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爬上去?”柏凝站在葫芦头,看着眼前堪称天险的峭壁,一动不动。
“管那么多干嘛?”
韩归眠操控葫芦,停在峭壁半山腰,在葫芦停留的地方,有一枝生出来的松树。树冠算不上茂密,枝干崎岖、扎根地方左右都是巨大的岩石,只有一块小小的缝隙。
而这株松树,便从缝隙之中艰难生长出来。
勉强长大——沦为韩少阁主的落脚点。
韩归眠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她颤抖着,一只手死死抓着葫芦上的红缨,另一只手则畏畏缩缩地,往前去攀松枝。
她想要去松枝之上。
柏凝看穿了她的行动,想了想,先一步越上松枝,站在歪歪曲曲的枝干上,抬头往上看过去。
只见得在约半人高地距离处,有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隧道!
柏凝毫不犹豫,翻身上了隧道。
因为不需要考虑韩归眠,所以在隧道里面,她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实力。
一路畅通无阻,以雷霆之速,很快抵达出口处。
柏凝掀开出口的遮蔽物,发现在不远处的院子里面,月息身着一身珍珠白纱裙,头发虚虚挽起,此时正在熬药。
她恬淡地工作着。
期间似乎感受到了柏凝的视线,便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抬起头来。
柏凝立即回到洞穴之中。
居然还有这么一条小路。
如果有这条路的话,那自己何须想办法,将自己的尸体带回生死海。
直接将花栖枝带过来不就行了?
不、不对!
若是直接将花栖枝带过来,何须费劲走小路?
她将花栖枝包裹在自己体内,传送到尸体面前不就行了?
啊——
这一天天忙上忙下,和猴子一样,居然是在做无用功吗?
柏凝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一巴掌。
她也不说着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回到生死海,出现在花栖枝面前。
“走,我带你去清源宗。”
她抓住花栖枝的胳膊,透过薄薄的黑袍,柏凝感受到她的身体冰凉,几乎和死人无异。
“怎么这么凉?”
柏凝蹙眉,无意识地问了一句。
花栖枝立即挣脱柏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常与死人打交道,自然如此。”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柏凝正色道:“我现在还没找到如何在不影响尸体的情况下,将尸体带出来。但是我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把你带去清源宗。”
“行不通。”花栖枝说。
“为何?”
“我要借助生死海,助你和尸体再度融合。倘若离开生死海的话,你是无法回到自己体内的。”
柏凝对这些傀儡术没有研究,现在听花栖枝说,主打一个诚实,“听不懂,再解释一下?”
“你的身体和寻常傀儡不同。”
柏凝点头:“这我知道。”
“你是由生死海中黑水凝聚,要想成功制成天傀,必然两种载体同时出现,并且持续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花栖枝说:“你认为,在清源宗,他们会让我进褥九九八十一天吗?”
“能让你出现一个时辰,都是韩绛蟾太忙,没空来收拾你。”柏凝说。
“所以只能你把东西带回来。”花栖枝没有否认柏凝的说辞。
“行吧。”
柏凝的预想再度呗否决,她只是有些可惜,最后还是只能选择之前的方案。
先把那乱七八糟的、影响尸体的草,究竟要怎么处理给搞清楚吧。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得上四十九层。
柏凝悠悠叹了一口气。
“对了,这东西……你喜欢看?”
花栖枝在柏凝叹了一会儿气后,冷不丁地,从自己黑袍里面,掏出一本花花绿绿的书出来。
柏凝一开始还没想起来。
仔细一瞧,上面硕大的“月息”两个字,将她不堪回首的记忆勾了出来。
柏凝面露痛苦。
“你看了?”
“嗯。”
花栖枝沉默地,将书递给柏凝:“挺有创意。”
“……呵呵。”
在这之前,她还想要打探一下,月息的想法究竟如何。
但是当花栖枝看了这本书之后,柏凝突然之间,感受到了一种比身体死亡还要令人难以接受的感觉。
挞说不上来,只是想快些离开这里。
以前打架输掉,都没有这么尴尬、难以接受、令人呼吸不畅的情形。
当然,她以前也没有输过。
但是!!
