颇有研究,应该知道该如何续命。”
柏凝有些惊讶。
“月息精通医药?”
“正是。”凌昭正色道:“这些年,月息长老主要负责千草苑和医药堂的事情,可以说,这么久以来,她救助的弟子,不知几何。再年轻一代之中,颇有威望。”
“这倒是没听过的消息。”
柏凝讪笑。
毕竟月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对。
至于旁的事情,她从未对自己展示过。
……罢了。
柏凝低头,仔细思索了一番。
她现在面临三个选择:
一是潜入月息的住处,了解这些年来,她究竟过得什么样的生活。也顺便打听一下,她对自己究竟怎么看、怎么想。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或许能够套出来,究竟是哪个瘪犊子暗中谋害自己。
二是先将重心,放在花栖枝异常的身体上。
毕竟花栖枝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很多事情花栖枝瞒着自己,自己也无从得知,她这诡异奇怪的傀儡身份。花栖枝身上出现的种种变化,都是始料未及的。
三则是两个都不管。
先把自己尸体搞到手再说。
想了想,柏凝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面,将灰兔子掏了出来。
她盯着兔子的眼睛,正色道:“蹬左腿,我便选第一个。蹬右腿,我便选第二个,蹬……张嘴巴,我就选第三个。”她认真地看着灰兔子,笑眯眯地说着:“不好好选,今晚就把你送去小厨房,做辣子兔丁。”
灰兔子似乎感受到了柏凝的威胁。
它耳朵鼻子开始抽动,眼珠子一眨不眨,在对方的注视下,左腿微微抽动。
柏凝见状,狠狠扯了一下兔子耳朵。
灰兔子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好,嘴巴动了,选第三个。”
柏凝终于满意,她笑起来,揉了揉灰兔子的耳朵,轻声哄:“你放心,今天你不用被做成辣子兔丁。”
她随手将兔子扔下。
那兔子逃也似的离开,直奔气息温柔许多的凌昭。
一屁股坐在对方结实的大腿上,死活不挪开。
凌昭见状有些手足无措:“前辈,这是你的灵宠吗?”
“这是我的食材。”
“之前拦着您,不让您救韩少阁主的兔子,便是它么?”
“是啊。”柏凝毫无心理负担地问:“这兔子是不是坏事做尽,应当红烧?”
“嗯……”凌昭看着灰兔子的倒霉模样,没忍住,在它脑袋上揉了揉,“它叫什么名字啊?”
“食材还需要名字?”柏凝有些诧异。
“既然它能影响你的决定,应当也不仅仅是食材把?”
“也是。”柏凝轻易被说服。
她想了想,片刻后,笑眯眯地给出答案:“既然它不会被做成辣子兔丁,那就叫它清汤老爷。”
“叫一只兔子为老爷么?”凌昭有些诧异。
柏凝笑起来,话语里带着几分讥讽。
“你们不也叫一只杜鹃鸟,为仙姑么?”
“正是如此。”凌昭的视线变得柔和,他揉了揉兔子耳朵,笑眯眯地问:“清汤老爷会化形么?”
“你问它把,我不知道。”
柏凝又化作一摊水,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一句话给凌昭。
“帮我看一下兔子。”
“前辈您要去做什么?”
“摘点白萝卜,炖汤。”
第29章
刚刚那话自然只是敷衍凌昭。
柏凝随便找了个由头, 便离开屋子,化作水滴形状,往外流淌。
不得不说, 现在这模样,倒是比化成人形要更加方便。
她一点一点淌过陌生的地界, 感受着在自己死后, 清源宗发生的巨大变化。
虽然清源宗建筑并未增加太多, 但是道路却变得蜿蜒复杂。这群人, 平时御剑, 倒是走起来方便, 可苦了柏凝,现在像是水滴,一点一点流淌。
身上裹满灰尘, 回头一看, 还能看见凌昭的房屋。
……算了, 还是化成人形吧。
柏凝沉默地回到凌昭屋子里面, 还没说话, 便听得凌昭先一步发问:“前辈?”
敏锐的小子。
“嗯。”柏凝随意应下, 还不忘随口吩咐凌昭:“我要出门一趟, 但是没有合身的、不引人注目耳朵衣服, 不知道你能否帮我找来?”
