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鸣看了看老人口中的志春, 又看了看老人, 点点头答应和蟋蟀的交易,挪步走向餐桌。
老人热火朝天地做了五菜一汤,时不时拿着公筷往晏殊鸣碗里夹菜, 偶尔会顾及到朋友叶鸣, “怎么样还不错?我这厨艺可不是吹得。志明小时候可爱吃了。”
像是想到什么, 老人消沉下去又重新振作起来, “不说那些没用的了, 咱们好好吃饭。”
叶鸣吃了口,确定饭菜无恙后示意晏殊鸣吃,老人一直满怀期待地等待他动筷。他夹菜吃了一口, 赞叹地点点头, 得到老人的眉开眼笑。
“叔叔,你怎么不吃?”叶鸣问道。
老人摆了摆手:“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我看着你们吃就行, 不用管我。”
手掌摆动间,枯黄皮肤上泛起点点黑斑和淤青,像是从胳膊上蔓延下来的一大片,看起来十分骇人。
叶鸣视线控制不住地看向老人掩在衣服底下的手臂,刚刚在门口看到老人手时可不是这样的。
“你这是做饭烫伤了?”晏殊鸣皱眉,毫不避讳看向老人手上的淤青。
老人脸上带着惊讶,在晏殊鸣提醒下才发现自己手背的淤青,“呦呵,还挺吓人。”他卷起衣服,手臂上一大片青紫,有些地方已经淤血发黑。
“没事没事。”老人笑呵呵的,“可能是之前走路不小心摔的。年纪大了,随便摔一跤都这么吓人。”
叶鸣和晏殊鸣吃完放下筷子,挡住老人要收拾碗筷的动作,“我们自己收拾,您好好休息吧。”
老人拍了拍肚子:“没事,家里有志春买的家居机器人。”
叶鸣二人笔直地站在原地,抽空瞟了一眼阳台上的蟋蟀。蟋蟀透明前翅动了动。
一股小虫子如黑色丝带般你叠着我,我叠着你,平地建起摩天大楼,上了桌,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后又顺着摩天大楼下去,黑色丝带一直延伸至厨房。
不多时,厨房传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夹杂着锅碗瓢盆水中打招呼的清脆声音。
“看吧。现在科技是不是发展得好?我一个人在家全靠这些机器人帮忙。有一次我摔倒了,全靠家里有机器人,跑前跑后地照顾。”
叶鸣透过厨房玻璃窗,看着老人口中的机器人辛勤的工作,一个个小虫子任劳任怨,爬上爬下地收拾厨房。
“房间都给你俩收拾好了,快去好好睡一觉,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我也去睡一觉,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得时不时眯一会。”
“我专门给你买了床。看看。”
卧室内是一张欧式大床,边缘刻着金边玫瑰,大俗大雅,和晏殊鸣的气质十分搭配。
至于叶鸣,是旁边的行军床。床上是厚实的被褥,凑近还能闻到清新的棉花味。
老人边走边捶捶打打,动作间领口歪了歪,露出里面的红斑。
“说说你怎么知道我的。”
蟋蟀站在卧室的书房中和叶鸣大眼对小眼,她咽了咽口水:“我们有人养着。他们定期给我们送食物,只要我们让他们时不时观察记录一下就行。”
“五天前他们撤走了所有的设备,问我要了一张通行证,说要来一个叫叶鸣的异能者,让我活捉他。”
“通行证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不讲究,只要有我分泌的液体在上面就代表我认可你的进入。当时他们让我在一张白纸上留下液体。”
白纸……
叶鸣拿出背包仔细翻找,许丞给的纸条呢?
整个房间寂静得很,只有叶鸣翻找东西的声音。蟋蟀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最终看向旁边坐着的晏殊鸣,“他怎么了?”
“哪个是通行证?”晏殊鸣指了指被叶鸣抖落在地上的物品。
“通行证是一次性的,在进入污染的时候会消失。”
许丞。
“养你们的人是谁?”
“不知道。但应该是海边来的,他们身上都有一股海腥味。他们进污染只观察记录,倒是经常有人哼歌,难听死了,和洗脑似的,歌好像是这样唱的——”
“鱼从大海来,海往远处走;娃娃莫害怕,妈妈带你回。”
晏殊鸣眼角动了动,瞥了眼门和地面之间的空隙。
“你怎么这么坦诚?”
