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魏观让我去帮老师搬试卷的?”
顾望京的语气算不上和善,有些咄咄逼人,尤其是面对有关雪时的事情。
背对着他的雪时终于转过身子,顾望京刚想要摆出臭脸,只是一看到雪时那苍白如纸的脸蛋,身子单薄,又因为刚刚淋了雨而头发凌乱。
“魏观找的你和我有什么关系?”雪时反问,语气平淡,可是紧紧握住门把手的手指捏得指尖泛白都显示出他并不平淡。
“切,”顾望京本来还想要和雪时理论理论,但是看到这人身子骨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样子又没了气力,最后看了他一眼,“等着吧。”
可偏偏意外总比他的决定来的快。
因为淋雨着凉,再加上就这么短短一个小时之间,他见到了两位他的故人。
各种杂乱的记忆在雪时的脑袋里横冲直撞,就像是未经驯化的野兽,让他痛苦不堪。
袖口因为李敬琅早已经湿透,那里的阴冷迅速蔓延到到全身。
呼吸有些困难急促。
“等……”
雪时的话没说完。
顾望京听到之后扭头,却见雪时的脸上绯红,一点薄薄的水意笼在那平时总是冷情的眼眸上,手掌捂住嘴,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顾望京知道雪时身体不好,但他一直吃着药,平时都挺健康,可这时露出一副脆弱不堪的样子。
早已经支撑不住的雪时身子一软,会要倒下去时,顾望京眼疾手快一个伸手揽住雪时的腰。
那双一直捂着嘴的手也因为脱力放了下来,顾望京定睛一看,赫然出现鲜红的血迹。
这是发病了?
第4章 医院
当顾望京的手切切实实地揽住雪时的腰,他才发现雪时真的很轻。盈盈一握般,几乎一个手掌就能握住。
愣了一秒之后,顾望京赶忙大喊温院长:“温妈!雪时他发病了!”
在楼下忙碌的温院长听到顾望京喊她还以为是和雪时又闹矛盾了,可听到下一秒的话之后手头做的东西一乱。
她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等她匆匆赶上楼的时候,看见顾望京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揽住雪时的腰,而雪时一只手无力地瘫在地上,上面都是血。
这场面几乎让温院长颤抖。一把手带起来的孩子,长到这么大,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从来没有犯过病。
可是就在顾望京和雪时见面的这么一小会儿,雪时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温院长冲到雪时身边,紧紧握住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担忧地看着雪时。
而后抬起眼,怒气上头,她口不择言起来:“望京!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惹雪时吗!你怎么总是不能和雪时一样听话?”
顾望京的眉眼一沉,眼神阴郁。他看着倒在他身上的雪时,刚刚因为他太过脆弱而内心生出的一丝怜悯顿时消散,甚至在内心嗤道,你看啊雪时,你为什么能把所有东西都抢走?
温院长在发泄掉怒气与担忧之后,随着救护车往医院赶。而顾望京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温院长怕自己不能照顾好雪时,也把叫顾望京和她一起去。
顾望京坐在救护车上,垂眼看着躺着地雪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雪时再一次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纯白的病房和一股独属于医院的味道。
扭头一看,右手正在打点滴,薄薄的手背被刺进一根针,似乎因为并不好扎进去,血管太细,周围还有些被扎后的淤青,看着有些可怜。
雪时刚一动,就听见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顾望京提着特意买的白粥进来了。
“温妈去外面缴费了,让我先把早餐带过来。”
顾望京从进来这个房间后没看过雪时一眼。哪怕他走进雪时的床边,拿起放在附近的小桌板架起来把早餐放在上面。
比起雪时那孱弱不堪的身体,顾望京的手掌宽大,握住桌板时青筋若隐若现,健康的肤色无不显示他是个健康的人。
沉默良久,雪时开口:“谢谢。”
因为昏过去太久,而雪时也才刚醒,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嗓音沙哑,抬起眼皮看向顾望京时还有些颓靡。
听到这两个字的顾望京终于扭头看向雪时。
因为身体不好一脸苍白,右手吊着点滴,估计身子有些发冷,冷情的眼睛看向人时比平时的冷漠多了一分脆弱。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顾望京又扭头不再看向雪时。
白粥味道清淡,适合雪时。味道也很不错。
只是雪时实在没有胃口,尽量喝了好几口后他还是把白粥搁在一旁,用纸巾擦干净嘴后,他就半靠在床头发呆。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玄幻了。雪时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算是顶替顾望京的人生轨道吗?