柏凝将书塞进黑袍里面,语气急促:“有消息了,我再回来。”
说罢,如风一般离去。
快速逃离这令人无所适从的环境。
柏凝又回到松枝之上。
当她站在云巅的时候,因为身体重量,松枝也跟着轻颤。
叫好不容易攀上松枝的人,立即害怕地收回手,并且止不住地往葫芦上跑。
“啊啊啊好高啊!我是不是要摔下去了啊啊啊!!!”
她叫得凄厉,在这峭壁山崖之中回响,更添两分诡谲。
“别嚎了,是我。”
柏凝站在松枝上,足尖而立,几乎没有重量,轻盈似雀。
而韩归眠紧紧抱着葫芦,和葫芦之间没有多余的缝隙,紧紧贴着,难舍难分。
在看清来人是柏凝后,气急败坏地骂:“有病啊!突然出现吓我一跳?你们有灵力会修行就了不起啊!!”
柏凝挑眉,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脚下只踩着巴掌大的松枝,而后抬起脚,面无表情的踹在葫芦上。
连葫芦带人,被她踹出好远的距离。
“啊啊啊——!!”
韩归眠叫得不可谓不凄厉。
可以说,山间猿猴被抢了果子,都没有她声音凄惨。
柏凝倒是淡定,她盘腿坐在松枝上,远远看着,好似飘在云端。
她说:“韩归眠,等你上清源宗,只怕道侣大典都结束了。”
“要你说!”
韩归眠死死抱着葫芦,面上依旧有怒色,不过惧意更重。
她一点一点龟速前进,挪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回到松枝旁边。
她并没有急着伸出手去,而是戒备地盯着柏凝,小声威胁:“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捣乱。不然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是吗?具体是什么果子?”柏凝问。
“神经病!”
韩归眠又恶狠狠地瞪了柏凝一眼。
因为柏凝就坐在最靠外的松枝上,几乎拦住了韩归眠上树的所有路径。
她不敢轻举妄动,而是继续瞪柏凝:“坐着干嘛?占着茅坑不拉屎?!”
“就是不想你上清源宗罢了。”柏凝还没忘记,自己对月息痴情一片的设定。
她稳稳坐着,一点也不让。
“你有病吧?”
韩归眠面对柏凝这种人,除了翻来覆去的那几句骂,已经没有其余的话可以说。
她愤愤盯了好半晌,眼看着天色渐晚,清源宗已经点起灯火。
山间云雾越重,寒意阵阵。
韩归眠的怒火,渐渐的,被寒意浇透。
她趴在葫芦上,饿得有气无力。
“你要干嘛……”
“不做什么,就是想给韩绛蟾点不痛快。”
“那你去找他啊。”韩归眠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他趴在葫芦上,瑟瑟发抖。
“为难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干什么?”
“你没有灵力?”柏凝有些诧异。
“不然呢?”
“作为鸿晴阁的少阁主,无论如何,也不会一点灵力也没有吧?”
如果说之前,柏凝有些疑惑。
那现在,便是纳闷。
鸿晴阁的少阁主,没有灵力,出门在外爬一个松枝,来来回回折腾将近两个时辰。
这说出去合适吗?
“你当我愿意的吗?”韩归眠不痛快地白了柏凝一眼。
看其模样,应当是真事。
想到这里,柏凝索性伸出手去,一把按在韩归眠手腕上,感受着她的体质。
“奇了怪,明明是极好的根骨,怎么不能修炼?”柏凝喃喃自语。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韩归眠没有听清,加上又饿又累,心情也不爽,语气自燃非常冲。
“没什么。”柏凝松开韩归眠的手腕,脑瓜子一转,计上心来。
“我就是在想,你要是这么弱,岂不是今晚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你想做什么?”
