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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事当长贺(玄幻灵异)——耍花枪

时间:2024-10-17 20:51:15  作者:耍花枪
  “快跑!”陆旋当机立断,回头冲那两人喊道。
  龚先生却一脸平静,仍和阿毛慢悠悠地往前走,听见这一声,反而站住了。
  “咱们遇到劫匪了。”陆旋快速说道,心里暗自着急,上前去拉,紧紧扣住龚先生手腕就要往前跑。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龚先生身体一趔趄,表情惊愕不已。被陆旋带着身体往前倾去,左脚刚别别扭扭落了地,右脚却无处安放似的绊住了脚后跟,他一下失去平衡整个儿扑倒在地。
  枯草和着扬尘的黄土来者不拒,沾了一身,只剩被陆旋抓住的那只手幸免于难。
  陆旋蓦的停下脚步,仓促回头,惊讶于龚先生的反应:“你……”
  龚先生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有些狼狈,神色却与之截然相反,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不出丁点儿责怪,像是明白了处境,只是对他道:“别管我们,你快逃,快逃吧!”
  阿毛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包袱去搀扶龚先生,帮他拍去身上沾到的尘土,忍不住埋怨道:“我师兄天生有腿疾,行走无恙,跑动不得,你要跑就跑自己的,拉他做什么?”
  这是什么道理,还有不愿他人帮助,叫人自顾奔逃的?
  陆旋看着眼前不领情的两人,憋着一口气在胸口,直哽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半大孩子,一个跑起来就要跌跤的孱弱之辈——陆旋眉头紧皱,暗唾一声,随即全神戒备起周遭来。
  龚先生见他不走,目光微变。
  阿毛望着不断靠近的几个人影,抬手往包裹里摸,目光询问似的望向龚先生,却见他瞳仁飞快地朝陆旋的方向瞟了眼,小幅度摇了摇头。
  失望地把手收回来,阿毛贴在龚先生身边,老实得像只小绵羊。
  “师兄,他们还有刀呢。”阿毛说,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孩子。
  “你们小心,躲着点儿。”陆旋最后叮嘱一句,脚下蓄力,缓缓错开步子。
  那几个匪徒察觉他们有反抗的意思,当即对视一眼:不留活口。
  他们自劫道以来杀人如麻,若是遇到老人、孩子、男人,当场便杀了,若是女人,那就绑了回去,折磨够了再杀。
  从来如此,今日也不例外。
  右边三人中的虬髯大汉大喝一声,挥刀砍来,陆旋眉峰一沉,侧身灵活避开刀刃,回身横扫一腿落在大汉腿弯处,大汉双膝一弯跪地不起,勉强用刀撑住上半身才不至于趴下。
  陆旋不再犹豫,一脚踹在他的后心,大汉飞扑出去,痛苦地仰起头,喉咙一阵血腥味翻涌,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第二刀接踵而至,陆旋眼尾闪过一抹寒芒,上半身往后仰去,身体几乎弯成月牙,堪堪避过横劈来的大刀。强韧的腰身使陆旋如同一根弹簧,起身的瞬间身体弹出,飞身一肘击在匪徒咽喉处,匪徒当场捂着喉咙痛苦倒地,几乎是一招限制了行动能力。
  陆旋抬腿踹上另一人的手腕处,刀脱手坠地,发出当啷一声响。匪徒面目狰狞,甩了甩发麻的右手,眼神越发狠戾,举拳迎面击来。陆旋正欲往右闪避,心中却警觉,身体猛地一沉,借力打力握着他伸出的手臂,往后抡去,与身后袭来的匪徒撞在了一起。
  那俩穷凶极恶之徒很快调整攻势,再度袭来。躲过身后刺来的刀尖,陆旋喘着气,凭他的体力难以长久战,必须速战速决。
  他一手抓住拿刀那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毫不留情从他的关节处反折,生生将手臂折断。
  还有两个。
  龚先生揽着阿毛躲避到边上,虽跑动不快,躲避的动作倒是灵敏,没被误伤一下。匪徒发觉陆旋不好对付,调转刀口冲他们而来。
  阿毛从大包裹里抽出两根铁管,递给龚先生一根,有模有样挡着砍下来的刀,嘴里招呼着现场唯一的武力:“既然要留下来共患难,那也得顾着点儿这边呀!”
  解决手里的人,陆旋迅速赶到龚先生身边,从背后将那匪徒踹开。找到机会,阿毛机敏地捡起掉在地上那把刀,抛向陆旋:“接着!”
  陆旋下意识伸手接住抛来的东西,拿到刀却神色异样,倒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了,光躲闪着两边攻来的武器,握着刀的右手微不可查地发着颤。
  龚先生一眼看出不对劲,此时却不能出言分散陆旋注意力,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躲闪数下,陆旋将刀换到左手上,并非惯用手显得不自然。他举刀去挡砍来的刀刃,正面迎着匪徒恶狠狠的重击,握刀那只手难以招架,刀一下子被打落在地。
  这一幕让阿毛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一旁喊起来:“完了,还以为你是个有能耐的,居然连刀都拿不住!”
