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的脸贴在窗户上，五官有不同程度的变形。窗户上面满是灰尘，黄澄澄的，毫不影响老人眼中的恶意。他驼背弓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叶鸣二人。
叶鸣不惯着老人。晏殊鸣的阴影化成触手，一触手重重敲碎了玻璃，玻璃碎渣飞扬，几个碎片崩进了老人的脸，血液填满了老人脸上的褶子。
老人表情不变，依旧阴沉地望着叶鸣二人，脚步极轻缓地朝房间里移了移，将将好站在光影交界处。眼神却一动不动贴在叶鸣和晏殊鸣身上，满是垂涎。
叶鸣忽然想通了食物的问题。
是人类，昆虫的食物是人类。从进申春遇到的甲壳虫，到蚊子群，眼前的老人，还有地上前赴后继的爬虫。
无不都是饥饿，垂涎，贪婪。
但是这人……和昆虫是什么关系？叶鸣好奇地望着眼前的老人，看到老人白发头顶动了动。
那不是头发，那是只蝴蝶。感受到叶鸣的注视，老人头顶上的蝴蝶一动不动地装死。
老人色厉内荏：“快走，不然就吃了你们。”
叶鸣和晏殊鸣拉过椅子坐下，四只长腿大喇喇地搭在桌子上。蓄势待发的花茎和阴影包围住老人，“要不，你来试试？”
说话间，晏小六似乎有些好奇地碰了碰装死的蝴蝶，引来蝴蝶一颤。注意到叶鸣和晏殊鸣的视线，蝴蝶重新装死，怎么碰都不动了。
老人护着自己的头想要逃跑，身子骨却不太行，辗转腾挪间被逼到了墙角。他蹲下，两只手罩着头顶，挡住了头顶的蝴蝶。
“你是活人，为什么生活在这里？”这也是叶鸣晏殊鸣没有直接动手的原因，老人硕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了，这是个有理智的活人。
老人闭嘴不言。
“你头上的蝴蝶很脆弱，你猜它能在我们的攻击之下活多久？”叶鸣语气胸有成竹。
“我是个流浪汉，乞讨要饭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年轻人，看见我不太高兴，就打了我一顿，我昏过去了。他们可能以为把我打死了，就把我扔到了这里。”老人语气淡淡，“我差点活不下去，太冷了。是蝴蝶救了我。我们达成协议，我帮他它引诱活人，它帮助我活下去。”
老人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答应了。”
“你们怎么交流的？”叶鸣垂头，拨弄手腕的翠绿手环。
老人长了张嘴，似是下定决心般：“蝴蝶能控制我。”
叶鸣皱眉：“你来这多久，遇到了多少人？”
“将近两个月了，”老人露出恍然的神色，“遇到了八九十号活人吧。但都是剩胳膊剩腿的，都被厉害的虫子吃得只剩渣。其余的虫子也只能啃啃渣渣了。”
这人，不少了。不，应该说太多了。
“人都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看到叶鸣表情不对，赶忙开口：“不知道。”他可知道异能者会随随便便杀人，然后逃得没影的。
“让蝴蝶说话。”
老人犹豫了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呆滞空白，最后凝成叶鸣昨晚见到的诡异神色。
“什……什么事。”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你有理智。”
蝴蝶控制着老人迟疑地点了点头，“吃人……多……变聪明。”
“你吃了多少个人？”
蝴蝶苦恼了番，拿出老人的手指翻来覆去比了又比，好不容易比了个九：“两个这个。”
“你真坦诚。”叶鸣感叹，语气轻柔，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小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自然界的任何生物面对危险时，第六感都会发生作用。蝴蝶忽然感应到了危险气息，像是暗处有一条潜伏的蛇盯上了自己。
不，比那更危险。
像是地震要来的信号。
蝴蝶明白这危险来自哪里，它控制老人说话：“放过我，知道，很多。”