这个问题雪时暂时找不出答案。坐得太久了,他看着顾望京面不改色地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雪时看着他,内心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是在想,顾望京到后面那么恨他,为什么现在能不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收拾他的东西。
也许是温妈吩咐的。
就在吃完早餐没多久,护士就来查房,顺便把雪时手背上的针给拔了,嘱咐雪时可以多走动走动。
顾望京没有多待,似乎是察觉到他可以走了,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此后雪时一个人待在病房,无所事事。
上午的阳光并不算刺眼,雪时下床缓缓走到窗边。玻璃窗户被照射得有些发烫,指尖触碰时那自重生就带来的阴冷消散了些。
雪时推开窗户,低头一看。
雪时在二楼,外面都是些被护士推下来照顾的病人,许多开着花的灌木丛,一簇一簇地点缀在外面。
他不自禁地撑起下巴,眉眼间冷淡的的意味消散,反而带上来几分暖意。
只是雪时没自在多久,一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像是锁定他一般,死死盯着他。
宛如搜寻到猎物的蟒蛇,冰冷粘腻的蛇信子吐出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雪时一低头,正正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李敬琅。
一改昨天雪时在巷子里见他时的狼狈,哪怕穿着病服。仿佛昨天那如同丧家之犬的人不是他。
雪时对上他的视线,似乎是知道雪时在看他,李敬琅眯眼,露出一笑容。
可雪时却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李敬琅眯眼,原本他打算好好查查这个叫做雪时的人到底在哪里,只是没想到到这下面,一个抬头就看见推开窗户的雪时。
阳光打在他那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润泽,唇色依旧苍白,不过比起昨天好太多。
长而直的睫毛低垂,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犯懒的猫咪。似乎是累了,用手撑在自己的脸颊上,宽松的病号服咕噜咕噜地往下滑,露出清癯的手腕。
而后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皮一垂,他们就这样遥遥一望。
李敬琅脸上忍不住带上笑意,想,缘分。
只是没等他打招呼,二楼的雪时就关上窗户,顺便拉上来窗帘。
雪时被温妈催促着回到床上,顺便把那窗帘拉上去。
“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晒太阳吗?还是别晒了,到时候有生病了。”
雪时听到这话忍不住一笑,睫毛轻颤:“温妈,哪有人晒太阳晒出毛病的?”
温院长也不管,只是赶忙给雪时掖好被角,让他安分地靠在床上,不能再随便走动。
随后温妈找到地方坐了下来。
雪时不是个喜欢开口的性子,温妈不开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对了,”可偏偏今天的温妈好像有些什么要说,她的表情有些酸涩,看向雪时,“望京是走了吗?”
雪时点点头,身子坐直了些,仔细看向温妈。
温院长又忍不住偏头叹气,懊恼地说道:“昨天我无缘无故地凶了望京,望京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剩下的话温院长也没有再说了,她只是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雪时在温妈说这件事时就猜到了,他回想早上顾望京的表情,确实有点黑脸,不然也不会不看自己。
“温妈,要不我和他解释解释?”
温院长却顿时摇头,正色道:“是我凶了望京怎么能让你去解释呢?我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总是不能一碗水端平。”
听到这话,雪时沉默,睫毛安静地垂下,露出几分脆弱的意味。
顾望京已经很在意了。
他甚至为此弄垮了我们的孤儿院。想到这里,雪时皱眉。
而后温院长像是要转个话头,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不急不缓,甚至很有规律。雪时刚想要让温院长不要去开门,可是门已经被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正是坐在轮椅上面的李敬琅。
“阿姨好。”李敬琅满脸笑意,整个人似乎也柔和起来,打完招呼就状似不经意般看向雪时,“我是来道谢的。”
温院长还不懂什么状况,后面便来了一堆人带着各种礼品和水果进来了。
雪时受到了温院长的询问,而后向她解释。
听到有这么一层缘分之后温院长喜笑颜开,连忙招呼着李敬琅进来,要递杯水给他。
不过李敬琅都礼貌回绝,随后那双狭长的瑞凤眼瞥向雪时:“我还想和雪时两个人聊一聊,好好谢谢他。”
温院长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看雪时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也就准备离开。
跟着李敬琅进来的人也都是悉数退出去。
顿时整个空间里面就只剩下雪时和李敬琅两人。对于雪时来说,这并不好受。
那些让他一直饱受困扰的记忆又随着李敬琅出现在他面前再次涌现,他的唇色变得苍白。
李敬琅却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展露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反而礼貌地询问:“你的名字是哪个shi?”