韩归眠瞪大了眼睛,葫芦上的红穗子还缠在手腕上,便双手抱胸,害怕地往后退。
“我只是想,雨琪让你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不如和我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韩归眠警惕,却又无计可施。
“我要你帮我,从清源宗里面找来高深功法,我要好好修炼过后,打败韩绛蟾,夺回月息。”
事到如今,还没忘了维持韩归眠眼中的人设,自己当真是敬业。
柏凝在心底满意点头,而韩归眠在思索一番后,权衡利弊,还是答应。
“行。”
“既然如此,你画押吧。”
柏凝从自己随身带着的书页里面,随意寻了一页纸,直接撕下来,用灵力在上面罗列条例,而后递给韩归眠。
“你需要在三天之内,带出和天枢炼魁术有关的书籍,不然的话,今晚你就得饿死在此处。”
“天枢炼魁术?”
“自然,天枢炼魁术作为武林之中最精妙的心法,对于资质、灵根没有限制,只要能够找到对应的心法,便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修炼之路。且招式凶悍,在过去,花栖枝靠着天枢炼魁术,可是以一当万,清源宗那些老头子,根本不敢直视其锋芒。”
韩归眠若有所思。
“所以你打扮成这模样,确确实实,是想要重走花栖枝的老路?”
“能够辉煌一刻,求证大道,为什么不试一下?”柏凝故意煽动。
“是。”
韩归眠点了点头,终于下定决心。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浑身都跟着发抖:“行了,你不要废话了,快写过来立字据。再耗下去的话,我真要被冷死了!”
“好。”
柏凝拿着字据,往前走了两步。
“再靠过来些。”韩归眠无力蜷缩着。
柏凝笑着看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还是朝着韩归眠靠近。
几乎紧挨着葫芦口。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还在询问:“可以签字了吧?”
刚才还有气无力的韩归眠,立即精神起来。
她拍了拍葫芦,双眼盯着,柏凝,语气冷淡:“天火之精!”
红到发紫的火焰,立即喷涌而出,将堵在葫芦口的人人影,吞噬干净。
等到一点灰烬都没有剩下,韩归眠这才笑起来,得意洋洋:“我签你个大头鬼,还想要挟持你姑奶奶我,以为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都吃的是白饭?”
韩归眠得意地笑着,没有人回答她。
她脸上的笑容,也就渐渐收敛,到最后,化作沉思,坐在葫芦之上,久久未曾动弹。
若不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山间实在冷得惊人,她估计还能继续坐着。
“先去清源宗吧,至于后面,暂且看着。”
她对着空荡幽谷,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反正不会是已经“化作飞灰” 的柏凝。
柏凝此时安静依附在韩归眠的衣服上,看着她畏畏缩缩地,废了好大的功夫,终于上了松枝。
又在黑暗的隧道里面,摸爬滚打,走了许久。
这才赶在黎明之前,离开暗道。
她熟门熟路地敲响了月息的房门。
“月息姐姐,你睡了没?”
屋子里面烛火渐明,人影落在窗纸之上,影影绰绰。
随着窗纸上的人影逐渐变大,终于,房门被拉开。
只见得月息手里捧着柴油灯、一手将火护着,不被风给吹灭。
她推开门,见韩归眠出现在自己屋外,也没有太过惊讶。
反倒让开路来,轻声安抚:“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冷不冷?我我去给你找一身新衣服来。”
“多谢月息姐姐。”
韩归眠在月息面前,像是顺毛的狮子。
乖乖巧巧,一点也不闹腾。
月息也知道应当怎么和韩归眠相处。
她先为韩归眠准备好换洗的衣裳,又为她提来热水,备好食物点心,将韩归眠身上狼狈的气息祛除之后,这才坐在桌子旁边,笑意吟吟。
“眠儿,听说你和你哥吵架了?”
“嗯。”
韩归眠本来笑着的,在听见这话后,脸立即垮下来,嘴里的菜吃起来,都已经没有那么香。
她食不知味,“提他做什么?”
“我知道,眠儿你受了委屈,心里存着气。”月息将面前的葡萄,推到韩归眠眼前,轻声说:“来,吃串葡萄。”
“我喜欢吃葡萄!”
韩归眠不可能拂了月息好意,立即笑起来,摘下一颗葡萄,就往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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