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他输了,还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更好了。
***
谢时舟往头发上喷了点发胶定型,整个人看上去像个精神小伙。
他边将叮当作响的银链扣进皮带,边听着文樊捧着一个小笔记本报告着这几天的行程安排:“特助,明后天关于万青酒业人事变动的会议我就先取消了,另外是大家都想知道在新任总裁上任之前,公司的发展方向,以及是否需要停产?”
“等小江总回国还需要一段时间。”谢时舟斟酌后道,“先不停产,先减量吧,将公司其他业务订单完成后,保持低量生产。”
“好的。”文樊收起笔记本,又问,“第二件事是刚刚得到确定消息,聚合投资的Jason已经回国,昨晚下的飞机,目前行程不明,我们是否需要再和那边接触一下?”
谢时舟道:“先保持联络,如果能拿下聚合对万青来说是件好事,如果拿不下也不能一直在它身上浪费时间,其他投资方那边怎么说?”
“银川资本是有点兴趣,但还在评估,有几个个人投资人倒是有明确意向。”
陈平站在另一侧,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交谈。
“行。那就先这样吧。”谢时舟对着穿衣镜将领口稍稍拢紧,但思考了一秒,又重新拉开,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古板,“翡翠号会屏蔽信号,到时候任何通讯设备都不能使用,这几天你多关注聚合投资那边的情况,如果有任何特情,你能保证自己做主的就自己做主,不能保证的就先放着,等我回来处理。”
文樊点头:“是。”
简单打点了公司事宜后,谢时舟和陈平叫了一辆商务车。
“一路顺风。”
文樊将车门关上,颔首目送商务车远去。
车内,陈平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滋味在看到谢时舟和文樊的交流后一瞬间拉到了顶峰。
他明明才是跟着谢时舟做事最久的人,那文樊才从明正医药调过来多久……但谢时舟给文樊交代事情,话里话外都非常的信任。
谢时舟垂眸将拍卖册合上,偏头问:“有什么问题你直说。”
陈平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会被谢时舟注意,顿时有点尴尬,尴尬之余也找好了说辞:“我不明白。”
谢时舟平静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平总有一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陈平有些心虚,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就这么放心地交权给文樊吗?”
谢时舟是明正医药的人,可以说自小被明正医药的总裁江震一手培养起来的。
如今明正医药内忧外患,投资的科研团队暂时做不出成绩,而其他医药公司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明正医药的那块蛋糕。
在这个节骨眼上,明正医药收购了几家酒业公司,似乎打算进军酒业。
万青酒业就是其中一家,也是江震让谢时舟接手管理的公司,但不仅仅只有谢时舟。虽然不清楚江震的布局,但毋庸置疑的是,万青酒业的执行总裁是江震的儿子——江其帧。
换言之,谢时舟是在为江其帧空降公司事先铺路。
所以谢时舟带到万青酒业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或者说他信任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文樊可不是自己人。
谢时舟听明白了陈平话里的深意,只说:“文樊是我选进来的人,知根知底,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文樊是明正医药资助的学生,和谢时舟同毕业于清北大学,硕士出身。当年明正医药对外的慈善公益事业基本都是谢时舟在打理,因此谢时舟和文樊有过几次短暂的交流。
文樊毕业后选择进入明正医药,并且呈递了想要跟随谢时舟派遣到万青酒业的邮件。要知道那时征询邮件下发的时候,大家几乎都避之不及,唯恐自己会被选中。
若是真能在万青酒业干出一番事业,也总比在明正医药窝着要好。
但大家显然没这个胆量和魄力。
虽然万青酒业被明正医药收购了,但也只是明正医药向外扩展业务的一次投石问路,还不论它到底能不能成功。如果这个时候离开明正医药,那空缺的位子就需要其他人来填补,届时想要再回来,没有空余的位子,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从明正医药下放到万青酒业,相当于背水一战。
“可是他家境不怎么好啊,万一被什么人收买了……”
陈平话还没说完就自动弱了音量,因为谢时舟望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耐人寻味。
陈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垂下头避开谢时舟的视线:“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
谢时舟这才移开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道:“万青酒业本来也是江先生的,如果他想要知道我的行程,我也不必隐瞒。另外,不管是对文樊,还是对你,我都是一样的。”