“自然是可以,前辈何须客气。”
凌昭恭恭敬敬地应下, 不带犹豫。
不多时, 他便寻来一套清源宗弟子服饰,从发冠道绶带, 一应俱全:“前辈,你看看是否合身?”
柏凝瞧着, 确实非常完备。
只是凌昭的态度,叫她有些诧异。
“你不怕我是什么奸险之人吗?怎么毫无戒备,就这么帮我?”她没有接过凌昭的东西,反而询问道。
“晚辈并未从前辈身上,感受到恶意。”他将衣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又回最初的位置上坐着:“前辈此行,也不过是为了救好友,至情至性,在下又岂能阻拦?”
柏凝更加诧异。
“万一我要夺你们清源宗至宝呢?”
“宝贝放着,也只能是个宝贝儿。但是若能生效,救得一条人命,那才是真的有意义。”
听着凌昭的话,柏凝再度感叹。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啊。
还好不适合自己,不然的话,也会落得人人喊打的局面。
“多谢。”柏凝隔空取物,将东西吸入手中。
她凝聚身形,将自己汇成人形。
因为之前觉得水滴形状方便,柏凝还未来得及正常化形。现如今一幻化,柏凝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颜色居然不再是黑黢黢的。
是正常的颜色!
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化形并未彻底,虽然皮肤颜色变化,可是指关节、指甲、指纹这些更加精细的部分,她都无法幻化出来。
不过有这些,就已经足够。
她随着自己的心意调整高矮胖瘦。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个长相平平无奇、身材矮小、扔进人堆里面都找不出来的国字脸男人,就这么出现在房屋之中。
这样子,应当不会引起注意。
柏凝想着,放下心来。
并未和凌昭打招呼,便大摇大摆地离开屋子。
因为有了双腿,柏凝的视线更高,她能够左右打量,寻找最合适的路。
好在柏凝对凌昭的住处,还算是熟悉——更准确的说,她对清源宗大弟子的住处,比较熟悉。
在韩绛蟾还是清源宗大弟子的时候,自己总是会悄悄找他。偶尔给他带点麻烦,再顺便掳一点好东西回去给月息。
因为这个缘故,只要能够看见全景,柏凝脑海里面几乎就自动生成,要怎么样才能前往山门。
她要去看自己的尸体一眼。
毁掉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她认清事实。
柏凝往前走着。
远处的山头,传来舞剑的声音。剑意阵阵,划破长空,柏凝远远瞧着,几乎能够看见那密密麻麻的清源宗弟子,拿着手里的剑,不停比划。
倒是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区别。
柏凝想着,继续往前。
她走过已经饱经风霜的老路,踩在略有裂痕的青石板上,听着耳边灵雀啼叫,看着山花被风吹落,飘至自己的脚边。
“你是谁家徒弟,怎么现在没有去练武?”
轻飘飘的声音好似落在脚边的山花,带着莫名的灵韵,传至柏凝耳边。
柏凝闻言,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女子。
一袭白袍,虽没有清源宗其他弟子那般花枝招展,可是蕾丝缎面、绫带飘飘,明明站在自己眼前,却好似云中月、山间雾,叫人看不清、摸不着。
是月息啊。
她换下了曾经喜爱的浅绿罗裙,将百合髻挽成妇人样式。
头上不过一根珍珠发簪、两支珠钗,错落有致,不显华贵又不觉得清贫。
她总是如此。
过去和自己躲避追杀的时候,哪怕是再落魄,她也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现如今,已经成为清源宗的长老,自然是更加出尘。
柏凝再看见月息的时候,五味杂陈。
这个陪伴自己度过许多岁月的人,在自己死后,将自己说成“大奸大恶”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带诧异和陌生,好奇地打量自己。
是了,她不知道,自己就是柏凝。
柏凝思及此,急忙低下头去,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全部掩藏。
她压低了声音,“清月长老,大师兄有事叫我,所以我来找他。”
“凌昭啊,他伤还未好,怎么就开始操劳。”
月息温温柔柔地说着,语气都是不赞同。
柏凝听着,却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装出慌张模样,连连点头。
“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你快去练剑把。若是去的慢了,你师傅指不定会训你。”
“多谢清月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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