  陆旋瞥他一眼,咬牙抬腿还击。
  将最后一个人击倒,陆旋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垂首目光鄙弃。只要再用点力,就能踩碎胸骨,扎破内脏,要了他的命。
  纵观全程,他似乎很少用右手,腿脚功夫在旁观的龚先生看来算得上是极好,下盘稳而有力,没有十数年苦功不至于此。
  陆旋忽然抬眼看着站在路边向这里张望的龚先生,赤手空拳与这班匪徒一番打斗,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却激起了骨血里的狠劲儿。他微微张口喘着气,自下而上的目光仿佛带着森然阴郁,与那双隐含担忧的目光对上。
  脚下的人还在妄图垂死挣扎,胡乱间摸到了一把刀,但他没有机会了——陆旋毫不留情,落脚了结了他的性命。
  当着他人的面杀了人,陆旋面上却无半点情绪波动,收回脚,一步一步走向龚先生。
  龚先生回过神一般将视线从那具尸体上收回,迎着那张面孔,干巴巴地扯开嘴角:“正、正好……这几人是县衙通缉的要犯,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还能换笔赏钱……”
  他话音未落,陆旋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来。突然的变故让人意想不到,龚先生慌忙伸手去接,稳稳地扶住了。
  那副陆旋以为孱弱的身板,接住他却稳而有力。
  龚先生轻手轻脚将陆旋放到路边,试探着晃了晃,确定他是真的晕了过去,视线转向蹲在一旁好奇看着的阿毛。
  龚先生语重心长:“人家刚舍命救了咱们,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荒郊野外吗?”
  阿毛略思索,肯定道:“能。”
  龚先生点头:“言之有理。”
  沉默片刻,龚先生说:“我抬胳膊你抬脚。”
  “不行,我抬左边胳膊,师兄你抬右边胳膊。”
  “我比你高上那么些许,这不就是让我一个人抬的意思?”
  “能者多劳嘛。”阿毛假模假式架起一条胳膊,仰脸冲龚先生笑嘻嘻的。
  师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带着半路捡的累赘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与那三人分别的郭老倌驾车独自回到驿馆,却见驿馆外的马槽拴满了马,马鞍马镫于夕阳之下亮闪闪,皆是这穷乡僻壤见不着的好货。他卸了车,牵着自己那匹马,寻不到半点容身的空隙。
  驿馆的马有专属位置,见被外来马匹侵占,郭老倌那匹马愣要往马槽边挤,与别的马匹冲撞起来,一时马嘶声一传十,响彻驿馆。
  这一响,把驿馆内的人引了出来,跑出几个身着轻甲的军爷来。吓得郭老倌汗如雨下,抓着缰绳的手打着哆嗦,连忙往边上躲。
  那几个军爷身后走出另一个人,看模样是这群军爷的头领,驿丞眼巴巴跟在他后头,连声叫道:“都虞侯大人,都虞侯大人呐!”
  走出驿馆的正是京营都虞侯,葛容钦。他抬手制止了驿丞,目光自郭老倌身上扫过,落在刚停好的马车上,绕着马车走上一圈。
  他抬手在车上杂物间抹了一把,指尖轻捻,面色冷凝:“你这辆马车可有载过什么人?”
  郭老倌慌忙跪下:“不曾、不曾载过外人。”
  驿丞连忙上前,说了几声好话,又训斥郭老倌不长眼,躬身请葛容钦回大厅继续享用酒食。
  葛容钦目光定在郭老倌身上,片刻,收回视线转身回到驿馆内,郭老倌失力瘫倒在地。
  驿丞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亦步亦趋踩着葛容钦的脚印,心思却活络起来,眼珠一转,问道:“都虞侯大人可是有要事在身?下官虽力薄,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力。”
  葛容钦目视前方,并不将一个小小的驿丞放在眼里,回到酒桌前,朗声道——
  “奉淳王铁令,抓捕两名逃犯。此二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年长的二十有五,年幼的正满十岁。不可伤及性命,若有活捉者,赏千金,赐良田,加官进爵,断不食言。”
 
 
第3章 典史
  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扎在耳膜上,陆旋猛然睁眼,他盯着上方的屋顶,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大亮,身下柔软的织物昭示他此时躺在一张床上。
  稍微一动,浑身的骨头缝都在疼。这一疼,陆旋倒想起昏厥前那场打斗,眉头纠结地凑到了一块儿。
  喉咙与嘴里异常干涩,陆旋顾不得思考现在在哪儿,极度渴望此时能喝上一口水。他动了动,听到一声细嫩的幼童呼喊声:“他醒啦!”
  是……那个叫阿毛的孩子?可又听来不像,这道声音比阿毛的听起来更纤细些。
  不多时,有人进了屋。陆旋循声侧头看去,龚先生正端着一只瓷碗向床边走来,目光紧盯着碗,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单手从陆旋颈后圈住他的肩,稍稍用力,将他的头调整到方便吞咽的角度。
  龚先生声音柔缓:“慢点喝,别呛到。”
  鼻尖嗅到一股清苦的药味儿,陆旋心中有所疑虑,但作痛的四肢百骸都在指示:歇着吧!