一视同仁,不会偏私。
陈平没再说话,也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
但视线却是透过玻璃反光,看着谢时舟。
良久,他不动声色地将袖口捋直,堪堪遮住了那块新换的、价值六十多万的百达翡丽手表。
***
港城,金沙码头。
傍晚时分,夕阳余晖如散尽的霞光将云层晕染,火烧云流动在天际,浪漫又瑰丽。
放眼望去,一艘邮轮正静静地停靠在港湾,庞大的躯体仿佛一头跃出海面的白鲸,邮轮船头赫然拓着三个大字——“翡翠号”。
附近一家中式餐厅,一个男人面前放着一台平板电脑,液晶屏幕上闪烁着一粒红点,红点从一公里外的地方渐渐朝他这边靠近。
男人抬头,恰好看到那辆驶入码头停在停车位的商务车,以及从车上下来的二人。
男人合上平板电脑,头偏了几分,和正在餐厅门口抽烟的、在另一桌用餐的几人对上视线,几人眼神短暂交流片刻,不约而同地错开时间离开餐厅。
下午六点的钟声敲响,翡翠号正式开始登船验票。
第4章
翡翠号贵宾专属甲板。
男人穿着一件亚麻短袖衫和一条花里胡哨的沙滩裤,正懒散地躺在沙滩椅上。
衬衫扣子也不好好扣着,松开两粒,露出紧致的皮肤和一条金色硬币项链。鼻梁上架着墨镜,沙滩椅一晃一晃的,手中的酒杯也随之晃动,冰块当啷作响。
如果不是他手腕上那块腕表价值百万,他这身衣服穿出去只会让人误会是哪个暴发户走了狗屎运拿到了翡翠号的邀请函。
男人姿态惬意慵懒,甚至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侧靠在L型沙发上的梁沉笑道:“哟,周延深,昨晚去哪嗨了,困成这样?”
周延深没搭腔,另一个男人瞥了眼在躺椅上晃荡的周延深,无情补刀:“他哪嗨得了,还没落地就忙着看万青酒业的资料。”
说话的正是翡翠号的主人,鼎恒船运的话事人——顾呈越。
“顾呈越,就你能耐非揭我短?”周延深笑骂道。
梁沉也道:“哈哈哈哈!我就说你怎么这个点戴一墨镜,敢情黑眼圈又加重了。”
“边儿去,我这墨镜是遮阳的。”精致如周延深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英俊帅气的样貌被黑眼圈影响。
“对了,延深,那万青酒业是你小叔的吧?他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还是说有什么内幕消息?”梁沉问。
他们这三个人算是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是以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怎么避讳,能走的小道消息也会相互告知、提醒一下。
不过这回周延深也不知道江震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哪儿知道他。自打我家那老头子不管事之后,整个明正医药都是他江震说了算。”周延深仰头喝尽一杯酒,眸色晦暗不明。
梁沉和顾呈越也都缄默不语了。
说起周延深的经历,那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虎落平阳被犬欺。
唏嘘不已。
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现在的明正医药铁定不是由江震来主事,而江震的儿子江其帧更不会是明正医药唯一的继承人,这位子原本就该是周延深的。
关于明正医药的源头可以往前追溯百年,江家祖辈创办的药堂在建国前也算是能叫得上号的。但后来因为西药引进,也因为旧时祖辈们故步自封,极其排斥西药,药堂也日渐萧条。
直至明正医药的创始人,也就是周延深的爷爷江河,力排众议,扛起了将中西药两相结合的旗帜,才真正将明正医药做了起来。
而江河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江勉——也就是周延深的父亲。
二儿子便是如今明正医药的掌权人,江震。
当年江河几乎将大半个明正医药交给江勉打理,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他在为将来江勉继承他的位子做打算,但没想到江勉和他的妻子在国内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只留下了一个儿子,江延深。
江勉这一失踪便是十数年,不少人都跟江老爷子明里暗里的表示江勉或许已经离世,让江老爷子去登记死亡,但江老爷子怎么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自那之后江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生意上的事做起来也实在有些吃力,明正医药也急需其他人来坐镇。
于是江勉的弟弟,江震就这么被推了上来。
从结果上看,江勉的失踪或许与江震有关,毕竟在这件事中,江震是唯一的既得利益者。
但在当时明正医药几乎垄断了大半个医药零售市场的情况下,也不排除有别的竞争对手眼红……又或者是,真的出了意外。
总之,江勉失踪,江震上位,周延深也看出了江震的野心,决定避开锋芒,改随母姓,离开江家。
除非事关江老爷子,周延深也不轻易回江宅。
气氛略有些僵,梁沉率先打破沉闷的氛围:“那你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总不是又和你那小叔演什么长幼有序的戏码吧?”