蟋蟀:“爸爸的愿望是和志明吃顿饭。不知道为什么他把你当成了志明,将错就错,让他开心点吧。”
“为什么不让和你合作的人找找志明,把他绑过来?”
晏殊鸣看到门外的影子动了动。
“志明死了。那个蠢货因为打架斗狠误打误撞成了恐怖分子,被执行死刑了。因为他,爸爸难受了多少年。”
蟋蟀的语气很冷淡,后半段说到老人不开心的时候才多了些恨铁不成钢。
影子踉跄了下,冲开了门。老人差点摔倒,被晏殊鸣扶着坐到了床上。
老人表情复杂,看了眼书桌上装死的蟋蟀:“……志春?”
晏殊鸣摩挲,感受老人身体碰到自己时的温度,冰冷地像在雪里埋了十几年的石头。
“志春是你吗?你哥哥真的死了?”老人语气哽咽,身子抖得和筛子一样。
看着老人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眼神,蟋蟀叹了口气:“是啊爸。是啊。”
两个“是啊”几乎打垮了老人。他眼神几度迷茫,后重回清醒。
“原来我疯了。”
老人也是个流浪汉,之前是申春武钢的员工,受不了武钢没落妻离子散,就疯了,疯了执念有两个,一个是申春武钢,一个是自己儿子志明。
带着自己看做宝贝的蟋蟀在废弃的申春里晃荡。闹鬼的传言就是那时候冒头的。
疯疯癫癫间,老人异能【假亦真,真亦佳】觉醒了,他构造了一个和申春一模一样的特殊空间,把这地方看做是自己的桃花源,又把宝贝蟋蟀看成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女儿。
执念太重,他堕落了,彻头彻尾地成了污染源,连带着蟋蟀也堕落了,成为了伴生污染源。
这也是为什么那群人想要研究申春污染的原因——双生污染源。
老人这异能不仅能影响别人,还能影响自己。他真切认为宝贝蟋蟀就是自己的女儿,虫潮就是机器人,对那些被抓进来当食物的人视而不见。
“老实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倒成了害人的刽子手。”他苦笑,“这样也好。”
老人的存在是靠执念维持的。他将晏殊鸣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吃了一顿团圆饭,他将申春当做是自己的归处,却顶着申春的名害了不少人。
够了够了,执念不在了,他也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了。大片大片的尸斑浮现,老人瞳孔缩小,肌肉痉挛般紧绷着。
“志春啊。你有错,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下辈子咱们做真父女。”
老人合上了眼。
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桃花源和现实中的申春交融,站在申春门口不得进入的叶扶光终于能进去了。
虫潮,铺天盖地的虫潮!凶光毕露。
“叶扶光,你真说对了,这地方真有个污染。来来,这地方反正没人,火力压制就行。”
邵雷挥了挥手,指着陈谌:“变成鹰,去侦查侦查。”
陈谌点点头,小跑几步,迅速变为一只灰褐色大鹰,打着旋飞远了。
轰隆轰隆的炮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天花板被轰得慌了神,簌簌地抖落自己的鸡皮疙瘩。
晃动的房间内,蟋蟀沉默得像具雕塑,它站在原地很久,动作利落地爬上了老人的肩。
“他们来的时候很少闲聊,我只偶尔听到过圣地,洪水的字眼,他们说圣地是个小岛,与岛东有关。”
岛东,叶鸣生活的城市。
“你们快走吧。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申春的虫潮都是我的衍生物,但是他们切断了我和外面虫子的联系,我影响不了它们,我只能影响申春深处的虫子。”
蟋蟀靠在老人肩上,再无动静。
阴影中藏身的小虫子身体僵硬着倾泻出来,叶鸣拉开门,地上全是小虫子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落在地上。
叶鸣和晏殊鸣走出小院,东边动静不小,站在这里都能看见东边天空被打得不轻,到此都是炮火炸开的颜色和声音。
在天空上盘旋的陈谌看到了叶鸣和晏殊鸣。他一打转,回去报信了。
第107章 许丞
李可乐藏在角落, 认出了空中盘旋的灰鹰,是陈谌。她跺了跺脚,北分局的人怎么会来这, 这可是宋宋交给自己的秘密任务。
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李可乐准备离开。不能让北分局的人发现自己在这里。忽然,她停下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无机质的光。
“接收指令。”
“我真是小看你了, 叶鸣。”男人透过卫星监控看到叶鸣身旁的晏殊鸣,脚边跪着个人,身体不停打颤, “竟然和这些凭空出世的S级有关系。可惜……”
浪费了一个好好的双生污染。
叶鸣必须死,他的身体也必须完好无损,只能换个迂回的方法了。男人心中胸有成竹。
看到一旁的李可乐, 男人轻轻笑了笑:“没有废棋。”男人动了动, 下达销毁指令,销毁执行人——叶鸣!