  他张开嘴,任由碗里的液体灌入口中,苦涩的味道令他脸色大变,几乎要喝不下去。
  “一钱银子一包抓来的,吐了就赔钱。”龚先生语气仍是柔和。
  陆旋:“……”
  饮尽碗里的药,龚先生把陆旋放了回去,解释道:“昨日你出手相助,我和阿毛感激不尽。我们将你带回了县城,你一直昏迷不醒,请大夫来帮你看过了。”
  昨日陆旋微怔。
  手里捻着瓷碗,龚先生嘴角含笑,眉眼温和:“大夫说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需要休养。”见陆旋目光变化,笑了笑,“我不打听你的事,你若放得下心,就在这里歇几天,想走随时可以走。”
  陆旋终于开口:“我来玉成县是找人的。”
  “找谁?或许我能帮你。”龚先生道。
  “虎威镖局的总镖头,鲁冠威。”
  龚先生正巧知道此人,面露惋惜:“虎威镖局两个月前已经举家搬迁,人去楼空,你来晚一步。”
  陆旋眼中有些许失望,很快打起精神:“你可知道他们搬往何处去了?”
  龚先生遗憾地摇摇头,他并未关注过这件事,无从得知。
  屋内正陷入沉默,屋外院子里传来一道沉稳男声:“龚先生,衙门的赏钱到了,我可亲自给您送来了。”
  龚先生往门外望一眼,双眼一亮,按住陆旋的手:“可能知道镖局下落的人来了。”
  房内陈设融入暗沉色调里,坐在床沿上的人似是蓄满了屋外的光,露出的小截手腕与面容脖颈,显出一抹亮色。
  龚先生起身走到桌边,放下碗,向门外走去。陆旋视线随着那只指节修长分明的手移动,待他将手收回拢进袖子里走出门外,视线便又自然而然落在盛药的瓷碗上。
  越看,陆旋脸色越难看。
  也不知道是请的什么野郎中,一副药要一钱银子,比荒郊野外的劫匪还狠。要么就是龚先生压根儿不识市价,被人给骗了。
  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夫,在陆旋眼里已然是招摇撞骗的假把式。连带着咽下肚里的那碗苦水,他都怀疑起用的到底是不是药材来。
  门外传来孩童咯咯的笑声,听不见龚先生的动静。昏睡那么长时候,陆旋此时恢复些许,撑着一身隐隐作痛的骨头下了地,一步步挪至门框前。
  院里除龚先生外还有另一个男子,他生了张正气凛然的面孔,五官端正,腰间挎着官府佩刀,一身利索的官差打扮,正举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逗她玩笑。
  龚先生在一旁招呼道:“杨四爷。”
  看那一身打扮,还有龚先生一声四爷,陆旋大致猜到此人身份,多半是玉成县典史。
  知县之下设县丞、主簿,典史在此三人之后,因此民间多称为四爷。典史虽并无品级,是“不入流”的官职,却也由吏部遴选,皇帝委任,是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
  杨典史将手里的小女孩放下,笑着道:“阿桃又长大了不少,再过不久,要抱不起你了。”
  阿桃双颊羞红,细声细气道:“我长大了,那就可以抱起娘亲了。”
  杨典史笑了几声,转向龚先生,从腰间取下一只钱袋抛了过去:“那五个劫匪的赏钱。正好我得空,给你带过来了。”
  接住沉甸甸的钱袋,龚先生喜形于色绽开笑容,半途凝在了嘴角。回头正对上陆旋的视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双眼却像是看透了什么。
  只迟疑了那么一瞬,龚先生面不改色,收起钱袋,若无其事地向杨典史介绍:“那位就是除了匪害的英雄。”
  杨典史看向陆旋,一拱手:“在下杨修,玉成县典史,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陆旋跨过门槛,单手虚虚地扶着:“杨典史。小人姓陆,单名一个旋字。”
  “你瞧着年纪轻轻,果然少年出英豪啊。”杨典史笑道。
  龚先生道:“他是来玉成县寻人的,寻的是虎威镖局总镖头鲁冠威。”
  杨典史面上的笑容因沉思稍减,哦一声,问:“你与鲁总镖头什么关系?”
  “鲁总镖头和我父亲是结义兄弟。”陆旋道,“家父不久前亡故,嘱咐我前来投奔叔父。”
  “难怪。那五个匪徒明明带了刀械,可却没有一人是死于刀刃,我还在想是哪个艺高人胆大的动的手。鲁总镖头向来以武艺高强著称,你与虎威镖局有渊源,倒是有几分能理解了。”
  杨典史目光锐利,不动声色间已经将陆旋打量过一番。他来这一趟并不只是送赏金,更是为了看一眼那下了如此狠手的人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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