周延深不置可否地轻哂一声:“投资项目书都递到我这儿来了,先看看他拿万青酒业开刀是打算做什么吧。”
一说到万青酒业,梁沉兴致很高,周延深觉察出了端倪,挑了下眉问:“怎么?你也对万青酒业感兴趣?”
“切!没兴趣,但我对那边的某个人挺感兴趣的。”梁沉摆了摆手,又一脸八卦,端着酒杯就坐到周延深旁边的沙发上说,“你知道你那堂弟有个太子伴读吗?”
“太子伴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个?”周延深摆出“我没兴趣”的架势。
“你甭管兴不兴,人家就有这么个人。”梁沉又转向顾呈越,问,“呈越,你知道吗?”
顾呈越摇摇头。
“你俩真的是,啥啥也不关注。”梁沉只能感叹这三人小团体最主要的信息来源还得是自己,“我就这么跟你们说,这伴读啊,是江震给自家儿子江其帧找来铺路的,这不,人太子爷还在国外读金融呢,这边你小叔就把人遣派到万青酒业做特助了,将所有事情处理好了,就等人太子爷空降直接稳稳当当的接盘,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亮。”
“那又怎么样,聚合投资的创始人是我,给不给投资也是我一句话的事。”周延深显然对这些八卦兴致索然,双手枕在脑后,又换了个更加舒服姿势。
梁沉不由得哄笑道:“你少来,小心人家用美人计,勾得你魂不守舍,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话。”
“拉倒吧。”周延深说,“美人计对我没一点用。”
梁沉忽然认真地审视了周延深一番:“周延深,不会吧,你不会出国这几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吧?”
周延深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我这是在认真创业好吗?不然聚合哪有今天。”
“得得得,反正话都被你说完了。”
周延深转念一想,又问:“不过你说的那太子伴读叫什么?”
梁沉“咦惹”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笑笑:“还说没一点用?这不就问起名字了?”
周延深给梁沉丢了一记白眼:“你想多了,兵家常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提前了解,做个调查。”
“别读几个书,就在我面前显摆。”梁沉说,“那太子伴读我事先就查过了,江震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只知道姓谢。”
“藏得这么深?”
“不然你以为?”
这时,侍应生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走上了甲板:“周少,这是顾总送您的礼物。”
闻言,周延深侧头看了眼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顾呈越:“你怎么回事,送礼物也不吱个声?”
顾呈越无所谓地笑笑:“反正都是要送过来的,说不说都一样。”
梁沉顿时哀嚎一声:“我靠——顾呈越你这奸诈小人,送回国礼物也不告诉我,不和我商量!你这不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你少来这套。之前我在国外逢年过节都给你俩准备礼物,你倒好,反手给我送几个辣妹,你也好意思。”
梁沉自豪着摆手:“哎呀!我这不是为了你的性生活着想吗!你这年纪,正是欲/火最旺盛的时候……”梁沉勾着周延深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很满意?”
“你自己享用去。”周延深问顾呈越,“你这送的什么?看着还挺沉。”
“你看看就知道了。”顾呈越说。
食指勾起锁扣,咔嗒一声,掀开沉重的木制盒子。
礼盒中间放着一支复古的单筒望远镜,望远镜上的纹路繁复多样,还镶嵌着几颗零碎的祖母绿宝石,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的。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给我弄这么个玩意儿。”周延深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走到船舷边摆弄起来,“还挺称手。”
“刚好有个朋友是捣鼓珠宝的,让他做了一个。”顾呈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手边的手机振动了两下,顾呈越看了一眼便起身要走,“我临时有点事,你们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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