李可乐走得规规矩矩,每一步都完全相同, 步伐步频姿势, 连落在地上的力道都一模一样。
她直直走到叶鸣面前, 被叶鸣警惕的花茎挡住。李可乐不管不顾地向前走, 对花茎和阴影视若无睹。尖利的花茎划破了她的衣服, 在皮肤上划出个圆润的血珠。
三人仿若探戈舞伴,李可乐向前,晏殊鸣和叶鸣退后。晏殊鸣的阴影标点一直在, 他们当然听到了李可乐简洁的自言自语——“接受指令”。
什么指令?谁发的指令。
多次尝试下无法靠近叶鸣, 李可乐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头低低的。如同电脑开机般, 李可乐嘶哑的声音响起:“叶景天……高骞……”
她声音低低的,同表情一般在寒风中看不分明。一字一句,如同眼前摆放着课本文字般照本宣科。
知道是陷阱,叶鸣还是不自禁地向前走了走,“叶景天和高骞怎么了?”但他不忘警惕,花茎在侧身蠢蠢欲动。
还有身后做好准备的晏殊鸣。
李可乐中邪般重复叶鸣父母的名字,直到叶鸣为了听清不停靠近。
“该死,他们不听话,该死!”
注意到叶鸣身形触手可及,李可乐眼中凶光毕露。她双手分别化为利刃,猛地劈向叶鸣,刀刃在靠近叶鸣时不自觉地顿了顿,被反应过来的叶鸣打歪。
叶鸣踉跄向后几步,勉强站稳身形。李可乐重整旗鼓,刀刀指向叶鸣命门。
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竟然如此厉害。晏殊鸣转向李可乐身后,弥漫的阴影如触手般缠绕上她。
李可乐刀刃一转,斩断晏殊鸣的阴影触手后,不顾晏殊鸣身形极近,目标明确朝着叶鸣而去。
那是什么刀?即使叶鸣正处于危机,依旧不自觉将眼光放到李可乐的双手,竟然可以斩断异能。
二人表情更加严肃。
李可乐凌冽刀光中,叶鸣找到破绽,花茎直冲李可乐心脏处。后方晏殊鸣异能发动,做好了阴影触手被斩断的准备,只要一瞬,只需要控制她一瞬。
李可乐身形被控制在空中,有那么一瞬间叶鸣觉得她在等着引颈受戮。花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穿透了李可乐柔软的胸膛,血液刷地喷出,卷着雪渣,冷得要命,像是个源源不尽的水龙头。
李可乐笑了起来,语气断断续续但无机质,像是即将停用的机器人:“销毁指令已完成,销毁人叶鸣。”
叶鸣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可乐?可乐!”
陈谌和邵雷的声音重重传来,叫醒了被控制的李可乐。她悬在空中,前方是穿入胸膛的花茎,后方是遮天蔽日的阴影。
李可乐低头看了看自己心脏的伤口,恍然大悟。她身体一动,大口大口的血液从嘴里涌出来,转头看着步伐慌张,甚至有些踉跄的邵雷和陈谌,身后是表情惊恐的北分局众人。
飘雪打湿了她的眼睛,大片大片的白在她眼角晕染,邵雷陈谌的表情像是开始慢慢模糊,慢慢远离。
“不关他们的事,都是我的原因……”李可乐的身体重重砸在陈谌怀中。血液滴到了陈谌额头的伤口,激得他额角生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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