“不。”叶鸣轻轻摇了摇头，胸有成竹：“不谈条件，我想知道的一定能知道。”
花茎与阴影同时动作，蝴蝶挣扎挥动翅膀却无能为力，它像是被风撕裂的落叶般在空中飘飞，而后无力地坠落在老人手掌。
老人手心颤抖，他嘴唇翕忽，眼神发愣地看着蝴蝶落在手掌的尸体。蝴蝶已经很大了，比老人拢着的两只手稍稍大些。
他挣扎良久，向叶鸣二人跑过来。掠过警惕的叶鸣，一头撞在了墙壁上，鲜血横流。
“蝴蝶救了我。它死了，我也不用活了……我做了坏事，我把命赔给蝴蝶吃了的人，不要有下辈子了，太苦了。”
老人如释重负，说得断断续续。他不像是在和叶鸣二人说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对了……”他看向叶鸣，“申春的虫子吃的人越多体型越大，蝴蝶群有个头头，差不多有我高，至少吃了几千个人。”
看到叶鸣和晏殊鸣陡然变冷的相同神色，老人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蝴蝶头头抢了蝴蝶的机会，不然刚刚死在他手心的蝴蝶才应该是头头，才不会在这里和只能吃残渣的低等昆虫为伴。
希望这两个异能者很厉害。
第104章 宝藏
成人大小的蝴蝶头领匍匐在尸山最顶端， 两只触角懒洋洋地从尸山薅出来一截人骨，抛来抛去。
翅膀边缘荧荧蓝光，阳光打过来星点流动。翅膀由外至内一环一环的色彩， 蓝色绿色紫色橘色斑纹交织。
尸山很大， 足足有两个人高，因为在冬天且在北方，腐烂尸体的味道没有那么大， 但依旧臭不可闻。
尸山顶往下看是各式各样的蝴蝶，大的小的，如同画布上的装饰物一动不动， 密密麻麻的像是咖啡沙冰上的糖霜。
两者不搭配到极点。
察觉到外界传来动静，蝴蝶头领的复眼一缩一动，视线缠在来人身上。蝴蝶的复眼不能仔细分辨颜色， 只能模糊分辨出人形。
黑白交织。
“真好看。”
叶鸣打量尸山上的蝴蝶， 翅膀流光溢彩，反射阳光后投出一道道彩虹，忽略掉尸山中凝聚至发黑的血液和腐烂的残肢断臂。
不知道蝴蝶为什么装死般不动作， 叶鸣二人也没有客气， 发动异能直冲蝴蝶头领而去。
擒贼先擒王！
扑面而来的杀意， 正在观望的蝴蝶头领先是惊讶， 不是送食物来的人， 后是震怒。哪里有活人见到它不害怕的，食物怎么敢如此大胆。
它翅膀轻轻一动，空地上卷起一股铁锈味的风， 风中满是蓄势待发的伤痕。风卷起来， 丝丝伤痕顺着肌肤纹路出现，叶鸣脸上全是细长的血丝。至于晏殊鸣， 他体内的光丝丝缕缕的照出来，像是不甘被囚禁。
叶鸣二人周身异能笼罩，将吹来的腥风挡在外面。
“风里有东西。”
普通的风没办法割出伤痕。
尸山下面如装饰物般的蝴蝶们飞了起来，像是尸山活了过来。它们扑腾着翅膀，在阳光照射下几近透明，鳞粉刷刷地掉。
目标是叶鸣二人。
叶鸣二人互为倚角，一人防御蝴蝶头领，一人挥舞着花茎拍打空中乱舞的蝴蝶们，像个无感情的机器。
蝴蝶们和之前遇到的蝴蝶一样弱，抵不住任何异能的攻击，没靠近到叶鸣一点衣角，已经如枯死的秋天落叶飘在地上。
蝴蝶头领不关注手下蝴蝶的死亡，它只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触怒。人吃得多了，倒沾了些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味道。
它体型臃肿，像是橄榄球上插了四只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起来。两只飞行用的翅膀扑腾得快要着火，终于把蝴蝶头领的身体带起来。
叶鸣抽了抽嘴角，看着蝴蝶头领的身体吊在空中，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下落，反应过来后翅膀猛地一提，身体又咣得一下回到原位。
它终于找好位置，可以平地起风的翅膀重重一挥，几乎从触角处挥到了身体下方。
风声几乎响彻这一方尸山。
隆隆风声被竖起来的阴影挡住。二者接触见，发出金属摩擦的咔嚓的声音，刺耳得很。
叶鸣一把拉下雷锋帽，遮住自己的耳朵。晏殊鸣看了眼两手藏在怀里，伸长脖子眯眼观看蝴蝶动向的叶鸣。