隔了一会,雪时淡淡开口:“时间的时。”
这对于雪时来说不过是个问题而已,李敬琅却像是咬到骨头的狗一般笑了出来,有些激动地操控着轮椅往里面走了一些。
此时的雪时和李敬琅是平视。
在上辈子里,雪时从未和李敬琅这样面对面正视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李敬琅却上下打量着雪时。内心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寻到宝藏的猎人一般,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越发靠近雪时,李敬琅就越觉得那股在雨天中弥漫在雪时周围的气味越发清晰。
不是越发浓烈。雪时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靠的近就能够清晰地闻到,很好闻。
可雪时有些古怪地看着李敬琅一句话都不说,反而像是个在嗅什么东西一样靠近他,他不悦地开口:“别靠过来了。”
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若是常人来听可能听不出什么,但从小察言观色的李敬琅自然听出来眼前的人那带着怒气的意味。
虽然他很想装做听不懂从未靠得更近,但他更怕给雪时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他乖巧地控制轮椅挪开一点位置。
却贪婪地捻着指腹,感受刚刚那一瞬间碰到盖在雪时身上被子的柔软。
雪时皱眉,他看着眼前的李敬琅,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上辈子还要让他厌恶。
上辈子李敬琅对他是面对一个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私生子的蔑视,骂他可怜虫。可现在的李敬琅依旧让他不适。
那种眼神雪时总觉得自己见过,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毫无摆脱的可能,阴冷顿时缠绕住他。
这时雪时才发现,李敬琅的眼睛看人时总是不自觉带上傲慢,可现在看向他,却是一种志在必得的肯定。
神经病,雪时想。
第5章 送花
雪时对于李敬琅要聊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当初他会救他不过是因为刚好遇到罢了,换一个人他也会救。
李敬琅刚想要再次开口,就见雪时阖上眼睛,淡蓝色的血管在眼皮上隐约可见,嘴角抿起,红痣消失不见,他开口:“礼你送了,谢也道了,能麻烦你出去吗?”
语气冷淡,就像是说出今天天气不错一般的语气。
李敬琅却愣住,眼底滑过一丝被驳了话头的无力,薄唇微张,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雪时预见一般。
“你可以离开吗?我会躺在这里就是因为帮你叫救护车淋了些雨才会这样的。我并不想看见你。”
雪时说这话时依旧是平平淡淡,但说出的话却让从未受过挫的公子哥李敬琅垂下眼皮。
整个人有些萎靡地低下头,而后慢慢说出:“抱歉。”
随后控制着轮椅往外走。雪时一直闭着眼睛再也没有看李敬琅一眼。
可就是因为闭着眼,雪时没有看见李敬琅转身那一瞬间嘴角勾起倏尔放下,眉眼间都是快意。
等在外面的李敬琅的人眼看李敬琅出来立马来到身后推着轮椅。
温院长看李敬琅出来后就准备往里面走只是在她就要踏进病房时却听到后面的人喊着坐在轮椅的上那人李少爷。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往里面走。
雪时听出是温妈的脚步后睁开眼。
因为刚刚的一系列动作,雪时脖颈处的红绳露了出来,温润的玉佩贴在里面。
温院长不自在地瞥向那枚玉佩,随后问问雪时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开口:“对了,雪时。魏观知道你没来学校特意打电话给我问你为什么请假。我和他说了你在医院。这孩子听到之后立马就赶过来,看情况应该是快到了。”
听到魏观这两个字时雪时又是一阵烦闷。可是转念一想,起码到现在他还没有和魏观闹掰,那为什么不好好对待这段时间呢。
就算再次分开,雪时早已经体会过一次,再次体会也不会怎样。于是他笑着对温妈点点头。
说曹操曹操到。雪时没待多久就看见温妈接到魏观的电话询问雪时的病房号。
温妈也顺势离开准备把空间留给雪时和魏观。
没等多久,雪时还在想着刚刚李敬琅做出的奇怪反应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抬眼就看见魏观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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