嫌弃得不能再嫌弃。感知到晏殊鸣情绪的叶鸣没回头，只比了个中指。
大哥，同一个人谁看不起谁呢！
飞舞的花茎无情打落蝴蝶。除了蝴蝶头领之外，再无存活的蝴蝶。
因为食人变得厉害的蝴蝶头领很久感知不到温度的变化了，它在冬天依旧可以自在活着，每天在蝴蝶们的簇拥下吃吃喝喝。
现在，它醒了。它重新感受到北方的风雪，雪柳絮般轻飘飘落在它的翅膀上，像是棉被浸了冷水。
蝴蝶头领看着眼前的人形物打了个寒颤。它看错了，他们不是食物，它才是猎物。
它挥舞翅膀颤颤巍巍地想跑，被阴影和花茎逗小狗般圈住。最后的知觉是叶鸣的脚踩在自己头部的触感。
冷冷的硬生生的，像是尘封多年的冰。
凑近看，放大几千倍的蝴蝶并不好看，光是等比例放大的复眼已经足够让人心里发寒，更别提长体型如蛇般的触角，摸起来像是滑溜溜的蚯蚓。
叶鸣拿出把刀，切下蝴蝶的头部，蝴蝶的身体果然如同看到的一样，肥腻软嫩。一刀下去，白花花的脂肪流了一地。
混着血腥味，好闻极了。
叶鸣脸都绿了，赶忙退后几步，直到风口处再闻不到气味后才大口大口喘气。
至于晏殊鸣，根本没过去。看到主意识投来的死亡凝视，顶着晏殊鸣壳子的叶鸣分意识若无其事地吹了个口哨。
叶鸣：……
“很弱。”晏殊鸣捏着鼻子，瓮声判断。
这么弱的蝴蝶，这么弱的污染，为什么能造成一个尸山。思索间，看到尸山中小小的半截手臂，叶鸣眼角不自觉挑了挑。
手臂小到一看就是婴儿的。
“我们去找巨型甲壳虫。”小型中型的昆虫他们都看到了，它最有可能是污染源。
方若明的指示到底在说什么？想到这，叶鸣和晏殊鸣不由自主地齐齐叹了口气。
尸山在宿舍区的背面，巨型甲壳虫在厂区，宿舍区背面也有路直通厂区。二人直接走去。
“那是什么？”
叶鸣面无表情，实则已经精神昏厥。
他隐约中似乎看到一条巨型蚯蚓盘在前方厂房内。蚯蚓动来动去，在地上留下一道庞大的黏稠的痕迹。
看到晏殊鸣生无可恋的神情，叶鸣侧身子的角度更大了，偏头逃避，一个正眼不给厂房。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克星是软体动物，泥鳅黄鳝蚯蚓之类的。光是看到图片，他身上寒毛都会根根分明，不要说看到如此巨大化的蚯蚓了。
“我们换条路。”
叶鸣和晏殊鸣说话，理所应当地背对厂房，语气郑重到似乎要把自己终身托付给晏殊鸣。
“好像不太行。”晏殊鸣看着叶鸣背后，干巴巴笑了声。
叶鸣看到晏殊鸣瞳孔中倒映出的正蠕动着的蚯蚓口器，巨大化的坏处就是他甚至可以看到蚯蚓口器中的咽喉。一动一动的，满是垂涎的口水。
他恨不得晕死过去。
晏殊鸣扯过叶鸣至自己身后。蚯蚓蠢蠢欲动的口器张得更开，动作迅猛地扎了下来，它贪心地想要一下吞两个。
阴影成壁，卡住蚯蚓的口器。顶着蚯蚓浓重的口气，晏殊鸣手中光剑成型，一剑扎在了蚯蚓的上颚。
巨大蚯蚓挣扎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动静彷如地震发生。
殷红鲜血差点喷了晏殊鸣一身，幸亏他眼疾手快，再加上晏小五晏小六的帮忙。他勉强躲过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液。
他脏了！
晏殊鸣强烈的哀嚎终于叫醒了灵魂出窍的叶鸣，他正被晏殊鸣背着，后头是穷追不舍的巨大蚯蚓。蚯蚓蠕动之间动作极快，几乎快要追上二人。
叶鸣指挥粗粗的花茎一把打在巨大蚯蚓身上，打得它晕头转向的。
蚯蚓不死心，好久没吃东西了，它怎么能让到手的食物跑掉。它恢复过来动作极快，逼得叶鸣下定决心要和它正面对决。
但巨大蚯蚓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急急停住，身体纠结得绕了好几个圈，不甘心地看着站在几步外驻足的食物。
食物发现了什么，随手拿起块石头哐地一声砸到蚯蚓身上。蚯蚓恼怒地张着口器，发现食物没有过来的想法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85/105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